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的電話設備都是公用設備，很貴。而私人手機的電話費充值得去三層，得用身份編碼。
唐閒現在雖然是正式工了，但還沒有進入第三層的權限。這件事倒並非辦不到，只是懶得去辦理，很麻煩。
他寧願摳摳搜搜的省着用，也不願意做一些無聊的事情。
小柯倒是發了個短信過來，大概是39堡壘的提貨地址。
快遞行業雖然也有還在跑腿的，但都是堡壘內部的。
比如第三層的有錢人們買了第二層的商品，就會有快遞員送貨上門。
但是跨堡壘的話，使用的則是類似於裂縫傳送技術一樣的手段，只不過這種堡壘與堡壘間的傳送，無法傳送生物，只能傳送死物。
柯冶給的地址是第二層的貨物自取中心，唐閒記下了提取貨物的賬號和密碼。
內心卻再次浮現出一些怪異感。或者說一種混亂的感覺。
這個世界真的很奇怪。
裂縫傳送技術，量子物質轉換技術，在人類記載的文明裡，都是活在科幻小說裡的超後現代文明。
但生活在擁有這些技術的今天，唐閒則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文明斷層。
明明科技遠遠強於過去的所有時代，但社會制度卻退後到了奴隸時代一般。
這讓唐閒想起了一款名爲帝國時代的古代遊戲。一個地圖上可能出現很多不同文明等級的存在。
底層的人，二層的人，三層四層的人，或者六層七層的人，就像是來自不同時代的人一樣。
比如第四層第五層的商路和小柯，他們掌握的知識，就領先了第二層第一層的人數千年。
但即便是第三層第四層，也會有很多時候，讓唐閒感覺到一種原始感。想來更高的層級也一樣。
這也是唐閒喜歡研讀歷史書籍的原因，人類文明經歷過一次大浩劫，據說是因爲核污染和環境裂變導致的，但沒有相關證明。
巨大的金字塔城市是如何形成的，各國的政權到底是如何轉爲聯邦制度的。
傳送裂縫最早是誰開發出來的，礦區又是被誰發現的。這些都沒有記載。
唐閒熟知歷史，最終發現歷史缺失了一些年。
但無論怎麼找，也找不到這些缺失歷史的文獻記錄。
沒有想太久，這種問題即便糾結也沒用，唐閒準備去見見羅六眼和柳浪。
這兩個做商人的，也算是他在底層的生意夥伴，有了手機後，自然得告訴他們自己的聯繫方式。
他很快來到了墮落街。
羅六眼今天笑吟吟的，張大着嘴，顯得氣喘吁吁的，一臉來者是客的表情看着路過的人。
見到唐閒，羅六眼笑的更歡，就差奔過來舌頭舔唐閒的臉了。
“唐大爺，您可算來了，盼死小的了。”羅六眼笑的合不攏嘴。
“你在等我？”
唐閒發現羅六眼的語氣諂媚。眼神中帶着畏懼，與往日那個跟自己侃侃而談的羅六眼大不相同。
他便多看了一眼羅六眼。
面板很快顯示了這個人這幅姿態的原因。
【當前需求分析：請走黎家的二小姐（95%）其他（5%）】
百分之五的其他需求，一般包含的是三急，或者一些基本上不用統計在內的瑣事需求。所以此刻羅六眼的面板在唐閒看來，就是一心一意只想請走古董行雅間內的煞星。唐閒瞬間明白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略微挑眉，唐閒沒想到今天會發生這件事情。
“可真是難爲你了。”拍了拍羅六眼的肩膀，唐閒有些歉意。
“可不敢，不難爲不難爲。小的給您帶路。”羅六眼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唐閒沒有廢話，問道：“她在哪裡？來了多久了？”
羅六眼也就不去想唐閒怎麼知道店裡來了個女人了，而且是個惹不起的女人。他也不敢多想。這兩天的經歷，他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指了指內屋，準備帶路，唐閒點點頭，又擺了擺手示意羅六眼不用跟着，便往內屋走去。
