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逼你還是你逼我們?我看有了個君蘭舟,你把咱們是誰都忘了!咱們從前盼望的是什麼?到現在好容易與父王相認了,終於可以不用在乎什麼呂家,可以大大方方的離開徐府,沒人敢欺負咱們了,你卻猶豫不決,爲了一個外人要放開你的親人,你還說我逼你?”阮筠嵐面紅耳赤,聲音拔高,可見他是有多憤怒。
阮筠婷搖頭,“嵐哥兒,我並沒有說要放棄你們啊,難道隔了距離,我就不是你姐姐,不是父王的女兒了?我若留下,難道就不是我了?”
“你看,你這麼說就是想選擇君蘭舟放棄我們!他有什麼好的?難道他冷着你這麼多天你還要繼續貼上去?還嫌掉份子掉的不夠嗎!你堂堂一個郡主,要讓外人怎麼看你,怎麼看咱們家!”
阮筠嵐憋悶了多少天的話,今日終於忍不住說了出來。
阮筠婷聞面色一變,有些受傷的退後一步,靠着窗邊的湘妃榻坐下,垂眸道:“我給你丟份子了?這些日,是不是有許多人議論?”
“沒,姐姐,我……”見她神傷,阮筠嵐於心不忍,可他們此刻明明討論的是是否回國的問題,他不想被岔開話題,不想妥協,冷下臉來道:“反正你必須跟我們一同走!”說罷一甩袖子大步離開了。
阮筠婷靠着手邊的軟枕,斜歪着躺下,疲憊的閉着眼。她是絕不會放棄君蘭舟的,就算跟他在一起不能生子也不怕。可是若強要取捨,勢必會讓父王和嵐哥兒傷心,這也是她不願看到的。
她素來自詡聰明,遇到事了從不因困難而退縮氣餒,可這一次,卻真讓她感覺到了疲憊和無奈。雙全之法就真的這麼難找嗎?
阮筠婷姐弟與端親王認親的事情天下皆知。當日便有與徐家關係或親近或疏遠的各路人前來道賀,二爺和三老爺已經後宅的夫人們少不得要疲勞一番,阮筠嵐則是陪着在外頭會客,如何也不能讓那些有親近結交之意的人覺得他們認了親就高不可攀了。
阮筠婷卻是幾日不出門,不上學,也不在去會同館找君蘭舟。只是呆在房裡,或是看着閒書發呆,或是對着鳳尾焦琴彈奏一些紅豆和嬋娟從未聽過的新奇曲子。她們不懂音律,卻也聽得出那些曲子中的悲涼彷徨之意,在阮筠婷面前。幾人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讓姑娘煩上添煩。
直到這日下午,紅豆來回話:“姑娘。蕭先生來看你了。”
阮筠婷正斜倚着湘妃榻握着一本雜書發呆,聞言一喜,坐直身子道:“他人呢?”
話音剛落,外頭便傳來一陣爽朗笑聲:“婷兒可真夠沒良心,有了親爹。就連好友都忘了,你看看你有多久沒上學,多久沒去書院看我了?”話音話音落下,一襲淺藍色素面長衫的人挑簾櫳走了進來。珠簾搖晃,折射出五光十色的光影投射在蕭北舒身上臉上,把他剛毅的面容鍍上了溫和之色。
“蕭大哥。”阮筠婷喜笑顏開的下地。吩咐嬋娟:“快去,把我新得的仰天綠雪沏來給蕭先生。”
“是。”嬋娟多少日都沒見過如此有活力的阮筠婷了,忙喜笑顏開的照吩咐去辦事。
阮筠婷和蕭北舒。在外間正對着屋門的八仙桌旁坐下。
蕭北舒看着阮筠婷的眼神,就有一些藏不住的心疼情緒流露出來:“你清減多了。”
阮筠婷笑道:“你看起來倒是沒變化,這些日過的好嗎?”
蕭北舒單手撫胸做捧心狀,蹙眉道:“你這樣一問,我才發覺我過的真不好。你算算,你有多久不來找我了?你是這樣。蘭舟那小子也是。就連你找到父親了我還是從旁人口中得到的消息,你說我過得好不好?”
他聲情並茂的成功表演了一個“怨婦”,阮筠婷見了禁不住掩口而笑:“好了蕭大哥,你不要怪我,不是我不去看你,實在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
蕭北舒便收起玩笑之色,正色點頭:“我猜到你必然有苦衷,所以一得知消息,我便立即來看你。婷兒,你還好吧?”
