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岑抓着水果叉子的手突然一顫,轉頭看見了凌明遠的臉,頓時說不清自己胸腔裡咆哮的是什麼樣的感情。嘴裡汁水甘甜的蘋果突然沒有了味道,她咬了咬牙,將叉子一扔。
凌明遠的手離開了門,站直了身子,似乎在等林岑的解釋。
林岑冷冷一笑。
她現在已經沒有那麼傻了,從前小心翼翼地經營這段婚姻,換來的算是恥辱和羞憤,一次一次地解釋,她也已經厭煩了。
“凌明遠,我們談談吧。”林岑開口道。
凌明遠看了婁天聿一眼道:“好。”
婁天聿站了起來,將削到一半的水果放在一邊,轉頭對着林岑囑咐道:“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情隨時叫我。”
林岑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婁天聿這才走出了門,站在了門外,沒有離開三步遠,將門帶上了,仔細聽着門裡面的動靜。
“怎麼,”凌明遠沒忍住,將自己手上的衣服袋子扔給了林岑道:“現在開始吃自己心理陰影製造者餵給你的蘋果了?”
“心理陰影製造者?!”林岑將衣服撇開了,笑道:“太子爺,現在要說起給我心理陰影最多的人,你應該在榜首。”
凌明遠一愣,林岑從前雖然也會頂嘴,但是從來沒有這麼尖利地應過他。他突然覺得昨天晚上或許是做得太過了,傷到了雙方。
林岑胸膛起伏了好久,她閉了閉眼睛。
“凌明遠,你就是個王八蛋!”她開口,字字鏗鏘,並且沒有一點猶豫。
凌明遠眉頭一皺,剛想回嘴,忍住了,只是怒氣衝衝地看着她。
“怎麼了?”林岑怒道:“覺得自己當不起這個稱號了?你自己被宋念背叛……對,你不是討厭我說她嗎?我今天就說了!你不過是被一個女人傷害到了而已,你不責怪宋念,就把錯誤推給其他的女人承擔!我昨天不過是提到了宋念,你就把我推給那麼多的男人玩弄!我昨天要是真的在他們面前脫光了,你會怎麼樣?你會心疼嗎?你有感覺嗎?凌明遠,你和禽獸相比,只多了套衣服。”
凌明遠想到了昨天將她扔給那麼多男人就離開了,確實是不理智的行爲。但是當時怒氣上頭,也沒有考慮那麼多,而且他並沒有離開,如果看見林岑真的脫了,他會第一時間趕到的,只不過想給這個女人一點小小的懲罰而已,誰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一步……
凌明遠將嘴脣抿緊了,不發一語,沒有一句解釋的話,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林岑平靜了一下繼續道:“你還是個人嗎?早知道嫁進來之後會是這樣的結果,別說一千萬了,就是給我一個億,也都不要嫁給你這樣的人渣!”
“你罵夠了沒有?”凌明遠面前一沉,皺着眉看了過去。
眼神凌厲地在林岑身上一掃,她還是隱隱有些驚懼,但更多的是快感。終於有機會當着凌明遠的面將這些話都罵出來了天知道昨天晚上迷迷糊糊地打點滴、降溫時她有多委屈。
委屈也漸漸累積成了失望,對凌明遠的所有失望一爆發,她便看不見希望了。
“我要離婚。”林岑道。
凌明遠頭一擡,皺眉道:“你燒糊塗了嗎?
”
“你才燒糊塗了!”林岑氣地擡手重重地在被子上一打,道:“沒燒糊塗的都不會想和你離婚是嗎?寧願傍着你這棵大樹,屈辱地過完餘生?”
凌明遠沒有說話,盯着她看着。
林岑冷笑一聲道:“我不過是怕被人恥笑,面子問題而已,如果真的活成了現在這副德行,需要用自己的尊嚴去換別人的開心……那點恥笑又算什麼?反正在林家那邊我已經夠我窩囊了,也不在乎再多這一次窩囊!”
凌明遠還是沒有開口。
“現在就讓他們看笑話吧,我自找的!離婚吧凌明遠。”林岑也怕自己後悔,一口氣說了出來。
空氣中凝滯了很久,在林岑和凌明遠沉默的這段時間裡,只能聽見兩人都非常急促的呼吸聲。
林岑閉着眼睛不讓自己多想。
凌明遠則握緊了拳頭。
這個女人說要和他離婚?他承認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他以爲就算再怎麼吵架,再怎麼鬧彆扭,到最後都不可能會演變成是她先開這個口。不知道是心底裡不同意,還是僅僅因爲是她提出的離婚,他下意識地便要拒絕。
“說話。”林岑道。
她怕再遲疑一秒,自己就會後悔。昨天她已經想了很久,思考了很久,就算是婁天聿,爲她做的都比凌明遠要多得多。
而她自從嫁給凌明遠之後,便日日享受着他的冷臉……他衝她大吼大叫……當然有好的時候,但是她現在不敢回憶,死死咬着牙堅持着。
“我不同意。”凌明遠終於開口。
“爲什麼?”
