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豆端着黑漆托盤進來,上頭放着白瓷的精緻小婉,碗裡盛着紅褐色的藥汁。
“水神醫,藥好了,按着您說的三碗水熬成一碗,奴婢在一旁看着,絲毫不敢含糊。”
“嗯。”水秋心扶着阮筠婷靠着軟枕坐着,回身接過藥,舀起一調羹吹了吹送到她口邊:“吃藥,現在什麼都比不得你身子,待會兒好生睡一覺,不要在胡思亂想了……”總裁深度愛
阮筠婷張口含了藥,明明很苦,她卻一點都嘗不到,機械的他喂一口她就吃一口。水秋心見她如此,很是心疼,可這種事想勸說也不知該如何去勸說,只能無奈的嘆息。
阮筠婷吃過藥,覺得身上舒坦的很,腦子混沌不清,眼皮也有些擡不起來,她知道藥裡安神的成分起了作用,便尋了個舒服的角度側躺着,臨睡之前含糊不清的問:“蘭舟呢,怎麼沒來看我。”
水秋心一窒,道:“他手頭有公務要處理,你好好睡。”
“什麼公務,不過是死鑽牛角尖不願意見我罷了。”阮筠婷低聲嘟囔,閉眼沉沉睡去。
水秋心看了她許久,才站起身吩咐嬋娟和紅豆:“你們好生伺候着,她服了這一劑,大約要傍晚才能醒來。”
“是,多謝神醫。”兩婢女一同行禮。
水秋心提着藥箱離開徐府,剛一出門,就看到一身素白的君蘭舟面沉似水的站在對面。
“蘭舟。”水秋心瞭然,走了過去。
君蘭舟正在望着不知名的某處怔然出神,聽到水秋心的聲音一驚,循聲望來,“師父。”
“在這做什麼?”
“婷兒她,還好?網不少字”
“想知道好不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水秋心繼續前行。
君蘭舟追上來:“我不能去看她,師傅,她沒事?網不少字”
水秋心腳步停頓,側眸看他,“我真不理解你的想法,若是真要斷了聯繫,就下狠心連見都不要見,你這樣,既見她給她希望,又口口聲聲說不要理會她,你真覺得自己退到義兄的位置上對她來說是好的?要麼就對她好些,要麼就徹底絕了她的念想,如此拖拖拉拉,不是我輩作爲。”
“我……”君蘭舟語塞,他這樣做,真的是錯的嗎?他貪戀和她在一起的時光,卻不能不割肉削骨那般放開她的手,只能以兄長的身份自居,希望能守護她,保護她。原來,他這樣做也是癡心妄想?
爲什麼他要有這樣骯髒不堪的身世?爲何是他?!君蘭舟從來不怨懟人生,此刻心中有無限的怨恨。他多想此刻能在她身邊照顧她,但卻不能。
“師傅,或許你說的對。我是該離開她,走的遠遠的。”君蘭舟低垂着頭,失魂落魄的向前走去。
水秋心擔憂的皺眉,對他們的事卻也別無他法,這一切,都是命。
徐承風爲國捐軀,彭城被南楚叛軍屠城的消息傳遍了街頭巷尾,大梁國百姓無不悲憤,皇帝次日便頒發了南征檄文,文中嚴厲指責南楚國餘孽“不安一隅,有吞併天下之野心。罔顧生靈罔興刀兵,其罪惡罄竹難書,當天地同誅。”總裁深度愛
這話說進了所有大梁國百姓的心理,不少有志之士和熱血男兒報名參軍,一時間,踏平南楚的口號響遍全國。
皇帝追封徐承風爲一品振國威武大將軍,賜蟒袍,準衣冠冢葬入蘭陵,與皇帝陵寢比鄰而居,這意味着死後皇帝也不會忘記徐承風的英勇忠義,徐家三個月內又辦一次大喪,府裡一片素白,前來弔唁之人絡繹不絕。
