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蜜瓜每次講話結結巴巴,就一定在偷窺人類的隱私~”露米拉娜並不能知道達薇芙到底碰上了什麼樣的情況,繼續拿着達薇芙的特殊能力開着玩笑。
“那麼你又如何呢?買童裝的小不點。”達薇芙把視線脫離健身俱樂部方向,一點也不讓步地指着露米拉娜手裡拿着的購物袋反脣相譏。
“你們啊,真是夠了……”拉瑪赫緹以手加額,無奈地看着這對冤家在街上互掐。作爲領隊的她實在不能理解爲什麼圓桌會議的決議會把這對冤家安排在一起,還是在這麼要緊的地方。
不過,這裡要是能這麼安定下去,直到約定好的那一天的話,協調團隊內的這點小衝突根本算不上什麼嘛……
倒是那個。達薇芙所關心的那個比較讓人在意。拉瑪赫緹不顧自己面前邊走邊拌嘴的二人,重新把視線投向達薇芙先前注視的方向。
健身俱樂部的雙層玻璃窗上本應該貼有雙語的刻字招貼,此時卻什麼都沒有。本該把整個寬敞空間照亮的護眼日光燈也僅僅打開了一盞,百葉窗簾很隨意地這邊放一半,那邊全放,有些地方乾脆不放讓這家健身俱樂部單從外面看上去就顯得格外孤寂。
既然達薇芙不願意說……那這件事應該是暫時無關緊要吧。拉瑪赫緹在心中把這片不知從何處來的陰霾輕輕推開,決定回駐地之後再細細詢問達薇芙。
“我總感覺呢,老韓,剛剛有人在看着咱們。”王利羣喝得有些微醺,他的酒量倒是一直不大——但不知道是不是醉酒讓他的直覺和第六感變得敏銳。
“攝像頭嘛。”健身俱樂部的內門居室裡,韓德尚搖了搖頭。“爲了今後的門東市聯勤治安,他們不由分說就在我的店裡和樓梯口裝了個,還說要保持常開。我知道他們這麼做這是爲了我們的安全不假,但你我今後的計劃實施就很成問題啊……”
“哼,老韓你還是心態過好了。誰知道這些攝像頭是不是軟禁我們的繩索呢?”
“是也罷,不是也罷,我們要準備的東西還要多一份就是了。你我各自要劃出一片區域,爭取把整個門東市通向外界通道的攝像頭位置全部記下來……”
居室二人之間的桌上,看似凌亂地擺着若干本書和圖冊。這些有的是市面上能夠公開購得的,例如《門東市規劃地圖冊》,和根據傳送門戰爭前一年的新貴族分封時統一再造的資料整理出的《舊埃爾塔各貴族以及人事概況》,《埃爾塔風土人情概考》……
有的則是王利羣從資料室當中借閱的內部參考資料,例如《傳送門反擊戰紀實錄》、《一期俘虜思想改造概況報告》……
而其中最其貌不揚的,則是手寫封面的活頁冊。
“嗯,那我記下了。”王利羣麻利地從身上掏出鋼筆套,在活頁冊上空白的一頁上寫下了新的內容。
韓德尚看到鋼筆,立刻
想起了王利羣與他討論過的某件事情。只見他問道:“利羣,上次你發函去埃爾塔魔法協會,討要你的鋼筆與手機一事有下文麼?”
“我還登門去了一趟,全無下文。”王利羣或許是嫌手中的這根新鋼筆不太合意,放下手微微揉了揉關節。“那些混蛋很客氣地告訴我,那些被奪走的東西可以賠,但是到哪裡了他們也沒有辦法。有些東西被貴族們要走了,還有的在埃爾塔首都加西亞兵變的當晚被遺棄在他們的總部裡……”
“總而言之,就是不知道被哪個狗雜種糟蹋了,一概不認賬了就是吧?那錢呢?”