“沒有原因,不同意。”他道。
林岑忍了忍,開口道:“是因爲離婚是我提出的嗎?那好,當我沒提過,現在你來提。”
“不同意。”凌明遠叉手,站在一邊,表情冷靜平淡。
該死的冷靜!她快要被凌明遠毫不在乎的表情逼瘋了……他明明就是無所謂離不離婚的吧,只是因爲不想放她走,不想成全她,成心要讓她難受、把她逼瘋!
林岑突然暴怒,將手邊的所有東西都一股腦地扔向了凌明遠,枕頭、被子包括手邊的杯子和水果。
“滾蛋!滾出去!”林岑大喊道。
她就是傻了,當初纔會嫁給凌明遠!
手裡的吊瓶針已經被她強行拔得脫落了,林岑幾乎崩潰了,她閉着眼睛,手指着門邊,針孔劃過的血痕還在她的手上觸目驚心地晃着凌明遠的視網膜,他皺了皺眉,退了出去。
門一關,世界又恢復了清淨。
凌明遠並沒有走遠。婁天聿沒有在門口了,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頭對着病房的方向,沒有離開。
林岑在裡面縮起了自己的膝蓋,將頭埋了進去,靜靜地聽着外面的動靜,確定已經聽不見凌明遠的腳步聲之後,突然哭了出來。
裡面的哭聲十分大,崩潰而撕心裂肺。
林岑腦子裡像是有根弦突然斷了,所有的回憶帶着委屈全都涌了出來。不僅僅是凌明遠一個,她碰見的每一個男人,都不是她夢想的那樣能夠攜手白頭。
小時候她看見電視裡的鏡頭
或是插畫,看見兩個老人攜手夕陽便會覺得美好而不真實。一輩子是個多麼艱難的詞,她努力想實踐,卻都被現實打回了原型。
她是不是註定得不到幸福?有一段時間她覺得自己可以撐過來的,再怎樣也不能讓林家看笑話,因爲她幾乎都可以想象的到他們嘲笑她時的那副嘴角,她能想象到林雨會怎麼說出諷刺的話,甚至也能知道林母嘴邊譏笑的弧度有多彎……
但是這一次她真的撐不下去了。因爲她似乎真的將心放在了太子爺身上,就在她覺得他們兩個還是有些可能的時候,事情就突然又變成了這樣。太子爺心裡永遠有個創口,她也不可能入他的眼,兩個生活在不同世界裡的人,要怎麼在一起一輩子?
她就是癡心妄想罷了。夢醒了就該做自己該做的事了。
凌明遠將頭靠近了門邊,聽見了裡面傳來的哭聲,心一緊,開始發疼。
他無數次地想要伸手將門再次打開,但是他知道林岑現在不會想要見到她的。他也無數次地後悔自己昨天的言行,從來沒有這麼後悔過。
他沒有想過林岑在自己心裡是什麼位置,或許有,但是從來不敢去承認。直到現在……或許已經沒有辦法挽回了吧?
凌明遠擡頭看着病房的門,走廊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闖進他的鼻腔,耳朵裡充斥着林岑毫不掩飾的大哭,哭得他的整個胸膛都在發疼。
深吸了一口氣,凌明遠受不了這樣的感覺了,擡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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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凌明遠吃完了早飯便讓管家做了一份林岑經常吃的,裝在了便當盒裡,往門口走去。
“哥。”凌可心突然在他身後開口叫了一聲。
凌明遠停住了腳步,回頭道:“嗯。”
“和她好好說,”凌可心也察覺到了凌明遠昨天回來之後的不對勁,低聲道:“嫂子不是愛計較的人,有什麼我們道個歉認個錯,男人嘛,讓讓女人又如何?”
凌明遠擡頭看了她一眼道:“知道了。”
這麼聽話?凌可心眨了眨眼,壞笑了一下。
看來這次嫂子住院住得好啊……還能讓她哥將臭脾氣收斂收斂……
凌明遠走出了凌家,開了車往醫院趕去。
到了醫院,來到了林岑的病房,在病房外靜靜地待了很久,才下定決心敲了敲房門。
開門的是一位阿姨。
他一愣,這是VIP單獨的病房,怎麼會有別人?
“不好意思,我找林岑。”凌明遠難得有禮貌一回。
“誰?”阿姨疑惑道:“我今天住進來的,不知道你找誰,可能已經搬走了……”
凌明遠探身看向裡面,眉頭一冷,立刻下了樓,讓護士查林岑的去向。
護士拿着一本記錄冊,低頭小聲道:“林岑……我看看啊,好像是昨天的病人……找到了!在這兒——已經出院了……”她指着冊子上記錄的名字道。
“不可能,她病還沒好。”凌明遠冷聲道。
有個小護士探頭過來道:“是不是2032房的?一男一女,長得可俊……好像是轉院了,轉到別的醫院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