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弒神蟻是殺仙滅神的軍團,那麼符凌他們此刻面對的便是毀天滅地的雄師。
《神墓冊》有云:“飄渺之地,有閣名極道,山門之東,盡葬聖仙神魔,始爲神聖之地,名曰‘死靈園’。”
能夠葬在死靈園的,生前必然是一方大能,這裡本是隕落強者的安息之地,想到不今日卻成了罪亂之源。
死靈園建立的時間晚於極道閣,這在藏書閣中是有記載的,起初埋葬在這裡的強者,多數屬於自願,他們的陵墳朝聖般地對着極道閣山門,完全是對這個門派的敬仰與崇敬。
此後,亦有並非自願埋葬在這裡的,這些人大多是來挑戰極道閣的地位與權威,畢竟上古年間極道閣便是天地間最強宗派。
雖然極道閣歷代人數頗少,但皆是英才驚豔之輩,所修極道,位列天地規則之外,因此想要藉由打敗極道閣弟子來襯托自己名聲的人不在少數,有數千年的時光裡挑戰者竟是絡繹不絕。
既然想要撼動極道閣的地位,當時的初代和二代閣主自然不會欣然應許,來戰便是死局。只是很可惜,極道閣從未失手,而戰敗隕落的強者皆葬於死靈園,成爲亡魂中的一員,他們對極道閣怨念至深,只要有機會,他們便會用一切手段進行報復。
爲了震住死靈園裡的怨靈,上代閣主六頂親自在死靈園佈陣,鎮壓亡靈,同時邀請自己的至交好友千聖鬼帝來管理墓園,至今又有數百年。
符凌成爲新閣主後,煩心於不斷登門的挑戰者,因此用通天手段將極道閣連同它所在的這片極道大陸隱去,極道閣又難得的安靜了這麼多年,直至萬界崩潰,黑域入侵原界,天道規則強行將符凌的修爲壓制在仙階以下,此刻面對這些仙魔纔會感到棘手,否則若不受天道壓制,這些怨靈又何足爲懼。
隨着時間的流逝,聚集在大陣周圍的仙魔愈來愈多,但除了素止玄仙與刺皇之外,其他人都沒有嘗試進入大陣,對於六頂佈置的這座陣法,他們似乎忌憚頗深,只是待在大陣外側,虎視眈眈地看着陣內。
隨着人影聚集,符凌他們的壓力驟然上升,此刻即使是千聖鬼帝,也不見得能全身而退。在圍困大陣的仙魔中,符凌甚至發現了很多傳說中的神聖人物,眼瞳不由地一陣收縮,有這幾位在,他們的麻煩大了。
距離陣緣不遠處,有位穿着淺綠色素衣的男子,他相貌普通,渾身沒有絲毫靈力的波動,如同個普通人站在那裡,但他生前的地位與所爲之事,就連符凌都深感敬佩,符凌沒有見過他,卻認得男子腰間墜着的那塊綠色玉印。
似乎是察覺到符凌的目光,男子擡起頭與他對視,眼裡似乎有星河天韻在流轉,彷彿能把人攝入其中。符凌心頭頓時涌上一層涼意,正要向後退去,然而男子忽然笑了笑,符凌的壓力驟然一輕。
“這是……”鬼帝注意到了,然而當他看向那身着素衣的男子時,眼神里居然涌上幾分驚懼之意,他管理死靈園數百年,都沒發現這位的存在,並非他管理不精所致,而是因爲這位大能,即使身死,亦是手段通天。
“師兄,那是誰?”林楓湊到蘇離旁邊,面露詢問之色,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父如此失態,想來與師父對視的那名男子,必然是傳奇人物。
蘇離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緊緊盯着綠衣男子的腰間玉印,似乎是要確認什麼。
“師兄……”道萱看向蘇離,表面上依然沉穩鎮定,但眉間多了條細微的皺痕,“小川這次真的難了。”
“你猜到了?”蘇離臉上雖然還掛着笑容,但言語已是苦澀萬分。
“猜到什麼?”林楓插了進來,到現在爲止他還是不清楚那是何人,但看着大師兄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神,他愈不敢胡思亂想。
悠悠嘆了口氣,道萱淡淡問道:“小楓,這世間身揣‘天地璽印’的人,又能有幾個?”
“什麼‘天地璽印’,管他揣什麼!”林楓剛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心裡還有幾分嘲諷,想着到底是哪個白癡會起這麼個名字,然而他突然反應過來,眼睛瞪得大大的,“‘天地璽印’!師姐你說他帶着的是‘天地璽印’?”
道萱無可奈何地點點頭。
“那這位豈不是……”林楓張了張嘴。
蘇離在旁邊苦澀地笑道:“應該不會錯的。”
符凌從空中落下,對着綠衣男子舉手行禮,神色肅然。
男子拱手還禮,也不做作,笑問道:“你便是極道閣的當代閣主吧?”