“對方說要給我幾千塊,我婉拒了說沒要。無非就是他們開個票,讓財務部那邊給我賬上打錢而已。我就納悶了,爲什麼那羣埃爾塔人搶了我們的東西,最終還是要我們自己的財務部來撥錢還給我們呢?”王利羣說到這裡又免不了暗暗傷心,豆大的淚珠開始往下。
那根鋼筆是從他的初中時代一直陪伴至今的無聲摯友,更是於暗夜時讓他能夠回憶起學生時代生活和雙親面龐的引子。現在雙親早已作古,就連妻兒也一同在埃爾塔之難當中化爲煙塵。這個曾經用用脊樑骨撐起一片天的男人,現在居然已經會爲區區一支鋼筆而流淚。
在這四個人當中,韓德尚還有老母待家,趙海洋還有雄厚家產,林開山還有能夠塞滿一輛他駕駛的大巴車的七姑六婆,唯獨王利羣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夠失去的一切。
當一個人不再害怕失去時,他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或許於韓德尚而言支撐起現在理智的力量是單純的復仇,但對於王利羣來說,復仇是現在的他唯一的出路,他沒有選擇……
“這不都說過了嗎。”韓德尚在這個問題上一直堅持着責任論的見解,“是有那麼一些埃爾塔人想要改變現狀,所以纔有了新埃爾塔。但是呢,這改了新朝也改不了大部分人混球的事實啊。這筆賬就應該清楚算纔是,德勝太祖都說了;打掃乾淨屋子再請客……你看,邪馬臺人二戰發的軍票手票,我家都還有好幾張呢。人家二戰後搖搖屁股說我們是‘新政府’,‘舊政府’的白條不算賬了,這怎麼像話呢?誰能想到埃爾塔人居然也學精了,搞得這麼混球呢?”
“老韓啊。”王利羣可想不進去什麼“軍用手票”,什麼“國家信用”。他略微考慮了一會兒,才提問道:“你覺得,有沒有可能把魔法協會也加入我們的執行名單當中……?”
王利羣所說的執行名單,是活頁冊上的一頁最特別的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列舉着人名。從東西軍下落不明以及倖存的高級軍官到加西亞城裡吃鐵桿莊稼沒有實權的貴族,再到加西亞城裡不少有頭有臉的官兒,在上面都能尋得一絲痕跡。
很多紅色鋼筆寫就的人名位置很靠前,但是上面早就被覆蓋了一個黑色的叉叉或是圈。例如執行名單第一位的原西埃爾
塔領主多尼瓦-西拉威亞,就因爲她妹妹對趙海洋的善舉,使得他的名字上被覆蓋了一圈黑色的筆跡——從此他就不在執行名單當中,逃過了未來將要被“執行”的復仇。
至於黑色的叉叉,那就是這個擬定被複仇的對象已經確信不在這人世間。埃爾塔戡亂軍的覆滅,乃至更後來的雙月教會西征軍魔槍隊的覆滅又帶走了一大批舊埃爾塔軍人的生命。對於他們而言,這是傳送門戰役的因果報應,血債血償;然而對於現在渴求着復仇的倖存者而言,失去復仇機會則是莫大的打擊。
“當年誰對你不好,你可以儘管加上去。前提是你要知道他的名字,能把長什麼樣和叫啥對的上號。記住,我們的復仇並不是無原則的恐怖,而是遲到的正義……”
與此同時,精靈聯絡處達薇芙的房間內,也一樣提到了正義兩字。
“所以說呢……你的意見是這樣的,因爲某些埃爾塔人確實做了很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奪去了他們親人的生命……之類的,然後他們採取復仇行爲是不失正當性的?”
一點也不同於走來走去有些急躁的拉瑪赫緹,達薇芙坐正在牀上淡定地點頭表示對方的表達並沒有出差錯。
“他們要以復仇名義所殺的,大概有幾個人?”
“不清楚。但是根據仇恨的份量來看的話,一百人是可信的數字吧。”
“一百人?”雖然拉瑪赫緹知道三位數的死亡對於戰亂,甚至是尋常的劫掠都不算奇怪,但是這是一起真正要發生且已經能夠攔截的悲劇,對於此。她依舊是有些觸動。“你看我們是不是該……”
“值得我們精靈去守衛的是人類本身,拉瑪赫緹。”達薇芙的聲音此時一點也沒有與露米拉娜爭吵時的活潑勁兒,而是顯得冷酷,冰冷,沒有人情味。“他們雖然已經掉進了我所感慨的深淵,但是他們復仇的目標依舊是少數人,而不是全人類。”
“可是……這一百人產生的連鎖反應,達薇芙你就沒有考慮到麼?……到那時,這兩個種族之間的關係會不會被這場復仇炸開呢?……達薇芙你要明白,我擔心的是這個。”
“就算圓桌會議一直嚴令不能去觸碰那個傳送門,直到合適的時候我們才能打開,但是我們並不能去改變人類的選擇,就算它是惡意的,無知的,我們只能看着人類去將它實行。除非它是廣域的,無條件的針對全人類,就像我阻止歐費蒙德里奇在崩潰邊緣的瘋狂計劃一樣……拉瑪赫緹,你已經在人類的世界裡紮根得太深了。”
“我保留我的意見吧。”儘管覺得對方說得有道理,但是有權力的拉瑪赫緹還是拿定了主意。“這件事的處理就先按照你的意見來做,但是我要去向圓桌會議傳達這件事情……屆時一切以他們的判斷爲準。”
“什麼時候?”
“現在。”拉瑪赫緹說罷便關上了房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