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黑袍

看着李寄蠻急匆匆地出了殿,陳睦峰的目光在一衆瓜果殘餚、金盃玉盞上劃過,上前一步,盯着最上首的位子看。

“山越王,不過是傀儡罷了。”

他口中說着這話,腳步卻不知不覺邁了上去,將修長的手按在那雕刻着諸多花紋的長椅上,一聲不吭。

陳家人向來天賦好,陳睦峰如今已經有胎息五層的修爲,除了主家嫡系幾個誰也追不上他,心中還是頗爲自矜的。

“主家血脈高貴,自然比不得,可田仲青徐公明之流不過是癡長我幾歲罷了……論天賦論出身誰能比得上我…”

他正值年輕,最有抱負之時,心中自然無限野心,只呆呆地盯着這權位看。

“嘩啦。”

陳睦峰出神地盯着這長椅看,外頭的一衆白甲修士突然掀簾進來,一人恭聲道:

“少戶,全都收押好了,您看……?”

陳睦峰的手觸電般的從那椅子上彈起,咳嗽一聲,答道:

“走吧。”

────

黎涇鎮。

李淵平身着錦衣,捏着硃筆勾勒着,案上的一疊木簡堆放得整整齊齊,輕輕擡起頭,便見李汶大步流星地走近,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悶聲道:

“家主,玉庭衛已經控制住山越諸部,李寄蠻駕車一路疾馳,到了鎮中了。”

“嗯。”

李淵平應聲,摸着下巴默然不語,李汶起身在下首守着,大概過了半晌,便聽一陣嘈雜的腳步聲,殿下衝進來一男子。

這人膚色淺褐,一身衣袍華麗,兩手抓着衣袍大步狂奔,急急忙忙地到了跟前,撲通一聲跪下,哀聲道:

“家主,田氏狼子野心,要獨佔山越,以此爲倚仗…若是叫他得了去,恐怕要釀成大患吶!”

“寄蠻?”

李淵平微微皺眉,沉聲道:

“田氏乃是叔脈母族,忠貞不二,怎能說出這話!”

他面色不虞,隱隱有怒色,將桌案上小山般的木簡一推,頓時噼裡啪啦地散落一地,滾落到李寄蠻面前,冷聲道:

“山越諸部罪證在此,條條皆有證人證物!你有什麼好說的!”

這些罪證自然是族正院收集,是樁樁件件都實打實的,只不過用的是田家上供的名義,李寄蠻雖然不知內情,卻明白這些貴族都是什麼貨色,根本不敢去看,只哀道:

“家主!山越部衆雖然暴虐成性,可始終是制衡田家的良方,若是這樣殺乾淨了,田氏一家獨大,山越國任其擺弄,卻也是災禍的苗子啊!”

“寄蠻讀史,望月湖蔣家依仗外姓,最後四分五裂,被鬱氏所篡,前車之鑑,歷歷在目……”

李淵平靜靜地看着他,似乎有所動搖,低聲道:

“你欲如何?”

“還請家主…召回田氏!”

李寄蠻伏跪而下,面色通紅,李淵平低聲一嘆,望了望兩側之人,沉聲道:

“都下去!”

於是一衆兵甲悉悉索索地下去了,李淵平這才長嘆一聲,快步下去,將他扶起來,溫聲道:

“寄蠻,你這是做甚麼!伱是我李家人,自然是田氏不能比的!”

李寄蠻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卻見李淵平低聲道:

“田氏在山越根基深厚,害得你伸不得手腳,我都是看在眼裡的!”

他神色真摯,誠懇地道:

“可山越部衆暴虐,貪婪兇狠,又怎麼是好東西呢?此二者不除,山越怎麼能落在賢弟手中?”

李寄蠻神色凝固在面上,足足三息才爆出驚喜的火花,失聲道:

“家主!這是…家主深謀遠慮,我遠不及也!”

“欸。”

李淵平拉起他的手,親切地拉他走上臺階,沉聲道:

“田氏在族中頗有關係,卻又無罪,若不是以山越部衆飼之,怎麼能平白無故地將其調離訥!”

李寄蠻連連點頭,便見李淵平笑道:

“我已經放下了調離田家的旨意,此夜一過,羣狼死,猛虎遷,山越上下一空,全憑賢弟施爲了!”

“家主!”

李寄蠻大爲感動,低聲道:

“家主步步爲我着想,我卻渾然不覺…寄蠻有愧……”

李淵平搖搖頭,囑咐道:

“一部分貴族修士我會爲你留着供你驅使……你學了十多年的治國之術,接下來擢寒門,均土地,保靈田,養上士……也應不須我教了吧?”

