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小虞沒有說話。只是盯着唐閒看了許久。
她不太相信唐閒指的那個人是自己。今晚的舞會，宋家的人和各界的人都在，唐閒更不可能要邀請自己。
但黎小虞還是滿心期待着。
唐閒用疑惑的眼光看向黎小虞。
黎小虞搖了搖頭，說：“沒事，走吧。”
唐閒便隨着黎小虞離開。
接下來又去了鞋店。
買了伯魯提的皮鞋，然後又買了伯爵的腕錶。接着去了美容屋，讓最時尚的造型師給唐閒定妝。
她是這麼想的，自己就算暫時還不是這個人的女孩，也要讓他以最耀眼的姿態出現。
人靠衣裝這句話是沒錯的。
當黎小虞將唐閒這麼裡裡外外的打扮一番後，唐閒與黎小虞走在街上。
往日裡看着黎小虞的路人會多一點，哪怕是女性。但今日大多數女性的目光都被理唐閒所吸引。
甚至還有不少回頭看的。
黎小虞不知道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但接下來她遇到了一個讓她不開心的人。
黎小年。
這也是唐閒第一次見到黎小年。
黎小虞皺着眉頭，沒想到會在第三層的商業街上，遇到自家最不學無術的弟弟。
對於自己的這個弟弟，黎小虞一直很耿耿於懷，覺得父親在自己出生後又要了一個，是不是覺得女兒身的自己終究不堪大用？
儘管所有外人看來，黎家二小姐雖然兇名在外，但做生意的手段和頭腦可都是有家主之才的。
反倒是三公子黎小年，真正紈絝，不學無術，成日鼓搗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黎小年一見着自己姐姐，頓時露出了笑容，揮手示意。
這笑容很陽光燦爛。
任誰看了這樣的笑容，都會覺得這個少年非常開朗，帶着十六歲男孩子特有的青春氣息。
假如……忽略掉黎小年是站在一間女裝店裡。
尤其是手裡拿着最新款的lv的包包。也忽略掉黎小年近乎女子一樣的容貌。
這個畫面太詭異了，以至於連唐閒都感受到了一種極大的衝擊感。
因爲他的眼中是能顯示性別的，他原本以爲這是黎小虞哪個遠房表妹。但眼中的數據顯示性別爲男。
而黎小年的面板需求分析上，唐閒看到了一個偉大的選項。
【當前需求分析：打扮成今晚宴會上最耀眼的女人（51%）】
這看起來很滑稽，但唐閒沒有笑，也沒有覺得丟人。
黎小年的面板上有很多信息。
比如喜歡事物：家人。
這裡邊兒的信息不少，唐閒琢磨了一番後，開口問道：
“那是你弟弟？”
“你怎麼知道的？”
“正常人可不敢男扮女裝還這幅態度跟你揮手。我知道你過往有過不少不俗的戰績。”
“什麼戰績？”
“如果我給你起外號，你就叫黎小割。”
黎小虞沉默了幾秒，反應過來了唐閒話裡的意思。
“瞎想什麼呢，黎小年可是我的弟弟，就算他冒犯我，我也不可能把他給……總之，他喜歡扮女人，可跟我沒關係。”
唐閒愣了愣，還以爲這位三公子因爲年幼得罪了姐姐，被絕育了纔會女性化。
他目光有些複雜，隨即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未必。走吧，去認識一下。”
“你認識他幹什麼？”
“他長得挺好看的。魅力值80多呢。”
“你！遊戲玩多了吧你。”
黎小虞嘴上這般說着，還是由着唐閒去了女裝店。
不是什麼奢侈品。只是國內的一些雜牌店，店名大概是從各種名牌上東拼西湊的，但款式多且大多好看的女裝店。
價格很親民，在第三層有不少學生都喜歡在這樣的店裡購物。
見公主一般的黎小虞帶着一身筆挺西裝的三十九堡壘陳冠希進來，很多女孩子眼睛都直了。
有人注意到唐閒的腕錶，也有人注意到黎小虞那身絕非cos道具質感可比的哥特公主裙。
不過她們也注意到，站在這二人旁邊的短髮女孩子也很可愛。
“姐姐，你怎麼在這裡？”黎小年驚喜不已。
“我在哪裡關你什麼事？”黎小虞並不給這個弟弟好臉色。
唐閒覺得有趣。
“這是姐夫嗎？呀，我還沒見過宋家的大公子呢！長得挺帥的啊！”
如果不知道黎小年是男的，大概任何一個男人被黎小年誇一句，都會有些飄。
唐閒很平靜的搖頭說道：
“我不是你姐夫。我只是個給你姐姐跑腿的打雜的，我叫唐閒，唐宋的唐，閒暇的閒。”