他先前所說的話或許都是客套的問候,這一句卻真的是關心。阮筠婷憋悶了多少日的情緒,這時候彷彿又失控的趨勢,蘭舟因爲他的身世不願理她,嵐哥兒因爲她想留下已經跟她冷戰了三四日,這些事情無人可以排解,早已經在心裡積壓已久,快要腐爛。
見她蹙着眉頭不說話,蕭北舒瞭然,“哎,遇到什麼事都要想開一些,總會有解決辦法的。你若是願意,可以與我說說,我幫你想法子排解。”
阮筠婷不是那種願意和人談論自己的人,就算是面對蕭北舒這樣相熟的,也無法將自己內心的想法都說出來,只是苦澀的搖了搖頭,“沒事。”
“看你的樣子,哪裡像沒事。”蕭北舒猜測道:“蘭舟最近少來找我,我去找他,他又不在,你這裡還是如此愁苦的樣子,難不成是你父王不贊同你們兩人在一起?”
蕭北舒早就知道他們的事,阮筠婷也從未想過可以隱瞞,只不過他猜測的不對,她也不想一直在這件事上繞圈子,便道:“沒有,別說我了,說說你吧。”
“我?”蕭北舒一指自己鼻尖。
“是啊,你是怎麼過的?除了在書院授課,還做什麼了?”
“我還不是老樣子。不求上進,但凡是能玩的我都玩。上山挖野菜,下田種地,河裡戲水,最近在和紅楓山後頭幾乎農家娃子玩蛐蛐很是有趣。他們負責幫我抓蛐蛐,我呢,教他們識字作詩,每日都很忙碌,但是從做不出什麼有建樹的事來。”蕭北舒說到最後就有一些慚愧。
阮筠婷羨慕的道:“哪裡有,我羨慕你這樣還不行呢,若是生活真的可以如此簡單該有多好。就不會有這麼些的 爲難和選擇……”說到後來,她聲音落入喉嚨,幾不可聞。
可蕭北舒仍舊聽的清楚。疑惑道:“選擇,爲難?難不成你父王給你安排了婚事,你須得在蘭舟和另外一人之間做抉擇?”
不等阮筠婷回答,蕭北舒就已經站起身來,道:“此事不妥,你和蘭舟畢竟是共患難過,感情深厚豈能是隨便一個凡夫俗子能夠相比較的?再說蘭舟哪裡比不上別人了?你父王也真是糊塗了!怎麼能做棒打鴛鴦之事?!”
“是嗎?老夫棒打鴛鴦與否,還輪到蕭先生來指教!”
外頭傳來低沉的聲音,緊接着珠簾晃動,端親王面色冷峻的走了進來。他身後跟着的是臉色同樣不怎麼好看的阮筠嵐。
阮筠婷站起身,笑着道了端親王身旁:“父王,你幾時來的?我來給你介紹。這位是……”
“不用,這位蕭先生爲父早有耳聞。”
端親王穿了身玄色的長衫,在炎熱的夏季,他冷峻的面容和身上濃重的顏色都給人壓抑和威迫之感。加上他看着蕭北舒的眼神算不得友好,態度更是冷硬。阮筠婷聯想起上一次他們父女沒有相認時端親王就曾經與她說過要注意身邊的人,不可全交一片心,那就有暗指蕭北舒之意,現在再看他對蕭北舒毫不掩飾的疏遠和敵意……
阮筠婷便皺起了眉頭。
“端王爺。”蕭北舒瀟灑拱手。
“蕭先生,若是沒事,你請回吧。本王要與愛女說幾句話。”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讓蕭北舒臉色瞬間變的極不難堪。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阮筠婷。
阮筠婷卻並未幫他與端親王辯駁。而是到了他身旁抱歉的道:“蕭大哥,我改日再去找你。”
蕭北舒沉默了許久才點頭,給端親王行禮之後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
看着他走遠。阮筠婷不等端親王和阮筠嵐開口,先問道:“父王,你爲何對蕭大哥有成見?”
“成見?”端親王挑起半邊眉毛。
阮筠婷拿了茶壺茶杯,斟了一杯茶遞給端親王,道:“我記得上次你就對我隱晦的說過一些關於對身旁人信任的問題。現在見了他你又是這個態度,我很難不懷疑。父王,您是不是對蕭大哥有什麼誤會,還是說有些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端親王聞言笑了,滿意的道:“我的女兒果真聰明。爲父剛纔還真擔心你會不問青紅皁白的就幫他說話,那叫我的 顏面往哪裡擱。是,我對他的確是有一些懷疑。”
阮筠婷便拉着端親王坐下,自己坐在他左側,“懷疑?什麼懷疑?”