雖然不知道這些天羅老闆到底遭遇了什麼待遇，但看着原本還能互相調侃的人，今天就一臉諂媚像狗見到主人一樣的迎合自己，想來羅老闆被整的有些悽慘。
有着二小姐的黎家不多，羅六眼平日裡見誰都不會低聲下氣的，即便是遇到了三層四層的貴人，往往也是對方先給他面子，他纔會給對方面子，能夠讓羅六眼這樣的人怕成這幅德行的，更是不多。
唐閒搖了搖頭。有些生氣。
在步入內屋的這十來步裡，他仔細想了一下原因。結合小柯今天在電話裡提及的一些事情。隱約清楚了黎家之前做過的某些事情，但來意還得探知一下。
掀開門簾，唐閒發現屋子裡沒有想像中的很多的保鏢，只有兩個女人。
一個女人看着姿色雖然不差，但臉上帶着某種殺伐的戾氣，肌肉線條結實，沒有女人該有的那種柔若無骨的感覺。
底層很亂，帶多少保鏢都有可能在這裡翻車。
但這個女人，只是看了一眼，唐閒便確信動起手來，實力比底層那些混混們高出不止一個等級。
這個世界很少有像阿卡司那樣的，無論在現實世界，還是在礦區都有着不俗實力的人，眼前的女人應該也是其中一個。
這是保鏢，保鏢的旁邊，自然是僱主。
僱主的身形，映照了名字裡的一個小字，她十二歲那年唐閒覺得這女孩子長不高，現在看來，她果然長得不高。
也就比之前高了一點點兒，還是比自己矮了一個頭。
穿衣的品味也沒怎麼變，黑色的洛麗塔風格的洋裙，本來梳兩個馬尾辮會很可愛，但偏偏要留一頭到腰的散着的長髮。
像是某個幽禁在童話裡，忽然來到了現實的公主。
黑色眸子裡依然藏着一種不可一世的意味，唐閒確信這個女人的智商應該也沒有怎麼變化，不然就該知道，這樣的眼神並不討男人喜歡。
除非那男人有着特殊的癖好。
這就是黎小虞。
十八歲了，在唐閒眼裡，依舊跟十二歲時一樣，是個做事情不過腦子的死小孩。
“坐。”
黎小虞見到唐閒的反應，並不像商路於小喆柯冶他們那般激動。畢竟這六年來，只要不在房間裡，唐閒的舉動始終有人會跟她彙報。
她語氣也顯得平和隨意，雖然說話自帶一種軟軟糯糯的色氣。
這種佔着別人家的屋子，卻用主人招待客人般的語氣，讓唐閒很不舒服，沒有坐下，他淡淡的說道：
“你有沒有交過朋友？”
黎小虞的大眼睛看着唐閒，思考了幾秒鐘，懂了唐閒說這句話的意思。
“羅六眼今天乃至以後對你的態度，就是我的朋友們對我的態度。既然是朋友，就是對我有用的人，能夠被我所用，他們自然要感恩戴德，語氣恭敬。羅六眼言語裡，一副跟你很熟的很不客氣的語氣讓我覺得不喜歡，我也就趁你沒回來的時候，順手教育了一下你的朋友，讓他知道該怎麼才能當好你的朋友。人們說狗是人類的朋友，他以後就是你的狗了，你要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唐閒不想去糾正黎小虞朋友跟狗的分別。
現在自己能夠爲羅六眼做的事情，大概便是早點結束這場對話。
從自己轉正以來，這個女人做的一些事情就越來越頻繁，這也證明了，腦殘是治不好的，它只會隨着時間推移，越來越腦殘。
他開門見山的說道：“說事情。”
“我快要結婚了。”黎小虞也不墨跡。
“恭喜，告辭。”唐閒準備離開。
“站住！你要是現在走了，明天你在這六年中認識的每一個人，都會變成你的狗。”黎小虞的語氣帶着些許得意。大概是在得意自己對唐閒這六年的人脈極爲了解。
唐閒停住了，轉過頭認認真真的打量着黎小虞。試着平復了一下心情，他是知道黎小虞的想法的，眼裡這些特殊的天賦總是會把目光裡的所有人剖析的很徹底。
財富值評價爲富可敵國，這也是唐閒見過的所有人裡，財力最高的。
黎小虞六年來不曾來看自己，唐閒原以爲這種執念其實多多少少會消失一些，後面的監視也只是一種習慣，但現在看來，這個女孩對自己的執念一點沒減。