“正是。”符凌對着綠衣男子再次行禮,“晚輩符凌,見過帝君。”
這位不起眼的綠衣男子,是神界的初代帝君,世間第一位達到神境的修道者,千夜帝君。他開創了神界,使達到鏡玉古仙境界的修道者能更進一步,也是他徵八域,開蠻荒,建立萬界之基,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千夜帝君卻忽然消失不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符凌也不清楚他爲何會葬在此處。
“已經不是什麼帝君了,稱我千夜就行,還是悠閒些好。”千夜帝君擺擺手,隨即眼裡似有幾分慍意,“想要好好睡個覺都不行,真是麻煩!”
“帝君,您……”符凌話沒有說完,看起來有些不太好開口。
千夜帝君呵呵一笑,“你想問的是這天道吧?”
符凌點點頭,沒有說話。
綠衣男子忽然笑了起來,轉而又有幾分傲意,“我乃初代帝君,天道怎可奈何得了我!”似乎知道符凌心裡在想什麼,千夜帝君緊接着說道:“我主要是來看看極道閣的後繼者們如何,當年與極樂那一戰,可真是酣暢淋漓至極!”
說罷帝君眼裡竟有幾分緬懷之色,“你放心,我不會出手的,相信你們幾個也是。”前兩句是說給符凌他們聽的,而後面那句,則是對着旁側的幾道身影。
那幾道身影頓時一僵,先前滔天的氣勢頃刻間消失得無影無蹤。那幾道身影中有神境強者,更有魔帝與魔神,此時被千夜帝君看似無心地點了一句,頓時如同泄了氣的皮球,有幾位甚至直接就離開了。
剛纔聽千夜帝君提到與極樂一戰時,符凌是有些吃驚的。“極樂”是極道閣初代閣主的名諱,這麼看來他和千葉帝君相識,關係似乎還不錯,否則帝君也不會警告那幾位神境強者,只是極樂閣主消失得也很突然,也不只是出於什麼原因,符凌本想問個究竟,但畢竟此時的時機不合適。
圍在大陣周圍的神魔中,有部分人是如同千葉帝君這樣不受天地規則束縛的,對於生死他們已超然物外,埋葬在死靈園甚至是他們個人的意願。其餘人則完全被天道所控制,而他們的目標就是盤坐在大陣中央的白衣少年。
“你的修爲被天道壓制了,待會兒小心點,這些傢伙生前至少有大羅金仙的實力。”鬼帝淡然說道,而後擔憂地看着潁川那個方向,“也不知道這波能不能挺過去,如果這次能幫這小鬼改命,我也死而無憾了。”
符凌點點頭,轉而安慰鬼帝,“事情還沒到那等地步,既然帝君不出手,想來我們是有機會的,師父留下來的大陣,本就是爲了應對今天這種情況。”
陣外的仙魔數量越聚越多,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進攻,畢竟受天道永生的利誘,這可是大多數人難以拒絕的,修道者之所以修道,很大原因便是爲了延長自己的壽命,好不容易短時間內死而復生,對於這個天大的好事,他們必然會以命相搏。
大陣已經開始運轉了,陣中的符文在微微發亮,濃濃的威懾油然而生,使得剛準備向前的仙魔再次停住腳步,不過大陣現在只剩下攻擊的手段了,先前的血煞雲海雷劫,已經將它的防禦屏障盡數摧毀。
約莫過了幾分鐘,終於有道魔影按耐不住,一腳踏入陣中,緊接着其餘的仙魔也跟着涌進來。最前面的乃是位天魔帝,他頭生兩角,細密的黑髮遮住整個身軀,大步朝着潁川狂奔而去。
筱瑜正站在潁川前面,看着來勢洶洶的魔帝,嘴脣有些顫抖,然而她強行壓下內心的恐懼,“哐當”一聲,零魄劍出鞘,直指對面的天魔帝。
魔帝冷哼一聲,前衝的速度加快,看起來再過幾息就能到達潁川所處的位置,而攔在他身前的那個人類小姑娘,根本就是螻蟻。
就在天魔帝這麼想的時候,在他腳下的符文突然亮起來,前衝的黑色身影戛然而止,他直接被定在半空中,正在這時,一道冰錐從他身前升起,迅速在魔帝眼裡放大。
黑色的血液噴出去很遠,那道淡藍色的冰錐直接將天魔帝洞穿,別說天魔帝本人,就連筱瑜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施放那道冰錐只是爲了延緩魔帝的速度,因爲她看見大師兄正極力趕過來,誰知道天魔帝突然被定在空中,而那道冰錐恰在此時出現,直接將他的胸口貫穿,黑色身影掙扎了幾下,眼裡帶着不可思議,就此死去。魔界黑雨族歷史上第四位族長,就此徹底消散在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