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家,密林郡。
“報家主,慕年大人說是李家毫無動靜,便在不遠處等着,已經大半日了……便想着,想着能否先撤回來……”
上首鬱蕭貴鐵青着臉,將手上的小信捏成一團,怒氣衝衝,罵道:
“這混蛋東西!”
下手那稟報的侍從頓時嚇得瑟瑟發抖,腦袋緊緊貼在地面,不敢擡起,鬱蕭貴咬牙切齒,恨聲道:
“叫他按着安排來,偏偏怕死!帶了一身法器去,又胡鬧殺人,在李家地界上磨磨蹭蹭!他當李家人都和是他一般的蠢物不成!”
“好不容易把局布好,這下好了,破綻百出,李淵蛟與李淵平又不是傻子!”
下首的鬱慕高依舊是一身白袍,風度翩翩,倒是老神在在,撥弄着扇子,慢悠悠地道:
“父親息怒,咱家早爛在根子裡了,哪有幾個不是蠢貨的?搞砸了纔是常事,如若真的成了事,倒要讓我吃驚了。”
鬱慕高治家多年,最曉得家中這些人是什麼貨色,早就從氣憤到了失望,再從失望到習以爲常,面不改色,低聲道:
“世人皆謂李家崛起之速,將之歸結爲散修築基的李木田、修成劍仙的李尺涇、或是深沉穩重的李通崖,三者缺一不可。”
鬱蕭貴皺着眉,沉聲道:
“若是李通崖真的受了傷,李家怎麼能放過【天一淳元】,你的計算是落空了。”
鬱蕭貴已經對自己這個長子服服帖帖,連忙出聲來問。
鬱慕高緊了緊袖口,頗有些雄姿英發的味道,答道:
“【天一淳元】一事多半是鬱家所爲,爲了試探老祖罷了,鬱慕高狡猾陰毒,我等對付起來尚吃力,費桐玉這緩兵之計,定然騙不過他。”
“一月前寧和遠現身玉庭峰,興許與費望白身死這事情有關聯!只是……”
李淵平聽得背脊生寒,接過話來,輕聲道:
“也不是毫無用處。”
“李家沒有一絲動靜!”
李淵蛟搖搖頭,將衆多雜念屏蔽到腦後,吩咐道:
“不要管這些了,我上山問一問老祖,你看好費家!”
李淵蛟已經定下心神,沉聲道:
“鬱慕高狡猾多謀………”
“要我來看,李家最強大的不是那劍道,也不是那李通崖李尺涇,而是李家三代以降,竟然沒有一個紈絝。”
“不錯。”
鬱慕高收起筆,開口道:
鬱蕭貴聽了長子這話嘆了聲,堂堂築基修士竟然也生出幾分無力感,答道:
說起鬱慕高此人,李淵蛟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恨意,兄長李淵修當年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叫他深吸口氣才按耐住情緒。
────
黎涇鎮。
李淵平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李淵蛟的話語急促又幹澀,繼續道:
“堂堂築基修士,悄無聲息地死在自家仙山上!費桐玉爲防止消息泄漏,不得不打開雲攏天南陣,費家內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李淵蛟這才如夢初醒般驚醒,驚疑且不安地看了看弟弟,答道:
“我已經看了,確是陷阱……只是……”
“下去!都下去!”
“是了……自家築基沒了,費家多半也不敢去尋費望白結交的築基修士…連我家也不敢通知,費桐玉在害怕吶!難怪我連續三次派人前去詢問,費家連一句回答也沒有!”
“毫無用處……”
“那當下……攻打李家?可是李家還有蕭家庇護,可不能得罪紫府仙族,只能收回驊中玉庭兩山…”
費望白在世時是與這些築基稱兄道弟,可費望白一朝身死,這些築基可不會同這些螻蟻般族人嘻嘻哈哈,說是看在昔日的人情幫襯一二,等到入了陣,費家還姓不姓費都是個問題。
他思忖一息,答道:
“我這試探本就不是衝着成功誘騙去的,廢物也有廢物的用法,看來李通崖要麼身受重傷,要麼根本不在李家!”
“我倒覺得,費望白十有八九是死了。”
李淵平在院中焦急地等了半日,這才見兄長李淵蛟失魂落魄地落下來,他連忙迎下來,握住李淵蛟雙臂,盯着他的眼睛,急切道:
“兄長!如何了!”
李淵平頓時會意,連忙回身,朝着兩旁的族兵道:
“李通崖是謹慎而非怯懦,若是他當真劍斬摩訶全身而退,絕對不會放過【天一淳元】這種天地靈水的消息,恐怕畢華軒一被李家救起,李通崖便持劍尋過來了!”
“雲攏天南陣升起了這麼久,費望白不是外出就是在突破,打一打也是好的!”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鬱蕭貴,輕聲道:
“就在他李家地盤上,哪怕是陷阱也可笑得緊,李通崖好歹是築基修士,怎麼會自家地盤都不敢去!”
“鬱家不知是否知曉,可如今老祖重傷,費望白身死,湖上實際上唯有鬱家一家有築基戰力……”
“更何況宗內有鬱慕仙在,鬱家對時局的瞭解要快上一步,費望白身亡一事瞞不住的!說不準此次試探之後,鬱家已經兵發寒雲峰了!”
“費望白死了!”
他嘴角上揚,手中的摺扇一收,笑盈盈地道:
“更何況……”
鬱蕭貴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鬱慕高繼續道:
“費望白……築基修士費望白?!”
“不。”
鬱慕高輕笑一聲,站起身來,笑道:
“正是因爲李通崖狀態不對,纔會放過【天一淳元】!”
他瞳孔微微放大,灰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喃喃道:
“雲攏天南陣連續開了數月,是在困內而非防外,費桐玉知曉家中一定有鬱家奸細,所以不得不開啓大陣隔絕內外……”
“李通崖可能只是尚未歸家,李家有仙族靠山,趁機也不過最多吃下驊中、玉庭兩山,不如向北看,費家可有五峰十六鎮呢!”
鬱慕高將桌案上的名冊勾勒了一番,依舊是沒有一人可用,一邊開口道:
竇邑連忙驅趕着一衆人出去了,自己緊隨其後,將院門緊閉,籠罩的隔絕陣法自動運行起來,李淵蛟額頭微微見汗,這才澀聲道:
“雲攏南天大陣已經發動數月有餘,時間對不上。”
“非也,以當年坊市之仇爲藉口,攻打費家。”
李淵平頓了頓,突然想起一事,開口道:
言罷急匆匆地推門出了院子,駕風而去,門外的竇邑這纔敢進門來,便見李淵平坐在上首沉思着,數息之後纔開口道:
“派一人前去湖上,擇一靠近北岸的小洲駐守,一但費家大陣有變,即刻來複我。”
“是。”
竇邑急急忙忙下去了,李淵平忍不住咳嗽兩聲,眼前浮現出鬱慕高畫像之中那雙陰鷙的眼睛,輕聲道:
“鬱慕高…真乃我家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