這些阮筠婷都沒放在心裡,皇帝的無恥行徑她懶得理會。許是因爲徐承風這件事的影響,她心情低落的很,也並沒有像往常那般整日的往會同館跑,而是呆在靜思園中,其間只有羅詩敏帶着蕊姐兒來看過她幾次,其餘的人,她盼着的君蘭舟沒來,別人她稱病不見。
如此過了數日,阮筠婷的身子終於好了起來,卻得到消息,裕王韓肅主動請戰出征,皇帝竟然准奏,並不派徐興邦前往南疆爲兒子報仇。
阮筠婷斜靠在窗邊的湘妃榻上,開着微敞的窗外略有些發黃的樹葉,幽幽道:“這種時候皇上不委派咱們家的人,而是派了裕王去,可見還是忌憚咱們家了。”
“是,四爺也這麼說。”羅詩敏擔憂的道:“近來咱們府上事情不斷,我整日胡思亂想提心吊膽的,我看得出來,老太太各位太太和爺們都看得出來,怕是人人都擔憂了。還是你好,要想走,隨時都可以走,不用在乎徐家未來如何,總歸不會有事的。”
“我有什麼好的。”阮筠婷並未回頭,嘲諷一笑:“我吃苦的時候有誰知道,也沒見誰羨慕過我。”
羅詩敏自知語失,從前阮筠婷吃過多少苦她是一路看過來的,現在幾經波折纔有瞭如此結果,忙道:“婷兒不要多想,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擔憂未來。”
阮筠婷回過身安撫的微笑:“我怎麼會多想呢,我是心情不好,說出話來才帶着情緒。直到今日,我還不願相信六表哥就那麼去了。他死的,當真太冤枉。”
見阮筠婷如此心傷,羅詩敏忙起身到了她身邊,摟着她肩膀柔聲安慰:“好婷兒,你若再哭,前幾日的藥可都白吃了,人有多少的眼淚,能夠你這樣日日哭的?再說六爺他爲國捐軀,死得其所,他是英勇就義的,拼的不剩一兵一卒,仍然沒有放棄彭城的百姓們,他的死,讓人驕傲,讓人振奮,你沒去外頭,可能不知道,現在大街小巷都在傳說六爺的事蹟,更有人說他是戰神轉世,這一劫他沒度過是天上的神仙召他回去了。還有人說,戰神定然保佑大梁國此番平定南楚,給六爺報仇,給三萬守軍洗刷冤屈,還彭城枉死的老百姓們一個公道。從來沒有一次戰爭,老百姓們和兵士們是這樣熱血沸騰,存着必勝決心的,你放心,裕王定然能夠凱旋而歸!”
聽着羅詩敏的話,阮筠婷悲涼一笑,皇帝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麼,哀兵必勝,大梁**隊必定勢如破竹。
可是,這一切都是踐踏在一個個無辜枉死的冤魂之上,這些人又何辜……
九月十八是黃道吉日,是裕王韓肅親率五十萬精銳鐵軍開拔出徵之日。阮筠婷在出了徐承風的事之後第一次出門,來到南城門外爲韓肅送行。
韓肅身着玄色鎧甲,頭戴寒鐵白纓頭盔,披白色披風,背脊挺直的騎在雪白高頭大廬上,在他面前,是嚴陣以待的五十萬精兵。五十萬人手執長矛劍戟,竟沒有一人閒言碎語,曠野之中,安靜的只能聽得見風吹林木草叢的沙沙聲。
“三軍將士聽令,他日蕩平南楚還我河山之日,便是我等凱旋而歸之時!戰神庇佑,大梁必勝!”
“必勝!必勝!必勝!”
……
五十萬人的吶喊聲,令天地震撼,日月動容。
韓肅面色凜然,背脊挺直,胸中頓生睥睨天下之豪氣,擡手一揮:“出發!”