他冷冷的看着黎小虞，也不說話，等着黎小虞自己開口。
“你應該幫我。畢竟這六年來，我也幫過你，不是說跟你交易的人，從來不吃虧嗎？那麼我現在要看到我的那份回報。”黎小虞倒也不扭捏。
“交易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的。”唐閒說道。
“黎家做交易，不需要對方自願。”黎小虞說道。
“哦，看來你結婚這件事，也不是你自願的。既然你習慣了用黎家的邏輯來處理事情，那也應該接受以黎家的邏輯被處理。”
“你！無禮！”
黎小虞瞪着唐閒。
唐閒還是那副表情，就冷冷的回視着黎小虞，也不再多說什麼。
黎小虞表情不像剛開始那麼泰然，她發現這個男人跟以前在學校時一樣。這才過了幾回合，他說出來的話，就能讓自己咬牙切齒。
“我爲了你做了很多事情，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但你承受了這些事情帶來的好的影響。”黎小虞試着平靜下來。
“比如把我的朋友，調教成我的奴隸？”
“我暗中保護過你。”
“但我不需要保護。你最好查一下保護和監視的區別。”
“我還給了你唐大胸。我都沒有追究她倒戈的罪，”
“那我替她謝謝你了。但是跟我有什麼關係？”
“當年你作弊這件事，本來會鬧得滿城風雨甚至舉國皆知，也是我出面平息的。”
關於這件事，唐閒覺得有必要細說一下。
“我聽說學校後來開除了一批老師，以包庇和幫助我作弊爲由，這些老師被貶去了底層，但我沒有在底層見過他們，所以他們應該是名爲貶，實則升。替黎家平息了風波，拿了黎家的好處，去了更高的層級對吧？”
“但黎家犯不着真的爲了一個天選之試作弊的人做這種事情，你父親黎萬業和你哥哥黎錚雖然對你算是溺愛，卻也不會由着你用這麼多資源去掩蓋一件沒有必要掩蓋的事情。”
頓了頓，唐閒說道：“所以真相大概是你說服了他們，我是真的擁有考取滿分的本事的，畢竟當年我也寫過一些學術報告，這些東西落在了你哥或者你父親手裡，很容易就能判斷我的能力，所以他們選擇掩蓋這件事，但同時不去糾正這件事的說法，到時候黎家再伸出橄欖枝示好，就能讓我死心塌地的效忠黎家。”
“不然除非你們家族的腦殘是天生遺傳的，否則我實在無法想象黎萬業和黎錚憑什麼替我掩蓋我作弊這件事。這種明顯處於利益考慮的做法，也能理直氣壯的說是幫我？”
跨堡壘的消息封鎖，耗費的人力物力可不小。在得知了這件事後，唐閒又想到當年黎小虞才12歲，沒理由有那麼大的權力。所以這一切他很容易就想到了結果。
“……”
黎小虞有些急了。她倒是不奇怪唐閒能夠琢磨清楚這些事情。
只是這個人怎麼這麼難說服的？這難道不是黎家對他的一種投資？
“所以綜上，我認爲在你並沒有給予我任何幫助這件事上，我們可以達成共識了。現在說說你要怎麼做，才能不繼續給我添麻煩。”
唐閒倒並非感受不到黎小虞的善意。
不過對於這種霸道的善意他不怎麼喜歡。
而且很多時候，這種善意別有用心。
黎小虞不服氣，這麼心心念唸的對你好，怎麼就是添麻煩了？
但她自知說不過唐閒，男人就是這樣不講道理的生物，就是需要馴服。
馴服唐閒的路還很漫長，只要應付過眼前的難關，自己就有足夠長的時間，慢慢馴服這個男人的。
黎小虞平復下急促的呼吸，慢慢恢復到方纔那帶着冷淡傲氣的目光，用一種彷彿施捨對方的口吻說道：
“跟我結婚。”
唐閒沉默了幾秒，用一種“你是白癡嗎”的目光看着黎小虞，隨後說道：
“哦，那你還是把他們變成狗吧。”
說完這話，唐閒就轉身離開，毫不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