站在箱體上面的一個技術員看了柳陽軍一眼，然後說道：“這裡有地方，上來吧。”
柳陽軍對上面的人說道：“這位是雲峰科技公司的彭老闆，他是應何總的邀請來爲我們修理變速箱的。以前我們的起重機壞了，就是他出手修好的。”
“哦——”顯然他們聽說過這件事，幾個人都轉過頭來看着爬上來的彭華鼎。不過，他們注意彭華鼎也僅僅看了他一眼，心裡都沒有認爲彭華鼎能修這套設備，畢竟上次他修起重機修的是電子控制部分，而這裡可是正兒八經的機械故障，就算彭華鼎是機械方面的行家，面對如此精密的設備也肯定束手無策，他爬上來也就是做做樣子，表示他所在雲峰科技公司開始接管這臺設備維修。
彭華鼎爬上來之後，從三個技術員讓出的空間站了過去，藉助艙頂上的燈光看了看裡面，問道：“壞了多少對齒輪？”
一個技術員輕輕地冷哼了一聲，然後低下頭，裝着認真察看故障的樣子，沒有搭理彭華鼎。一個技術員卻笑了笑，沒有說話。
另一個技術員對彭華鼎道：“我們也是纔看，你自己看吧。”
柳陽軍朝彭華鼎露了一個尷尬的笑容，因爲他剛剛接受設備部不久，很多人還不服他，因爲他是輔助業務那邊升上來的，而不是專業維修船舶這邊升上來的。輔助業務在全公司技術方面就低人一等，而柳陽軍的高升很突然。有點名不正言不順，是以這些維修技術人員雖然尊重他，但只是出於職務方面，而不是出於內心的尊敬。
柳陽軍看到他們輕視彭華鼎，可他只能化解而不能對這些進行訓斥，否則一旦這些本來就不服他的傢伙頂撞他，自己難堪無所謂，而且也會讓彭華鼎難堪。
彭華鼎稍微一想也明白了柳陽軍的難處，所以回了一個你放心我明白的眼神。他蹲下來，從一個技術員手裡要過手電筒。朝裡面照了照。說道：“至少有三對齧合齒輪打壞了，至少有一根曲軸變形，兩對軸承損壞。”
三個技術員一愣，其中兩人都把目光偷襲那個冷哼了一聲之後低頭裝察看鼓掌的人一眼。眼裡都路過一絲詫異。
彭華鼎朝右手邊一處無法看到的地方用手電光照了又照。再晃動了幾下。問道：“這裡你們能打開不？很麻煩吧？”
那個低頭冷哼的技術員擡頭看了彭華鼎一眼，說道：“你現在能打開？”
彭華鼎說道：“現在不能。”
就在那個技術員剛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時，彭華鼎說道：“但我其他辦法打開。”
那個技術員眼睛睜得大大的。脫口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彭華鼎朝柳陽軍說道：“柳主任，我想將那裡打開，你同意嗎？”
柳陽軍知道彭華鼎之所以這麼問，純粹是爲他爭面子，因爲這裡已經由何總宣佈交給彭華鼎接手維修了，是否全部打開變速箱，完全是彭華鼎的權力，根本沒有必要問他。
柳陽軍說道：“何總說了，一切由你們雲峰科技公司做主。我們航運公司全力配合，現在何總去請祁老過來，就是爲了雙方更好合作的。”
聽到祁老也將被公司老總請來，幾個技術員更是吃驚，他們臉上的傲氣都不見了，一個個變得認真起來。
彭華鼎用手電筒再仔細照了照裡面，說道：“下去吧，這裡已經看得差不多了。”
等彭華鼎他們從箱體上下來，何總、甘副總、田副總以及幾個明顯是專家模樣的中老年男子也進來了，他們簇擁着一個滿頭白髮的老頭和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何總親自朝彭華鼎介紹道：“彭老闆，這位是祁老，他是機電界德高望重的老專家，曾經參與過中國第一艘萬噸巨輪的設計。”
那個老人笑道：“小何啊，你這是往我臉上貼金，我當時可只是作爲一個學徒跟着師傅們設計的，只是給專家們打打下手，哪裡能說參與了設計。”
何總說道：“您就別謙虛了，我還只是說你參與了，可沒有說你主持的，實際上我知道你還真主持了動力方面的設計。再說，你還是我們平陸省船舶領域的權威呢，這個你該不會說不是吧？呵呵。”
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祁老也笑了笑，說道：“虛名而已，虛名而已，其實名不副實的。”老人臉上的自豪很快消失，說道，“什麼時候我們也能製造出讓外國人驚歎的大型變速箱就好了。說實在的，你們今天請我來，我可沒有把握說能找出故障的所有原因，更別談什麼修理了。你們說有人能修理，讓我把把關，我可不敢說我能把關啊。……，小曾，你有把握沒有？”