“自是如此!”

李寄蠻信心滿滿,激動不已,答道:

“使功不如使罪,如此一來,將一衆待罪貴族押送養稻,再給小弟些時間培養修士,不出五年,山越的產出能再高三成不止!”

李淵平等得就是他這句話,大喜過望,同他說了些體己話,李寄蠻千恩萬謝地退下去了,來時垂頭喪氣,走時昂首挺胸。

等到他消失在殿外,李淵平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往後一靠,以手扶額,拿起硃筆沉思。

“李寄蠻是聰明人,田家的舉措太過突兀,爲了將部衆一網打盡自家的行動也太果斷,遲早會懷疑到我頭上……不如主動說開,化解他的疑心,還能賣個人情……”

他輕輕將硃筆擱置,咳嗽兩聲,便見下首上來一人,一身玉甲,看上去穩重老實,單膝跪下,沉聲答道:

“報家主,山越十三氏族,依着罪名滅了兩家,收押了九家,餘下兩家秋毫無犯。”

“嗯。”

山越氏族還是有懂得收斂的,故而倖存下來兩家,李淵平點頭,看向後頭搬上的大箱和木盒,輕聲道

“收穫如何?”

陳睦峰將一衆靈物報了名目,這才答道:

“一共價值三十五枚靈石,盡在此處了。”

李淵平讓他送了東西下去,一陣咳嗽,暗自忖道:

“到時候派幾個客卿,押送到冠雲峰去,家中的財政又可一鬆,再多緩衝幾年,那【宛陵花】興許能開,應該能好起來的。”

————

冠雲峰坊市。

輕飄飄的寒風吹撫着,門前立着那杆子搖搖晃晃,上頭掛着的黑紅色大旗飄揚起來,那李字舒展了身姿,在空中頗爲顯眼。

漆黑的門檻上有十幾道踩踏留下的痕跡,看起來有些坑坑窪窪的味道,一中年男子彎着腰,駝着背,呆呆的坐在門檻上,拖着下巴望着。

直到一個灰衣修士駐足,撇了他一眼,叫喚道:

“雲老弟,你家丹藥還有貨不。”

李家鋪子前些日子出了十幾瓶丹藥,物美價廉,引得衆人爭搶,不出一日便售罄,以至於路過的修士都要問上一問。

“早已售空。”

李淵雲擡起頭來,拉着調子唸了一句,那人一揮袖子,嘀嘀咕咕地走了。

這人李淵雲也認識,常在坊市中混跡的胎息修士,修爲不高,也惹不起李家,李淵雲雖然是個凡人,卻也是世家嫡系,故而李淵雲心情耷拉的時候也敢給他臉色看。

這人拂袖而去,李淵雲則繼續在臺階前耷拉着臉,他如今三十多歲了,本就老態,父親李玄嶺一死,他看去更老了。

“世家嫡系,卻要做這鞍前馬後的活……”

李淵雲曾經對這管束族人的族規是最爲激賞,如今這規矩親自管到他身上,便顯得沒那麼爽利了,只盯着來往之人,不知所措。

等了片刻,終於有一黑袍修士停住腳步,門前的風鈴叮噹作響,李淵雲知是練氣修士,連忙直起身恭聲道:

“前輩裡頭請!”

“嗯。”

這修士聲音沙啞,戴着斗笠,垂下來看不見面孔,聲音暗晦生澀,聽得李淵雲忍不住擡頭來看。

“哼!”

這黑袍修士冷吭一聲,李淵雲連忙低頭,跟着進了屋中,角落裡的李秋陽急忙擡起頭來,笑了笑恭聲道:

“前輩瞧着陌生,不知做些什麼生意?”

李淵雲聽了李秋陽這語氣,便曉得多半是練氣後期乃至練氣巔峰的正法修士,默默退出一步。

這黑袍修士做了個點頭的動作,直勾勾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環顧四周,彷彿在估量這滿鋪貨物的價值,面目掩蓋在黑紗之中,穿束怪異,悶聲道:

“看看這物。”

言罷屈指一彈,亮出一枚黑黝黝的玉珠來,李秋陽急忙接過,仔細看了起來。

這玉珠大約拳頭大小,李秋陽伸手接過,只覺入手微微酥麻,有些墜手,上頭黑黝黝,什麼也瞧不出來。

李秋陽看了一陣,也未發現什麼線索,用靈識查看了數息,疑惑道:

“前輩這靈物稀罕,我倒是沒見過,我家鋪子收的靈物不多,還請前輩見諒…可是練氣級別的靈物?”

“哈哈哈!”

