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站在臺上，神情平靜，似乎完全沒有被白小升剛剛的精彩演說所影響到。
因爲他知道，說的再好，再精彩，再天花亂墜，可能給臺下那些人留下些極好的印象，卻絕不會影響他們所做出的最終選擇。
但凡扯進人情、利益的時候，誰也不會因爲一時衝動就改投立場。
特別是這些能成爲執行總裁、事業總裁、副董的人，無一不是人傑、人精，他們就更不會感情用事了。
“你現在，一定很是振奮，甚至得意，以爲自己贏得了支持。那咱們就走着瞧，你會被我獲得的票數被現實所擊潰！”
溫言心裡忽然無比期待看到白小升輸的神情。
到時候，他一定微笑着與白小升握手，溫和的當着所有人的面，送上安慰與祝福，並且近距離低聲告訴白小升——
“你選錯了對手！”
白小升神情恬淡站在臺上，等待着衆人投票。
在佩羅斯的推動下，票選代理董事長的環節正式啓動。
臺下，每一位有資格參選之人，都無比鄭重寫下自己的選擇，甚至在寫之前會凝望臺上兩人，目光飽含期許。
至於每個人期許的是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最後，投票被收回送達臺上，送交到羅勒手中。
羅勒也捏着自己那張票墊底，把其他人的票攥在手中。
清了清喉嚨之後，羅勒要在所有人注視下唱票。
不過唱票之前，羅勒卻忽然當着衆人的面洗牌一樣，把選票打亂一番。
面對疑惑注視，羅勒趕緊笑着解釋道，“這也是爲了減少咱們日後當中的一些不必要的摩擦、麻煩。”
若是讓人因選票次序而猜到了其他人的抉擇，那難免會影響到今後的和氣團結。
臺下許多人都不由得點點頭，表示贊同。
佩羅斯都有些嘖嘖稱奇。這什麼時候羅勒居然這麼會辦事了，自己還以爲他一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呢。
“好了，現在，我要開始唱票了。”羅勒做完準備工作，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穩固心神。
在所有人屏息凝神注視下，他有種鄭重感加持於心。
不出意外，這可能就是我職場上最高光的時刻了！
羅勒心中唸叨了一句，方纔緩緩念出第一票上顯示的名字，“白宣言！”
白宣言是溫言的本名，這第一票是他的。
溫言頓時精神一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白小升說的再美妙，終究開局的還是自己！
“白小升！”緊跟着，羅勒高喊出另一個名字。
白小升面容鎮定，似乎毫無反應。
“白宣言！”又是溫言一票。
“白小升！”白小升也奪得第二票。
“白小升！”白小升的第三票出現，溫言的眼眸微不可查一縮。
“白宣言！”
“白宣言！”
在羅勒連續發聲下，溫言連得兩票，瞬間精神大振。
所謂心如磐石、巋然不動，那都是置身事外的狀態，真要觸及到魂牽夢繞的東西或者特殊時刻，誰也把持不住。
溫言如此，臺下的佩羅斯也一樣。
佩羅斯放在腿上的雙手都不由得捏緊拳頭，不時用力一攥，隨着羅勒發聲而發力。
旁邊，霍華德也凝望臺上兩人，耐心等待着最終結果。
另一側，白宣語脊背筆直一動不動，雙眸凝望臺上，猶如雕像。
旁邊，李韻元則雙拳落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傾，同樣大氣不敢喘息盯着結果。
“白小升！”
“白宣語！”
伴隨着羅勒口中蹦出來的一個又一個名字，臺下衆人終於按捺不住，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幾票對幾票了？！”
“誰領先了？！”
“四票對五票！”
“超了超了，六票對五票！”
“七票平了！”
白小升與溫言的選票如同衝向終點的駿馬，彼此之間咬的很緊，也牽動着每個人的心絃。
到這會兒，溫言也終於微微皺起了眉頭。
事情比預想的有些不同，白小升那邊還是相當頑強的。
只不過，溫言在心底默默驗算無數遍後，還是篤定，他應該能夠勝出。
就算給白小升計算到最大支持率，自己還是穩的！
就拿集團副董這個羣體而論，白小升一定以爲他至少可以拿到三票，分別是李韻元那張，還有與李韻元立場一致的兩位副董的兩張。
但其實，那兩位副董，溫言暗中可沒少用手段。
其中一位副董的至親晚輩有把柄落在溫言手裡，有坐牢風險，那位副董確實本人可以做到大公無私，甚至犧牲自我，卻還是沒辦法過至親那一關，已經迫於壓力在暗地裡承諾他，會投票給他。
至少也不會投給白小升，會棄權。
那白小升能拿到的副董票位就是兩票。
而自己能穩拿到包括羅勒在內的三票，還可以期待一下被策反副董的那張票！
除此之外，另有一位執行總裁一位事業總裁，也都在溫言的“掌控”中！
白小升自打從北歐回來，沒有跟他們有任何接觸，不會了解情況，更不會清楚，他們的票已經不會屬於他！