最後這句話是老人轉過頭對身後的人說的，自從何總將他介紹給彭華鼎之後，他都沒正眼看一看彭華鼎，在他想來這個小年輕也就是一個老闆而已，只是來攬業務賺錢的，對技術肯定只能打醬油。他自詡是船舶領域的權威，自然沒有必要跟一個攬維修業務的老闆說什麼話，等待他們公司真正負責技術的專家來了再說。
知識分子有時候還是有一股傲氣的。
彭華鼎聽他對何總喊小何，知道他牛氣慣了，對他輕視自己也理解了，知識分子有臭脾氣不可怕，最可怕的是沒真本事。
聽到祁老喊小曾，後面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連忙走上前，笑着說道：“祁老客氣。您祁老都說沒把握，我們這些人就更沒把握了。或許雲峰科技公司有他們的特殊本事吧，說真的，我現在對全部打開這個變速箱的都沒有足夠的把握。”
說着，這個中年男子擡頭看了彭華鼎一眼。
何總又把這人和他身後的其他人做了大致介紹。彭華鼎終於知道了這個被祁老叫小曾的是嶽江航運公司的總工程師，曾經在祁老的手下工作過，在這個姓曾的總工程師旁邊是三個副總工程師，而一直扶着祁老胳膊的則是之前何總、甘副總他們所說的祁老的徒弟，叫馬立秋，但工作單位並不是嶽江航運公司，而是外地的一家船舶公司。
這時，一個站在彭華鼎、柳陽軍身後的技術人員插嘴說道：“曾總，剛纔姓彭的……彭老闆說他有辦法把變速箱全部打開。”
這個人就是剛纔站在箱頂上的技術人員。
他的話不但讓那個姓曾總工程師大吃一驚，就是被何總請來的祁老也吃驚不已，甚至那個扶着祁老的中年男子也脫口問道：“你能把變速箱全部打開？”
彭華鼎爲了獲得這次維修訂單，爲了鎮住眼前所有懷疑的人，就很平靜地笑着說道：“可以，其實德國人採取的就是過盈配合而已。”
祁老聽了彭華鼎輕描淡寫的回答，和藹地微笑着，搖了搖頭：“年輕人啊年輕人。”
曾總工程師卻說道：“彭老闆，你想拿下我們的維修訂單我們理解，如果你真的能幫我們維修好，我想無論是何總還是我們這些搞技術的都高興。這筆維修費確實很多，足夠一般小公司滋潤地活上一年甚至兩年。可是，沒有這個金剛鑽可不要攬這個瓷器活，這可不是說着玩的。你也許不知道，爲了打開這個變速器，我們可是想盡了無數的辦法都不行。
你說的不錯，這是過盈配合，不但你知道，我想只要是懂機械的人都知道，問題是這是一種朝過盈配合，你根本沒有辦法將齒輪軸從軸承和軸承孔裡取出來。
我們以前進行過無數次的試驗，也採取了各種辦法，包括一些從網上查詢到的辦法，比如熱脹冷縮，比如定位冷卻，比如超聲波探查，比如激光定位，還有什麼液壓擠頂，什麼局部高壓……，這麼說吧，除非是進行破壞性拆裝，那幾個齒輪和齒輪軸根本取不出來，它們所遮擋的位置，我們根本無法探查。”
祁老也和藹地笑道：“小彭，如果你能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我可以勸說小何……勸說何總將我們公司所有輪船的動力維修保養業務交給你，還給你一筆數目客觀的技術轉讓費，至少不低於三百萬，如何？”
何總馬上接口說道：“祁老說的沒錯，只要你能取下這些齒輪，無論這次你能不能維修好這個變速箱，我們都把今後的輪船動力系統的維修保養交給你，你是自己公司做也好，轉包給其他人也好，都沒問題，只要最終結果符合我們的要求。而且只要你告訴我們，你拆卸這些齒輪、齒輪軸的方法，我們就給你五百萬轉讓費。”
彭華鼎微笑道：“五百萬轉讓費太少了。……，我知道，你們是想仿製吧？這套變速箱價格很高，你們是不是一直想讓國內的企業仿製？而仿製一直沒有成功，就是因爲這些技術沒有破解完成？”
何總倒是沒有隱瞞，說道：“這套設備是德國製造的，高價賣給韓國，韓國將它裝配在這裡，收取了我們更高的價格。如果我們能仿造出來，不就可以減少很多外匯支出，還可以壯大我們的造船業，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