“誒？”輪到黎小年愣住了。
不是未來的姐夫？卻還能跟自己的姐姐如此親密的逛街？
黎小年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還是很有禮貌的說道：
“我叫黎小年，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個男子漢喲。”
“雖然男子漢應當承擔起保護姐姐和哥哥的責任，但保護家人的方式有很多。”唐閒微笑說道。
黎小年再次愣住，神情變得古怪。
黎小虞不願意多待，說道：
“宴會要開始了，我們走吧。”
唐閒點點頭，對着黎小年揮了揮手。
走出女裝店後，黎小虞便帶着唐閒準備前往第五層。
宴會舉辦在第五層，對很多參與的獵人來說，一輩子也就有機會去一次。
黎小虞說道：
“你一定覺得很可笑吧？我有個這樣的弟弟。一點不爭氣，不學無術，還有怪癖。”
唐閒說道：
“我們國最偉大最永久且最普遍的藝術，也就是男人扮女人。”
“誰說的鬼話。”
“魯迅。”
黎小虞頓了頓，說道：
“他其實不笨，但偏偏喜歡整蠱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尤其是一個大男人喜歡扮女人。”
“你是在生他氣？”唐閒問道。
“是的。”
看着黎小虞頗爲厭惡的神情，唐閒大概能夠想到事情經過。
他搖了搖頭說道：
“他還是孩童的時候，你是否就在想，黎萬業生下他，就是覺得你和黎錚或許還不夠優秀？以及覺得自己父親不滿意自己是個女兒身？”
“是，那又怎麼樣？”
唐閒停下了腳步，看着黎小虞，很認真的說道：
“你的弟弟最在意的，便是家人間的親情。好吧，我們以這個假設爲前提。然後你再去想，你一直耿耿於懷黎萬業是不是因爲你是女兒身才又要了一個孩子。但有沒有可能，黎小年爲了不讓你有這樣的憂慮，想要讓你開心些，才故意扮起女人來？”
黎小虞抖了一下。
唐閒繼續說道：
“因爲頭腦或許比你和黎錚還好，卻一直不想奪走本該屬於你們的東西，所以他希望自己是一個女孩子，是你的妹妹，而不是你的弟弟。他不學無術，每天遊手好閒搗鼓別的，或許只是爲了讓世人知道，黎家的未來，只能仰仗你和黎錚？”
黎小虞徹底怔住。
她從來沒往這個方向想。
唐閒倒也能理解，畢竟一些最關鍵的數據只有自己能夠看到。
這個世界是需要一些謊言的，黎小年便是撒了一個大謊。
他喜愛事物是家人，厭惡事物是家人受到傷害。
他很聰明，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出生的意義。
於是爲了哥哥姐姐開心，便活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你說的這些，並沒有證據。”
“確實沒有，眼見未必爲實。我看到的，也只是真相拼圖的一部分，在最後一塊拼圖找齊前，謊言與真相，都同是謊言。但餘下的，只能你自己去驗證，你不妨……試着對你弟弟好點。”
黎小虞咬着嘴脣，沒有迴應。
唐閒也不再多說什麼。
他也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百分百正確。
……
……
晚會舉行在黎家堡。是黎家在第五層修建的，用來招待貴客的奢華之地
所謂晚會，便是在各個堡壘的大人物們離開前，最後進行交易的一次機會。
爲了避嫌，唐閒沒有先走進去。
等一襲長裙的黎小虞驚豔的登場之後，過了十來分鐘，他才慢慢走進去。
唐閒踏入黎家堡的時候，不少使團裡的富家千金們都眼睛一亮。
已經開始想着怎麼跟唐閒搭話。
唐閒首先看到了黎小虞，她端莊的坐在偏西側的沙發裡，旁邊是打扮成了服務生的伊芙。
周圍沒有人，黎小虞抿着一小口酒，亦如既往，臉上看不見任何悲喜。
她雖然年齡很小，纔剛剛成年，卻頗有一種女皇的氣質。
而另一邊，喬珊珊拉着冬染，則在小聲的說着悄悄話。
當前需求分析已經暴露了喬珊珊大齡剩女的事實。
雖然她拒絕了父母安排的多次相親。但這樣的舞會，有各個堡壘最年輕的俊傑，有各個獵人團最頂尖的獵人，她也開始掃視起來。