溫言嘴角隱隱勾勒笑意，等待着最終結果。
六位副董，六位事業總裁，六位執行總裁，共計十八票。
九票算打平，拿到十票纔算勝出。
白宣言的票數已經到了八票，而白小升也是八票！
在溫言看來，下一秒白小升就會輸，自己就會成爲振北集團名正言順的代理董事長！
成功近在咫尺！
溫言甚至已經暢想着如何面對祝賀與讚美。
臺下所有人也都緊張的看着羅勒。
羅勒終於再度發聲——
“白小升！”
這三個字，真如一記重錘，用力敲擊在每個人心臟砧板上，讓衆人爲之一顫。
溫言愣了，下意識看向白小升，有種難以置信之感。
白小升……能拿到九票？！
這也就是說，白小升將要跟自己打成平手？
是誰，誰把票投給了白小升！
溫言忽然很憤怒，很生氣，很想去找尋臺下膽敢跟自己作對之人。
但隨後，一個聲音冷冰冰、硬邦邦響了起來，一下子把溫言給砸蒙了。
“白小升！”
是誰在喊白小升的名字？
溫言茫然看向發聲之人——
羅勒，是他在喊？
“你亂喊什麼？”溫言一下子有些控制不住，憤怒直指羅勒大叫。
這個混蛋，佩羅斯身邊的廢物！走狗！他在亂叫什麼！
他難道不知道叫白小升名字一聲，就是給白小升記一票嗎！
白小升已經喊到九票，再喊一聲，就算了十票！
十票就是勝負已分，十票就是白小升成了代理董事長，十票就意味着自己落選了……
這個混蛋，亂喊什麼！
溫言想破口大罵，想糾正羅勒，卻被一陣沸騰之聲給嚇了一跳。
他茫然看向臺下，一大半人在歡呼，在慶賀。
“白小升成了新的代理董事長！”
“太好了，贏的是白小升先生！”
“好啊！”
溫言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憤怒已經衝昏了他的大腦，讓他心臟突突跳。
臺下這幫混蛋是不是都瘋了，羅勒喊錯了，他們也跟着聽錯了嗎！
溫言看向佩羅斯，想讓他站起來主持局面，不過看到的卻是佩羅斯一臉濃重的失望以及黯淡。
不會吧，這個老東西也當真了！
溫言眼睛都赤紅了。
就在這時，他感到有人走到了近前。
他扭頭看去，正是白小升。
白小升不管溫言是否願意，直接握住了他的手，並且靠的很近。
“你輸了。”白小升這聲平靜的話，如同一道無形炸雷，一下子把溫言劈懵了。
四周噪雜從清晰變得模糊，又從模糊變回了清晰。
溫言呆滯過後才徹底清醒了。
剛剛羅勒並沒有口誤，每一聲名字就是一票！
白小升十票，而他僅有八票。
他輸了，白小升贏了！
溫言目光回神，發現白小升正盯着自己，目光復雜卻透着憐憫，甚至拍了拍自己手臂以示安慰。
白小升鬆開溫言的手那一刻，輕聲道了一句，“你選錯了對手！”
這本是溫言要準備給白小升的話，現在卻被送了回來，簡直諷刺！
溫言感到自己的太陽穴在突突跳，好似下一刻就衝破血管皮肉，炸裂開來。
白小升重回舞臺中央，舉起雙臂，享受衆人的歡呼。
溫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何下的臺，不過下臺的那一刻，他瞥見了被他“拿下”的副董、事業總裁、執行總裁，正圍繞在李韻元以及白宣語身邊。
溫言雙眸霍然瞪大。
白小升確實沒有跟他們有過任何的接觸，但是李韻元、白宣語就不一定了！
如果他們早已在暗中爲白小升鋪路的話，自己根本想不到。
等等！
溫言腦子轟鳴一聲。
如果連白宣語都爲白小升出力的話，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預料到自己可能下臺！
那他能幫白小升上位，爲什麼不去保住自己的位子！
溫言忽然感覺脊背後一陣發寒，一陣冰冷，感覺自己如同站在一個深深的陷阱中。
按着這個思路，白宣語、李韻元他們完全能在上一輪投票中就贏的，爲什麼還是輸了！
是爲了麻痹他們，還是防着他們魚死網破的後手！
溫言又想到了白小升超過自己的兩票。
那又是誰投的？！
臺上，羅勒走到白小升身邊遞上話筒，順便跟白小升短暫對視一眼，就迅速挪開了目光。
剛剛支持白小升的，就有他一票！
其實羅勒也可以在上一輪把票投給白宣語，只不過，昨日李韻元找上了他，替白宣語傳了話。
羅勒那時就知道，自己被白小升掌握的消息，白宣語他們已經知曉。
白宣語爲了讓溫言、佩羅斯大意，也是因爲連番失策而內心愧疚至極，已經決意卸任職位，所以讓他投票使自己下臺。
他這步暗子也就留在最後，幫白小升上臺！
羅勒照做了。
他也不敢不從，不答應的話，就會因北歐事件被送去坐牢，到時候誰還管他。
投靠白小升一方，顯然退路要多得多！
除此之外，羅勒在唱票之前就進行了洗牌，誰能知道他投的票是支持誰的。
大不了有人問起，他抵死不承認就是了……
此時此刻，在臺下白宣語、李韻元、佩羅斯、霍華德等人注視下，白小升大方站到臺中央，揚起手中話筒，用最爲沉穩的聲音、最字正腔圓的聲調，宣告着自己的新身份——
“感謝大家的支持！今日以後，我——白小升，就是振北集團的新的代理董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