“踏平南楚,還我山河!踏平南楚,還我山河……”
宣誓一般的吶喊之後,隊伍開拔,整齊劃一的向前而去,鎧甲摩擦的聲音和馬蹄踢踏之聲掩蓋了曠野中的風聲。
韓肅立馬山側,眼角餘光,看到右側不遠處的山包上,停着一輛灰撲撲的小馬車,一個窈窕人影白衣翩翩臨風而立,腦後墨發和披帛隨風飛揚。總裁深度愛
心中柔情不可抑制的升騰而起,韓肅策馬上前,在她面前一勒繮繩,白馬人立而起,一聲長嘶。
“筠婷。”
“文淵。”阮筠婷仰頭看他,微笑着道:“你一定要保重,凱旋歸來。”
馬兒來回跺步,韓肅拽着繮繩,眼神卻始終都落在她身上。啓程之前,能有她的這一句,當真比什麼都讓他振奮。
“放心!我會爲……所有兩國人,打出一片安定天下。”
阮筠婷此刻竟有了一些錯覺,烈日下一身黑色戰甲的韓肅,竟有躍馬天下的雄霸之氣。
韓肅微笑着帶轉馬身,回頭再對她安慰一笑:“你保重。”
“你也是。”
“駕!”韓肅雙腿一夾馬腹,一騎絕塵追趕隊伍而去。
阮筠婷用紈扇遮擋烈日,眯着眼望着他的背影,就見那白色的披風招展,如同一面挺立的戰旗,迅速融入如黑色的大河之中,成爲水面上最閃亮的一點。
“郡主,咱們回。”嬋娟在一旁等候多時,見阮筠婷還沒有啓程之意,柔聲提醒。
阮筠婷回過神,點了點頭,轉回身扶着嬋娟的手上了馬車。
“郡主,咱們去哪兒?”
“去會同館。”她已經有半月餘沒見過君蘭舟,就連她因爲徐成峰的事情病了,也沒見君蘭舟出現,他當真那樣狠心,當真捨得完全放棄她?
就算他做得到,她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若不是認識了君蘭舟,她當真不知道自己也可以爲了一個人如此執着。總之,認定了他,那就是他了。
阮筠婷在馬車上,一路都在設計待會兒要出什麼“狀況”讓君蘭舟來“解救”,俗話說,招不在新管用就行,她老套的法子,能讓君蘭舟着急也是值得的。如此想着,幾日來積壓的鬱悶漸漸散去,被甜蜜而取代。以至於馬車緩緩停下之時,阮筠婷臉上掛着的是與往常無二的溫柔笑容。
守門的侍衛見了阮筠婷,面上略有異色。
阮筠婷站在車旁,打發嬋娟去通傳,畢竟會同館是公衆之所,不是君蘭舟的家,若若不然她早就徑直自行進門了。
誰知嬋娟到了門前,與那守衛說了幾句話,卻滿臉驚愕的回來了。
“怎麼了?”
“姑,郡主。君大人他,他……”
“他怎麼了?”
“他接到西武國皇帝的旨意,已經與三日之前啓程,回西武去了。”
阮筠婷如遭雷擊,臉色煞白,身子搖搖晃晃的退後,靠在馬車轅上纔沒有摔倒,腦海中重複的只有一個訊息,蘭舟走了,他走前,都不與她道別一句,就那麼悄無聲息的離開了樑城。她病時,他不來探望,他離開,也不給絲毫音訊……
“郡主,您彆着急啊,君大人許是有急事,纔來不及告知您一聲的!”
阮筠婷擺擺手,示意嬋娟不必再說下去。閉上眼,將淚水困在眼中。
很好,君蘭舟做的夠有決心,她這女追男的戲碼上演了這麼久,他終於不肯再配合她演戲,竟一走了之了。極好,極乾脆!
阮筠婷滿心怨氣和怒氣,憤然上了馬車,“啓程,去教堂!”
“是!”
嬋娟忙跟着上車,吩咐車把式去教堂。看着阮筠婷沒有表情的俏臉,嬋娟不知爲何,竟然開始爲君蘭舟擔憂,他們家小姐動了真氣可不是好玩的,她隱約覺得,君大人要遭殃了。
“大人,以咱們的速度,再有三日就要到達西邊最大的玉泉城了,咱們是真有這樣着急?陛下到底吩咐何事,讓咱們快馬加鞭回去操持?”