不過從她不停搖頭的頻率來看，喬珊珊顯然是沒有遇到滿意的。
似乎還頗爲氣餒。
作爲盛唐的隊伍成員，喬珊珊和冬染自然有資格參加，哪怕盛唐並沒有報名參加狩獵盛會。
但基於某些原因，這隻隊伍已經被各大堡壘重點關注。
唐小九則在冬染和喬珊珊身邊不遠處，時不時的往嘴裡塞幾枚葡萄。
瓜果的供應，對唐小九來說，便是這場宴會唯一的樂趣。
唐閒的目光繼續晃悠着，最終落到了宋缺的身上。
這次來參加宴會，他的目的便是要見宋缺。
沒有耽擱，趁着舞會，各種聯誼，商談這些無聊的事情開始前，唐閒直接走向宋缺。
與黎錚和齊尋不同，大家都知道黎家的小姐和宋家公子的事情，也就沒有女人敢不識趣的找宋缺。
男人也不多。
畢竟黎二小姐兇名在外。
宋缺就和黎小虞一樣，看起來頗爲孤獨的坐在角落裡，如同一個君王。
直到唐閒到來。
“聊會兒？”唐閒說道。
“坐。”宋缺擡手道。
“你看起來猜到了我要來找你。”
“你的身份還沒有曝光，你能找的人不多，值得找的人也只有我。”宋缺拉開了紅酒蓋兒，給唐閒和自己倒了一杯。
“其實我有辦法騙過黎錚，但是我沒辦法騙過你，我清楚滿天賦之人的頭腦。所以即便只聽過一次我的聲音，我相信你也能夠認出我。”唐閒說道。
“小虞已經把一切事情告訴我了。我知道你的來意，放心吧，我不會說出去。”宋缺說道。
唐閒搖頭說道：
“面具菜刀俠這個身份，說出去了對我只是造成一些很小的困擾，進化區對我來說，不算太大的麻煩。我來找你不是爲了這個。”
“那是爲了什麼？”宋缺皺起眉頭。
他的語氣始終很冷。
“我需要你這些天你的一些特殊狀況告訴我。”
“什麼特殊狀況？”
唐閒直言道：
“小丑對你造成的影響，後續我瞭解了一下，小丑能夠扭曲一個人的性格，改變一個人的意志，但他對你做的事情，最爲特殊。”
宋缺一驚。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但唐閒卻注意到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不喜歡把一些問題忽略掉，然後任由其增長，最後變成一個無法解決的麻煩。尤其是那個麻煩是你的話。”
宋缺聽着唐閒的話，自嘲道：
“我被他三言兩語便弄得險些發狂，但你卻能夠輕鬆的擊敗他，你所展現的實力，根本不需要擔心我。”
“而且我喜歡黎小虞，雖然我答應了她的要求，但並沒有放棄追求她，我只是拒絕了沒有感情的聯姻，但並不代表未來我和她也沒有可能。”
宋缺直視着唐閒：
“我可是你的情敵。何況，將面具菜刀俠定罪爲通緝犯的人中，也有我一個。怎麼看，你都不應該坐在我對面。”
唐閒笑了笑，說道：
“小丑的確改變了你的一些性格，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給我感覺還帶點害羞。”
“至於定罪面具菜刀俠，我知道的版本跟你說的不一樣。我所知道是，在所有人乃至黎錚都同意通緝我的時候，只有你在竭力的抗爭着。”
宋缺沉默了。
唐閒繼續說道：
“宋缺，如果這個世界是我所猜想的那般的，我未來會面對很多敵人，很多可怕的生物。但這之中，我不希望包括你。我只是想清楚了一件事纔來找你。”
“什麼事？”
“小丑說，因爲我的存在，你擁有了所缺失的東西，我猜那個東西便是嫉妒。我要告訴你的是，我不值得你嫉妒。”
宋缺眼神複雜的看着唐閒。
唐閒說道：
“人類歷史上每一個十天賦之人，都對人類文明有重大的貢獻，他們是真正的英雄。對我來說，你必會成爲其中之一。”
唐閒的一番話，讓宋缺大感意外。他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許久之後，宋缺才緩緩說道：
“我能夠感覺到腦海裡有個聲音，越來越清晰，唐閒，如果你看錯了我呢？”
“那我會……很難過。畢竟你是我第一個想要主動結交的朋友。”
宋缺露出詫異的表情。
唐閒的語氣平淡而認真，似乎說着一件微不足道但必然真實的小事情。
許久之後，宋缺輕笑起來，帶着有些久違的憨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