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思嗣…”
李曦治當然聽過這個名字,內外族史也寫過此人,老人說罷這話,李曦治心中暗暗想着:
“一些陳年的舊事…何必要提呢…本是毫無意義的事情…於羽威是什麼意思…”
於羽威稍稍一頓,把話語轉了回來,笑道:
“不過是閒談…那時我家還是上下一體,與寧家親近,如今大不如前,兩家斷了聯繫,再無聽說這事,聽聞月湖峰落入寧家,便隨口問上一問。”
他拱了拱手,慢慢退下去,自己尋了一處院落修行去了。
李曦治聽着這話,若有所思,同樣找了一間小院,安然坐下了,心道:
“莫不是在教我寧家不可信……兩家之事,全系在叔公身上,多少分寸自家也有把握,他這般提醒一句,倒是抽間示好了。”
他這麼一算,世事變遷,李通崖、李淵蛟身死之後,蕭李兩家情誼變淡,只要李家安分守己幫蕭家看好西邊,便也沒什麼來往,蕭家又封山,近些年越發靜默了。
隨後與袁家先親後疏,至於斷絕,親近寧、楊兩家,李家的立場漸漸轉到另一陣地去了,掐指一算,不過百年。
“世事如此…親疏遠近,遂至分別,青穗峰之事如若不是我在處理,說不準還要同袁家翻臉。”
“情仇剎那,人情空落,如立於錐上。”
他心中升起一股淡淡的陰霾來,忖道:
“寧家是遲家多年擁躉,幾百年來恐怕多有於家、我家這般交情,如今竟然不見?遲家又安能坐視?遲家上下恨我李家,恐怕也與這事有干係。”
“元素身死,寧家越發低迷,如今又被拱得與我家有些爭執…到底不好看,如今還算好些,等到情況焦急了…恐怕就要出些事情,”
天空中的星月已經慢慢升起,李曦治端坐在院中,窗沿落滿灰塵,他兩眼朗若星辰,一手按在石桌上,暗道:
“不過系在叔公一人,寧和遠是個善變面孔的,寧和靖又是遲家得力之人,利不睦而情不篤,安有長久時?”
……
徐國,燕山關。
望月湖一路向北,到了徐國,越過大河,便是燕山關,此處已經距離鏜金門很近,擡頭望去,隱隱約約能在遠方的山峰中看見金色。
當然,如今的鏜金門把山門封得死死的,除了那座鏜金山再無他物,李清虹駕着雷光從關上飛出去,只望見一片金色,滾滾的魔煙正從遠方席捲而來。
燕山關對面就是【大欲相】和諸魔修,燕山關前又是一片廣闊,防線很長,幾個月來魔修蠢蠢欲動,是整座青池防備中交戰最激烈的幾處之一。
她在此地待了數月,來往試探的人手越來越多起來,空衡和李烏梢都被安置到了其他地方,並不曾跟在她身側。
而李清虹身後的一衆修士,唯有李明宮和陳睦峰是自家修士,倒是還有一老熟人,是費家修士費桐玉,身爲家主也被派來了,靜靜地站在角落,其餘人都是各家修士相混。
無他,只怕畏傷不前、見死不救,這幾段防線上的大家族都是混着分開的,迫使每一段的守備修士盡力馳援。
李清虹仔細判斷了北邊的魔煙,比前幾次試探都浩蕩得多,再取出下發的玉環一看,通體都亮起紅光,只有幾處發白。
“入陣中位點,準備迎敵!”
她輕聲吩咐一聲,從儲物袋中摸出槍來,衆修連忙入陣,李清虹只定睛一看,黑煙中冒出十餘道身影來。
一衆練氣魔修自然不放在眼中,她只看着爲首的一對夫妻,都是築基級別的魔修,女子溫婉可人,氣息威勢是築基初期,手中拿着一把小小的錦扇,男子略有些冷酷,手中提刀,修爲還高一些,恐怕是築基中期實力。
兩人趨使魔衆到了陣前,女子抖了抖身上的雪白錦袍,笑道:
“前頭的道友…不知是青池哪一家的?”