“那一次你們被襲擊,爲父事後調查過,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可始終懷疑那夥搶你玉佩的人與蕭北舒有關係。”
“你是說……他讓人,來搶劫他?”玉佩在她身上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再說當時的搶匪的確是針對蕭北舒的,她兩次遭遇危險,都是被牽連的那一個,蕭北舒纔是對方的真正目標。
“他目的爲何爲父不得而知,但我的懷疑絕非沒有根據,蘭舟也察覺到了。否則你認爲以蘭舟和蕭北舒的關係,他爲何這麼久都不去看蕭北舒一眼,也不聯繫?”
阮筠婷恍然,“蘭舟聰明絕頂,他若是確信了,那就**不離十了。”
阮筠嵐聽了氣結的撇嘴,“父王,你看她!蘭舟放個屁怕都是香的了!”
“嵐哥兒!”端親王白了兒子一眼,“怎麼說話呢!”
阮筠嵐氣惱的背過身,用眼角餘光偷看阮筠婷的神色,其實他也覺得自己剛纔那句話說的過了。可一想到姐姐不要自己,卻要一個外人,他就控制不住情緒,傷人的話也不由自主的順口溜達出來了。
阮筠婷抱歉的望着阮筠嵐,隨後道:“父王,當年我母親不告而別,您心裡是何感受?”
端親王一愣,實話實說道:“心急如焚,不捨,憤怒,只想着若抓回她來,定要好好把她關起來。可後來,所有的情緒都變作絕望……”
“是。絕望。”阮筠婷道:“我母親既然願意懷您的孩子,那她必然是愛您至深。可她寧願與自己的丈夫分離,獨自一人去承擔生活的壓力和痛苦,其中必然有不得已的苦衷。是‘苦衷’,當年讓你們夫婦二人分離,當初的分別,誰都沒有想到是永別。”
阮筠婷說到此處,淚水已經盈滿雙眼:“我不想讓‘苦衷’繼續做原罪,不想沖走當年母親的老路。我與蘭舟真心相戀,彼此相知。我不願意放開他,我也信任他心裡有我,現在所做一切。皆爲‘苦衷’二字。然這世上那裡有後悔藥給人?我若是不爭取一下就離開他,我們兩人都會終身遺憾。父王,我不是我母親,不會遇到事情一走了之,我想留下。試一試。我不是不要您和嵐哥兒,就算隔着距離,可我終歸是你的女兒,是嵐哥兒的姐姐。”
端親王想不到,阮筠婷今日竟會如此誠懇的和他說這番話,他不免在想。如果當年凌月也如阮筠婷這般堅持,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這一步,落了個終身遺憾?
阮筠婷的話。讓阮筠嵐也頗爲動容,“姐姐。”
“嵐哥兒。我不是不重視你和父王,我只是,不想我的人生留下任何遺憾。”阮筠婷走到阮筠嵐身後,彎身摟着他的脖子。臉頰貼着他的:“或許我留下,也改變不了什麼。到時候。我就可以死心,然後回西武國去了,但不是在現在,不是在我還沒有盡力試過之後。”
“罷了。”端親王釋然一笑,“婷兒既然這麼想,父王豈有不同意的道理?若是說個不字兒,還不成了不同情理專門拆散人家姻緣的壞人了。”
“父王。”阮筠婷心下無比動容,從前她只是知道端親王是她這具身體的父親,因爲靈魂換過,所以並未曾找到多少精神上的共鳴,只是多了個地位崇高的依靠罷了。可是現在,她真真正正感受到了父愛,這種縱容,這種爲孩子的考慮,這種寵溺又無奈的語氣,與她在現代的父親有什麼區別?