君蘭舟面無表情的咬了一口幹饅頭,就着水囊仰頭灌了一口,對隨從安國的話耳充不聞。
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臨陣脫逃,且逃的這般狼狽。
然而若不逃走,他就無法徹底和阮筠婷斷了念想。
他今生已經是一個悲劇,有如此骯髒的身世,不能給阮筠婷尋常女子該有的幸福,他有什麼資格後繼續厚顏無恥的與她牽扯不清,有什麼臉面再說要守護她照顧她。這世上那麼多的男子,會愛她疼惜她照顧她的人大有人在,又不是隻剩下他一個男人,他憑什麼這樣高估自己,憑什麼以爲這世上除了他就沒有別人可以。
“大人,您說說。自大出了樑城咱們就在趕路,連口熱食都沒吃過,更不要提葷菜了,那個什麼回鍋肉,什麼燒牛肉……”吱溜吸了口口水,嘿嘿笑着:“小的這嘴裡都要淡出個鳥了。大人您就行行好,下一站遇到什麼飯館兒,就賞小的一口熱菜吃唄?”
君蘭舟將剩下的半個饅頭用紙包好揣進懷裡,站起身拍了拍白袍上的草屑:“你慢慢吃,我去飲馬。”
“大人啊,你就可憐可憐小的。別讓小的啃饅頭了!”
……
君蘭舟牽着雁影往前方不遠處的小溪走去,他早已經心如死灰,吃什麼、用什麼,住什麼,對他來說早已經無所謂了。沒有阮筠婷的生命等同於沒有了精神寄託,他不知道今後的日子會不會如同行屍走肉那般度過。
君蘭舟正看着雁影發呆,突然從官道上有一陣錯雜的馬蹄聲傳來,擡頭望去,就見一行三匹快馬從西往東被方向飛奔而去,對方速度太快,他看不真切,只隱約的瞧着那些人有些熟悉。
君蘭舟疑惑之時,那三匹快馬卻在官道上勒住繮繩,往他這邊折了回來。
“是君大人嗎?”網不跳字。
“陳侍衛?”君蘭舟鬆開馬繮,這三人都是西武端親王身邊的侍衛,是從不離開端親王身邊的:“你們怎麼會在這兒,我義父呢?”
“君大人你還不知道?”陳侍衛翻身下馬,悲愴的道:“端陽郡主病重,王爺命屬下等先行前來,他隨後就到。”
君蘭舟呆呆的看着陳侍衛,腦子一時有些跟不上,“你說,端陽郡主?”
“是,想不到郡主如此福薄,纔剛與王爺相認,別苑才住了幾日啊,福都沒享到,這就要去了。”
端陽郡主,病重,福薄,要去了?
君蘭舟只覺得肩膀上架着不是自己的腦袋瓜子,他是怎麼了?素來伶俐的思維,如今卻如同灌了鉛,這幾個詞單獨聽來他都懂,可憐在一起,他卻不懂。
陳侍衛嘆息着道:“水神醫托人快馬加鞭的捎信過去,再加上咱們啓程到這裡也有三日了,再趕回樑城,就算不吃不睡也要七八日的時間,到時候郡主她……大人,大人!?”
侍衛的話沒有說完,君蘭舟已經飛身躍上雁影,絕塵而去。
再次回到樑城,策馬飛奔在熟悉的街道上,君蘭舟驚覺秋天已經來了。風吹過,吹落漫天滿地的落葉,人們也脫掉了輕薄的夏裝,換上了保暖的秋衫。他離開時,漫山遍野的青翠,再回來,已經是滿目蕭條。
快馬到了東郊,這裡的路他無比熟悉,教堂,歸雲閣都在這附近,還有這裡最新翻新蓋起來的一幢“養心小築”。
君蘭舟頭髮凌亂,滿臉胡茬,在養心小築門前勒住繮繩翻身下馬,擡頭看到匾額上的素白,心裡就是一陣劇跳。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婷兒還沒有從徐承風離去的陰影中走出來,即便搬到養心小築,還是要爲徐承風弔喪嗎?