這黑袍修士冷笑一聲,手中的長劍往案上一拍,發出一聲巨響,嚇得李秋陽與李淵雲皆是一愣,這修士沙啞着聲音道:

“開家鋪子,連靈物也識不全!黎涇李家就這水平?!可笑?!”

此言一出,李秋陽臉色頓時一變,心中一陣暗怒,忖道:

“看來是來砸場子來了!”

雖然此人來者不善,李秋陽依舊是忍耐下來,低聲下氣地道:

“還請前輩稍待,小人這就去請掌櫃的…他見多識廣,定能識得此物。”

說着兩手一遞,將這寶珠交到他手中,這黑袍修士似乎有恃無恐,隨手將這寶珠收起,擺擺手道:

“滾!”

李秋陽忍氣下去了,這黑袍修士則貪婪地瞧了一圈,盯着鋪子之中的皮毛與靈物,哼哼地呢喃着。

角落之中的李淵雲默默縮在黑暗之中,不敢作聲,直到樓上的李玄宣蹬蹬地下來了,笑盈盈地道:

“鄙人李玄宣,忝爲小鋪掌櫃,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黑袍修士撇了他一眼,將手中的寶珠往案上一放,狷狂地道:

“你可識得此物?”

李玄宣緊忙迎上去,將那玉珠接過,仔細觀察一陣,只覺得一陣熟悉,若有所思,暗自道:

“拳頭大小,入手酥麻,墜手不已,黑黝黝,無光無彩。”

“好似有見過此物的描述……”

他在腦海中尋思了一遍,如觸電般地抖了抖,宛如有雷霆炸響,心中咬牙切齒:

“原來是此物…”

這玉珠曾在李玄宣的夢中出現過無數次,就像他將這玉珠的描述看了無數遍般歷歷在目,他在夢中一次又一次地攔住那李平逸,最後只能痛苦醒來,捏碎了手中的牀沿……

此物明明看上去人畜無害,卻炸死他最得意的嫡長子,讓他的一生陷入無限的悔恨之中,以至於他明明從未見過,卻能一眼認出。

“掌櫃的!”

黑袍修士沙啞的聲音將他驚醒,李玄宣這才發現自己滿臉冷汗,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切神智迴歸腦海,遍體生寒。

他拎起袖子抹了抹臉,剋制着將這東西扔出去的衝動,微微一笑,將其放在案上。

黑衣修士似乎是起了疑心,那斗笠之中射出一對兇惡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李玄宣,冷冷道:

“大人可識得此物?”

李玄宣舒展了身姿,一時間不敢開口,腦海中閃過無數念頭:

“此人是爲何而來…看樣子明明是識得此物,爲何如此?”

“這是什麼意思?蕭家坊市…有誰敢砸場子?”

他緩緩地出了口氣,溫聲道:

“實不相瞞,在下眼拙,實在認不出來…”

“哼!”

這黑袍修士拍案而起,正欲發作,便見李玄宣頓了頓,有些遲疑地道:

“不過……”

“不過甚麼?”

黑袍修士一嗓子被壓在喉嚨中,頗爲不滿的看向他,直吼吼地叫了聲。

“若是我瞧得不錯,此物雷火薈萃,內置神妙術法,恐怕是威力巨大。”

“哦?”

這黑袍修士略顯驚訝,足足頓了一息,似乎起了興趣,沉聲道:

“掌櫃的倒是好眼力…”

黑袍修士捏了捏斗笠的邊角,饒有趣味地看着李玄宣,叫他背後發涼,李玄宣看着他的小動作,只覺得步步驚心,低聲道:

“這還不容易?我家有獨門秘法!學了此術,便能識靈物,保安危。”

“說來聽聽?”

這黑袍修士盯着李玄宣看,流露出幾分貪婪之色,李玄宣只道:

“前輩稍待!”

於是不動聲色地起身,將大門掩好,往外了兩眼,果然見外頭幾家鋪子都有修士爭執,各個都是練氣後期巔峰的人物,糾纏不休,已經有兩家人砸起鋪子來。

他心中發涼,笑盈盈地轉頭,那黑袍修士正冷冷地盯着他,李玄宣忙低聲道:

“前輩有所不知,我家有一法子,喚作《清目靈瞳》,是上好的瞳術,前輩若是出得起價格,我便偷偷授給您!”

“原來如此!”

這黑衣修士頓時大喜,這功法秘籍最是難得,都在各家腦子裡,是最難搶到的,心中暗暗計較:

“管他要多少,先把這功法套出來,到時候殺鬧起來…這兩人一個雜氣,一個練氣初期,最後還不是要回到老子兜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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