李清虹只冷冷地看着,不作言語,夫妻倆手下可不閒着,各種術法往陣上砸來,腳底下這才見到一個個黑衣身影冒出來,原來是胎息修爲的魔修,老半天才跑到陣前。
陣中諸位人數雖然少些,卻憑藉着陣法掩護反擊起來,一時間轟鳴之聲大作,這築基魔修夫妻見陣中沒有反應,暗道:
“莫不是正好築基修士不在陣中…”
當下各自驅使法器砸來,李清虹自然不能任由這夫妻攻打,駕風而起,自陣中飛出。
魔修女子見了她的模樣,眼前一亮,手中的法器也收回去了,只呼道:
“道友!道友且慢!”
李清虹只用法力駕風,不曾讓兩人看出虛實和仙基,隨口道:
“誰和你是道友!”
男子冷冷地看着她,這溫婉的魔修女子倒是笑着開口了:
“左右都是魔門道友…雖然道統不同,可紫府金丹道早些時候也是魔修一類…怎麼稱呼不上道友了?”
李清虹長槍斜指,雷霆暗暗在槍中匯聚,並不作答,這女子連忙道:
“道友…你我都是身不由己,何必大動干戈?你只將陣中修士遣出來一半,我也任由道友殺了一半小魔,各自回報,便算是過了…”
李清虹哪裡信她,只笑道:
“遣出來?道友想得倒美…”
溫婉女子並不驚訝,與夫君對視一眼,只好道:
“道友好不留情面!何必打打殺殺呢…”
李清虹展顏一笑,答道:
“陣中都是我的親友,不能這樣換給道友,不如我給出一靈物,用來交換道友手中的魔頭。”
“哦?”
溫婉女子與那夫君對視一眼,暗道:
“縱使不能騙她來削弱陣法,看一看寶物也無妨…”
於是笑道:
“好極!道友且取出試試…在下劉俏,這是夫君赫連長光…不知道友姓名…”
李清虹哪裡肯告訴她,就算是這魔修自報家門也不肯信,只摸出一點白色光彩,輕聲道:
“道友且看!”
這光點在空中打了個轉,霎時向兩人面上撞去,劉俏微微變色,身旁赫連長光卻似乎早有防備,袖中掀起一片黑雲,將兩人裹得嚴嚴實實。
那白光卻在空中懸停了,一動不動,明暗不定,李清虹皺眉道:
“兩位什麼意思?”
劉俏微微一愣,手腕動了動,正要開口解釋,赫連長光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面色冷峻,與妻子急忙向後退去,只道:
“你騙得了她,騙不過我。”
他話音還未落下,空中白光頓時閃動,不到眨眼的時間內迅速膨脹擴大,爆裂濃縮的雷光噴涌而出,迅速從白色化爲紫白色,又散落成滿天的雷雨落下,在天空中亮起一道色彩。
“轟隆!”
就連腳底下的一衆魔修都氣息一窒,漫天的雷雨落下,不得不祭出法器抵擋,陣中的諸位修士連忙抓住機會,劈頭蓋臉地砸下法術。
腳底下一時間士氣大振,李清虹同樣趁機抽槍而出,幻化出道雷影,作鳥雀之形,紛然往雷光中飛去。
轟鳴之聲又作,赫連長光一身黑氣升騰,冷着臉從雷光中跳出,灰頭土臉的模樣,手中的長刀將雷光抵擋住,冷喝道:
“雷修!”
劉俏更悽慘些,不但身上的衣裙一片焦黑,嘴角更是血跡斑斑,手中的錦扇鼓動出風來,捲起一陣黑風,悶聲道:
“該死…賤人!待我一會殺你破陣,要將你一衆親友通通練爲血食!”
李清虹聽了這話,杏眼微睜,一言不發,只默默記在心裡,魔修兩人雖然一見面就受了不輕的傷,卻並未後退,而是同時向她攻來,黑煙滾滾,劉俏心道:
“如此威力,想必是什麼符籙之法…這女子卻不懂得相拼力竭之時再用出…出奇制勝…白白先浪費了,真是幸好。”
赫連長光卻謹慎得多,暗暗用法力傳音道:
“俏兒,這人莫不是什麼紫府嫡系?還是雷修…還是小心些!”