君蘭舟腳步虛浮,已不知自己是怎麼上的臺階,守門的是兩名精壯漢子,身上穿着粗布短褐,腰上都繫着白麻布帶子,見了君蘭舟驚訝的行禮:“君大人,您也聽說了?王爺什麼時候來?”
“聽說什麼?”君蘭舟拉着一人腰上的孝帶,站在門廊上舉目四望,入目成排的白燈籠高懸,靈幡隨風招展,正當中悠然堂的簇新匾額上一樣掛着白綾。
“郡主薨了。”
“薨了?”君蘭舟眼前發黑,身形晃動,一字一句艱難的問:“你是說,端陽,郡主,薨了?”
“是。”
君蘭舟只覺得被人迎頭打了一棒,腦袋一瞬間似要炸開一般的疼,心口有個位置被人挖空了。
“君大人,您節哀啊,小人扶您進去?”
君蘭舟揮開漢子的手,身形不穩腳下虛浮的蹣跚往前,越是接近悠然堂,就越能將堂內擺放的那口黑漆棺材看的分明,阮筠婷身邊常伺候的大丫鬟嬋娟一身縞素披麻戴孝,正跪在靈前就着泥盆燒紙錢,黃色的紙錢沾了火迅速點燃,紙灰升騰。嬋娟則是落着淚,哭的抽抽搭搭:
“郡主,您怎麼就這麼傻呢,爲了個負心漢,值得嗎,郡主……”
“嬋娟。”君蘭舟雙眼赤紅,竭盡全力才走到堂前,看着上頭寫了“端陽郡主之靈位”的牌位,嗓子乾澀的就像是被砂紙拉過。
嬋娟一愣,回過頭,哭腫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憤怒和厭惡,但一瞬間,都被悲慟所取代,忙低下頭掩飾哭泣的事實,繼續燒紙錢:“郡主,他終於回來了,你卻再也見不到了他了,郡主,你死的好冤啊!”
君蘭舟的腦子一片空白,有一個人的聲音帶着迴音,反覆的在說——婷兒去了,這世上沒有婷兒了,再也不會有人對他那樣肆無忌憚的撒嬌耍賴;不會有人那樣溫柔包容的笑;不會有人如乖順的貓兒一般靠着他肩頭和他討論未來;不會有人摟着他的腰,說不會放棄;不會有人有那如花瓣一般甜美柔軟的紅脣……
這是上沒有了這個人,他從未想過會這樣,從未想過,婷兒會死去,他還想着,要離開她遠遠的,只要遙遙得知她幸福的音訊就是幸福了。可是,她不在了,再也不會幸福了。
君蘭舟胸口痛的忍耐不住,一口鹹腥涌上喉嚨。踉蹌着走到棺材邊,費勁全力去推棺材的蓋子。
嬋娟見狀站起身斥道:“你這是幹什麼!郡主活着的時候你不知道心疼,現在又來打擾她安眠!”
君蘭舟卻不回答,執着的去掀棺蓋。
嬋娟大哭起來:“那日,奴婢陪着郡主送了裕王爺出征,就去會同館找您,守門的侍衛說您三日前就走了。郡主聽了,當時便暈了過去。奴婢本以爲郡主身子弱,又傷心,休息調理一番就會沒事了,可是她醒來之後就不好,日日發呆流淚,吃不下也睡不着,水神醫來給瞧了也不管用,幾日下來,郡主就虛弱的不成樣子,竟出氣多,進氣少了,水神醫說,郡主是心力交瘁,沒有了求生意識,一心求死,前日,郡主醒了,說要沐浴更衣,說不想臨去了還髒兮兮的……奴婢,伺候郡主梳洗過後,郡主就,攥着一根梅花簪子發呆,後來,就,就和目而逝了!”嬋娟說到此處,已經是泣不成聲。
君蘭舟一口鮮血噴在棺蓋上,仍舊不顧一切,奮力推開了棺蓋,低頭一看棺槨裡面,竟只有一個黑色的陶瓷罐子。
“人呢!她人呢!”雙眼赤紅,滿口鮮血,君蘭舟的模樣看起來比死人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