阮筠婷憋了多日的委屈,現在終於轉化成感動的淚水奪眶而出,撲到到親王懷裡哽咽道:“父王。”
端親王摟着女兒,憐惜的拍着她的背,順着她的長髮,“好孩子,乖婷兒,不要哭啊,有父王在呢,父王一定給你做主,只是……蘭舟那孩子介意的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阮筠婷退後一步,擦了擦眼淚。
“你知道的話,是不是也已經考慮好了後果?”端親王擔憂的道:“你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要一個健全的孩子。你現在還小,不懂這重要性。”
“我想清楚了。父王。咱們家不靠我傳宗接代,我不想放棄他。就算沒有孩子也罷,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如果不是他,我寧願終身不嫁。因爲旁人會讓我覺得厭煩,噁心。”
阮筠婷說的話沒有威脅的意思,卻威脅意味十足,端親王無奈的搖頭,“又是個癡傻孩子,也罷父王就不干涉你們了。”
阮筠婷面露喜色:“多謝父王。”
阮筠嵐便有些難過,“姐姐,我們明日就要啓程了。”
“這麼快?!”阮筠婷驚訝。
端親王笑道:“西武也有好多公務等着爲父處理。你既然留下,總是住在徐家也不好,這樣,待會兒父王就派人到外頭購置一塊第,給你修建一個別院,雖然這是在大梁國,不能叫端陽郡主府,叫個養心小築總可以吧?我把身邊的好手都給你留下,再買上五六十個奴才,先讓他們蓋房子去,蓋好了別院,你搬進去,讓他們伺候你保護你。”
端親王站起身,冷冷一笑:“徐家,或許有疼你的人,可也有不懂事的人不是?你暫且委屈一陣子,往後就可以獨立門戶了。”
離開這裡,不用再勾心鬥角的過日子,這正是她想要的。
阮筠婷喜笑顏開的行禮:“女兒多謝父王。”
端親王開懷笑着,單手將她攙扶起來。
端親王身邊的人辦事效率快,這日下午就在城東郊託了關係以西武端陽郡主的名義購置了一塊地,着手開始購置木料建造“養心小築。”端親王身邊的十名貼身侍衛都是武藝高超的精壯漢子,被留下保護阮筠婷,阮筠婷住在徐家,一時半刻用不上他們,他們也被派去修建別院了。
晚上。徐家辦了宴會,爲端親王和阮筠嵐踐行。席間老太太多吃了兩盅酒,拉着阮筠嵐的手不捨的落淚。說了好些動人心的話。阮筠嵐也是這個時候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老太太是真的老了。
七月二十,陽光明媚,郊外,阮筠婷與瓊華公主拉着手依依惜別,“婷兒,你真的不回去?”
阮筠婷搖頭,將被風略起的長髮順了順。笑着道:“若有一日回去,我也不會形單影隻的回去。”
瓊華聞言,便興奮的順着阮筠婷的目光看向一身緋紅色西武國官服俊美無儔的君蘭舟。
君蘭舟臉上的疤痕淡了。若不細看幾乎瞧不出曾經受過傷,這是讓阮筠婷最欣慰的一件事。
君蘭舟咳嗽一聲,到了端親王跟前:“義父。”
端親王拍了拍他肩膀,千言萬語,都只化作一句:“好好的。照顧婷兒。”
“我……”
“嗯?”
“是。我盡力。”君蘭舟很是無奈。
端親王便揚聲道:“瓊華,上車吧。時辰到了,咱們該起程了。”
“知道了三皇叔。”瓊華公主應了一聲,拍了拍阮筠婷的手,轉回身上了馬車。
阮筠嵐和端親王一同翻身上馬。
阮筠婷的目光,便落在批了天青色披風的弟弟身上。重生以來。這是他們姐弟二人第一次分開。雖然她知道,將來他們總會有分別的日子,可此刻。她仍舊忍不住離別愁緒,淚盈於睫。
阮筠嵐更是如此,他們姐弟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同吃同住,母親死後。他們一同討飯尋找外祖母家,然後一起在深宅大院中求生存。他從來沒有讓阮筠婷一個人過。不過阮筠嵐也清楚,阮筠婷早已經可以面對一切困難都能夠隨機應變,這麼久以來,她不是一直都處在保護者的位置上,在保護他嗎?
“姐姐,珍重。”
“你也是。”阮筠婷笑着揮了揮手。
端親王回頭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養生吩咐道:“啓程。”
“駕!”
車馬隊伍向前,護衛步伐整齊劃一。阮筠嵐和端王爺二人在隊伍的最前頭,就像兩面旗幟,他們的身影看起來,是如此讓人驕傲。
眼看着他們漸漸的走出視線,阮筠婷打算上車之時,後頭突然傳來一個嬌柔的聲音:“筠嵐!筠嵐!”