劉俏不以爲然,答道:
“哪裡有羽衣都沒有的紫府嫡系?更何況海內哪有什麼雷修大族?雖然戰力強些,身上定然有好東西。”
兩人談話之間,齊心向李清虹攻去,李清虹長槍紫影浮動,將黑煙打得飛散,各自接了幾招,心中有數:
“這赫連長光實力很強,劉俏卻虛浮無力,不是一個級別的…赫連長光已經可以抵得上世家嫡系,劉俏卻像個築基散修。”
她雷槍舞動,遊刃有餘,將兩人的攻擊死死防住,時不時冷不丁戳出一槍,打得劉俏險象環生,驚出一身冷汗。
赫連長光看得皺眉,手中提出一枚白骨人頭,輕輕一擲,頓時冒着灰紅兩色的滾滾濃煙飛起,黑洞洞的眼眶之中射出光彩,將夫妻兩人籠罩住。
丟出這一樣法器,他猶嫌不足,又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枚紅色瑪瑙,懸浮在身側,放出一道道紅光,刺向李清虹的雙眼。
“真是好底蘊。”
李清虹微微眯眼,她家也是有瞳術的,雖然中規中矩,不甚高明,也能抵擋住這紅光,不至於影響太多,卻再也不能抽槍干擾,心中暗暗算起來。
這女修手中的錦扇,身上法衣,品質都是築基級別,雖然算不上多優異,還可堪入眼,卻也不是她這實力能弄到的,想必都是道侶饋贈。
而這赫連長光一連從儲物袋中拿出兩樣築基法器,雖然都算中規中矩,身份已經昭然,多半是什麼魔修嫡系。
魔修的法器煉製更加方便,相較仙修會多些,只是往往品質不如,可這兩樣築基法器依舊對戰局有了很大的幫助,一道限制李清虹,一道護佑己身,漸漸有壓制李清虹的趨勢。
赫連長光夫婦與她鬥了幾十回,男子不見她掏出法器和符籙,心中頓時鬆了口氣,只當是自己想多了,神色漸漸兇狠起來。
他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道血色光彩來,冷聲道:
“道友請我吃了一道雷,我也回敬道友!”
他屈指彈出,這道血色光彩在空中撲棱兩下,舒展了形體,朦朦朧朧地籠罩下來,落下一片血塵。
李清虹護身的雷光上頓時佈滿了這血色光彩,身形一下沉重起來,長槍舞動也略顯遲鈍,她不得不後退一步,轉攻爲守。
“轟隆!”
雲層中響起一道悶雷之聲,李清虹雙眼亮起紫光,體內的仙基『玄雷泊』催動到了極致,一道爆裂的雷光甩出,炸的夫妻倆後退一步。
旋即她面色微紅,槍槍甩出一道道紫色雷光,硬是頂着這血色光彩舞起槍來,威勢比剛纔還要兇猛幾分。
赫連長光抵擋幾刀,冷哼一聲,原本在空中不斷放出紅光的瑪瑙也落下來,鑽進他的胸口,霎時間噴涌出黑光,刺眼奪目。
他持刀與李清虹鬥起來,兩人在空中打的轟鳴陣陣,劉俏一時間竟然插手不得,只能拉開距離,鼓動錦扇,吹出幾道黑煙騷擾李清虹。
“好…”
赫連長光刀道造詣屬實一般,可法力雄厚,功法品質很高,刀法本身也不錯,一時間與李清虹鬥得旗鼓相當,又過了幾十回合,乘着黑煙襲來,心狠毒辣地劈過去。
誰知李清虹打了一陣,雷池翻涌不息,漸漸有了狀態,一槍比一槍要狠辣強橫,不但將他這回劈狠狠抽斷,倒轉長槍,斜刺過去。
赫連長光足足多花了兩層法力才抵擋住她這攻擊,很快感覺到不對勁了,眼前這女子的槍法越打越狠,越打越兇,除了雷光的破魔之威,還將他的血氣法術打得稀爛,起不到一點幫助。
“莫不是服了藥…”
他暗暗咬牙,雖然不曾看見這女子何時服藥,可魔修常常有將丹藥藏在皮肉裡,緊急時刻不用服用便可煉化的手段,也不覺得奇怪,默默抵禦着。
李清虹優勢漸漸明顯,甩出兩道暴烈的雷光,一旁的劉俏連忙駕馭黑煙來擋,誰知李清虹長槍霎時倒轉掉回,帶着爆裂的紫色雷電,直勾勾往她面上戳去。
“啊!”
她心中大駭,連連退卻,是雷光卻積蓄已久,將她的護身黑煙都吹得煙消雲散,撲面而來的雷光刺得雙眼生疼,只來得及摸出一張符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