“清歌郡主?”阮筠婷驚愕的望着揮着帕子小跑步而來的韓清歌,她跑的鬢鬆釵遲,後頭的丫鬟和,嬤嬤追的上氣不接下氣。
“筠嵐!我會找你的,你等我啊!筠嵐!”韓清歌站在山包上,用力的對遠處的阮筠嵐揮舞雙臂。
“郡主,您這樣不成體統啊,快別叫了。”老嬤嬤皺着眉提醒。
韓清歌耳充不聞,仍舊叫着“筠嵐等我”之類的話。
許是韓清歌的聲音真的傳出那麼遠,阮筠婷分明看到早已經走遠的阮筠嵐回過身,衝着他們的方向揮揮手。
韓清歌便喜不自勝的笑了。 ωωω ¸Tтkan ¸℃o
看着這樣的韓清歌,阮筠婷很難不羨慕。她從喜歡上了阮筠嵐起,就一直直白的表達自己的喜歡,從來不藏着掖着,也沒有時下女子的扭捏造作,完全將自己的情緒展露出來,讓阮筠嵐從一開始的厭煩,到了後來慢慢喜歡上她。
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大約就是如此吧?
那麼她和蘭舟呢?
阮筠婷便轉回身看向君蘭舟。
君蘭舟板着臉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徐家。”
看看,從前會詼諧幽默的人,現在臉上表情僵硬的像是繃着鐵板。阮筠婷暗自撇嘴,狡黠的眨了眨眼,憂傷的點頭。
踩着紅漆木墊腳凳子一條腿剛剛邁上馬車,身子竟一歪,從上頭跌了下來。
“婷兒!”君蘭舟原本在她身後,見她如此被嚇的不輕,忙雙臂一身接住了她。
阮筠婷順勢靠在他懷裡,雙臂摟着他的脖子:“蘭舟。”
柔軟嬌軀緊貼着自己,君蘭舟方感覺到不對,纔剛她那個小樣,分明是充滿算計的,她是故意的。
“你!”將她放在地上,君蘭舟有些惱,“你瘋了,怎麼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阮筠婷微笑着,端莊溫柔的一如大梁城中每一個大家閨秀,可靈動雙眸中的明擺着的得意和算計卻不是旁人有的。
“我不是開玩笑,我知道你會接住我的。”
“你……”
“往後啊,我會經常不留神的摔倒,或是不小心掉下馬車啊,不小心驚了路邊的馬啊,再或者碰翻了滾開的茶水,撞倒酒晃杆子什麼的。反正也沒人在乎我,就讓我自生自滅好了。”說着轉回身,再一次爬上馬車。
君蘭舟被氣的不輕,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卻不能不相信她的話,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頭,生怕他再出什麼狀況。
阮筠婷眼角餘光看到他就在自己身後,得意一笑。他不是要推開她嗎?她偏偏不叫他如意!
君蘭舟很惱火,回徐家的一路上,阮筠婷狀況層出不窮。先是“不小心”用髮簪戳了一下駕轅的馬屁股,那馬兒發了瘋似的四蹄狂奔,險些連人帶車一起翻進溝裡,到最後他好容易才讓那馬恢復安靜,卻不敢讓她繼續獨處了,讓雁影跟着車跑,自己上車坐在她對面。
以爲這樣就完了,可阮筠婷的狀況還是沒停,她碰翻了裝熱茶的水壺,要不是他反應快,將她抱到自己腿上來,她手上和腿上怕要多個燙傷的疤痕,要知道現在可是夏天,傷口不愛癒合。
阮筠婷這些日子積累的所有鬱悶,都在“折騰”君蘭舟的時候得到了疏解,看着他因爲她的捉弄而惱怒,看到他每一次都能成功的不讓她受到傷害,阮筠婷就知道君蘭舟一直是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這樣還說要跟她斷絕關係,還說不愛她?她若信了纔是真的傻了。
馬車停在徐家大門外,阮筠婷撩起車簾,正考慮要不要“摔”下去,突然見對面一匹快馬迎面而來。見了馬車裡的君蘭舟,那馬上的人連忙道:“君大人,可算找到你了!不好了,王爺遇刺,危在旦夕,世子爺命小的報信,讓你速速去王府!”
君蘭舟身子一晃,險些一頭栽下去,不可置信明知顧問的道:“你說王爺,是什麼王爺!?”
“是裕王爺啊,您快跟小的去裕王府!”
阮筠婷萬分驚愕,天子腳下,皇城之中,有誰有本事能傷害到位高權重的裕王爺?裕王爺身邊高手如雲,誰能做到?!
正想着,君蘭舟已經飛身一躍,徑直從車上跳到雁影背上,呵斥一聲一夾馬腹,雁影便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飛竄出去。
阮筠婷也忙吩咐車伕:“趕緊跟上,去裕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