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肅笑吟吟坐在裕王爺的對面,想不到這麼快就有機會去而復返,他安排在裕王爺身邊的人早就來傳報,說是王爺找到了二公子的下落。
當初阮筠婷將君蘭舟安排進歸雲閣,他沒有嘴快的將消息告訴裕王爺是他的私心,也算是爲了不讓阮筠婷傷心。心底裡,他是不希望父王找到君蘭舟的。而且他也並不認爲君蘭舟那種人會魯莽的抗旨不遵。
但聽探子來報,父王命他素來歸雲閣時,他便有些明白了,若是君蘭舟出現在歸雲閣,這也說得通。
他恨君蘭舟。若不是他,母妃也不會傷心難過,父王和母妃的傳奇也不會被打破,他和父王之間更不會出現間隙。其實現在想要扳倒君蘭舟易如反掌,只要將事情鬧大……
“肅哥兒。”
裕王爺低沉的聲音突然傳來,唬了韓肅一跳。不過如今的他早已經不是從前的楞頭小子,隱藏心緒的功夫修煉到了一定程度。
韓肅笑容依舊:“父王?”
“不要打你弟弟的主意。”裕王目光了然,自己的兒子自己哪裡不清楚?
韓肅心頭一凜,想不到裕王竟能看穿他的想法,面色不改的笑着道:“父王說的哪裡話,我再不喜歡他,他好歹也是您的兒子。就是不看他,也要看您。”
裕王爺滿意的點頭笑了。但是韓肅不知道,裕王爺的滿意,並非因爲他相信了他的這番話,而是因爲裕王爺覺得韓肅終於成長起來,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直來直往的愣頭青了。
不在看韓肅,裕王爺左右瞧了瞧,道:“叫你的人出來吧。這是你的地盤。”
韓肅心頭又是一跳。雖然在來時路上他已經猜到裕王爺知道了他是歸雲閣幕後東家的事,但現在由裕王爺口中說出來,他還是難免心驚,他的事,父王到底還有什麼不知道?
“好。”韓肅應下,隨手招了個小二過來,讓他去找陶掌櫃。
樓上包間中,阮筠婷瞧見韓肅與店小二說了幾句,小二就匆匆上樓來,心中便有了數。目光捉摸的回頭看向陶掌櫃。
陶掌櫃還是第一次知道阮筠婷的目光如此有威懾力,在她的注視下,不自覺的低下頭。他心中犯難。不論是世子爺還是面前的阮姑娘,都是歸雲閣的東家,且都不是能輕易得罪的了的人,他不過是他們的手下而已,哪裡有資格有自己的主見?無非是上頭如何吩咐。他就如何做。
可若是世子爺的吩咐與阮姑娘的吩咐背道而馳呢?他從沒想過會有這麼一天……這事兒不好辦啊。
“陶掌櫃,你去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是。”陶掌腿擦了擦額頭的汗,退出了屋子。
不多時阮筠婷就從小窗的縫隙看到陶掌櫃走到了裕王爺和韓肅的跟前,行禮之後,聽韓肅吩咐了幾句,一直在點頭哈腰的應承。隨後行了禮又走向樓梯的方向。
阮筠婷坐在君蘭舟對面,“蘭舟。怎麼辦?”
君蘭舟仍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斜歪在圈椅上。還翹起了二郎腿:“沒什麼怎麼辦的,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急什麼。”
“你倒是不急。”阮筠婷氣的翻了個白眼。怎麼辦。蘭舟這邊消極對待,自己完全不想辦法。她這裡又要擔心韓肅會不會陷害蘭舟,又要擔心蘭舟會不會跟裕王爺來個寧爲玉碎不爲瓦全,除了前一陣子惹風寒發熱之外。她還是第一次流這麼多的汗,汗水幾乎溼透了裡衣。
君蘭舟悠閒的很。眼睛雖然看着窗口的縫隙,但眼角餘光一直在注意阮筠婷的反應,見她急得滿頭大汗,平日總是顯得蒼白的小臉兒如今也粉撲撲的,心裡覺得溫暖,又是開心又是有趣——旁日能看到阮筠婷焦急至此的時候真是太少了,越是能確認他在她心中的重要,君蘭舟就越覺得開懷,好似裕王爺將對他如何,他都不在乎了。
不多時,陶掌櫃回到了廂房,阮筠婷詢問的看着他,並未說話。
陶掌櫃擦了把汗,低聲道:“回姑娘的話,東家吩咐小人打烊,遣走所有客人。還吩咐……”
“還吩咐客人都離開之後,讓所有夥計到大堂去?”君蘭舟接道。
陶掌櫃連連點頭:“公子料事如神。”
阮筠婷焦慮的皺着眉頭:“下一步裕王爺就要帶着人搜查歸雲閣了。”
“正是。出口被堵死,我也無法混跡於夥計中間,當真是插翅難逃了。裕王爺果真瞧得起我。”君蘭舟露齒一笑,絕美的面容因爲臉上的疤痕顯得猙獰。
陶掌櫃原本不清楚世子爺這樣吩咐原因爲何,現在聽君蘭舟這樣一說,也全都明白了。原本焦灼的心情變的更加焦灼,這可如何是好?姑娘對他有知遇之恩,世子爺對他也不錯,現在看來,姑娘是站在君公子這一邊的,他無論幫哪一邊,都要站在另一邊的對立面上,這是他不希望的。
爲今之計,只能聽命行事,兩不相幫。
陶掌櫃退了下去,安排人去宣佈今日打烊了。
阮筠婷急得團團轉,心裡如長草了那般。
怎麼辦,若是蘭舟真的跟裕王爺對上了,蘭舟的性子肯定寧死不從,到時候說不定不用等韓肅宣揚,他自己就會將事情鬧大。裕王爺當然不會看到蘭舟送死,定然會想法子壓下事端,讓君蘭舟離開樑城。蘭舟不會有危險,可是,她真的不希望他走。
“你快想想辦法啊,不許吃茶!”見君蘭舟悠閒的端起茶盞,阮筠婷怒極的捶了他肩膀一下。她都快急死了,他倒好,還這樣無所謂。
“哎!”君蘭舟嘆息一聲,開導道:“莫怕,我不會有危險的。大不了一走了之。想他裕王爺也不會致我於死地。”
“你那麼聰明,爲何不盡力想想辦法?!爲什麼偏要離開樑城?!”
阮筠婷的氣的聲色俱厲。
但她的指責,聽在君蘭舟耳中卻衍生出另外一層意思。
“你不希望我走?”君蘭舟坐直身子,眼含希望。
“不希望,當然不希望!”阮筠婷眼神急切,是發自內心的焦急。
君蘭舟先是抿脣不語,只望着表情認真的她,漸漸地,嘴角彎起,露出今晚最開懷的笑容。
“好,婷兒既不願讓我走,我便不走。”
“你想到法子了?”阮筠婷忽略了他曖昧的語氣,眼神期待的看着他。
君蘭舟越發覺得阮筠婷如此表情,像是某種毛茸茸的小動物,忍不住摸摸她的頭:“還用想麼?很簡單啊。裕王爺爲何要陶掌櫃遣走賓客?”
“方便搜捕?”阮筠婷語氣一頓,又道:“因爲他不想將事情鬧大!”是了。裕王爺當然不希望事情鬧大,這件事傳到皇上耳中,君蘭舟就必死無疑了。
“正是,不想,所以若要脫身,我們只需將這件事鬧大即可。”
“什麼?你不要命了!”
“當然要。我想裕王爺很在乎我這條命的。”
“你是說……”阮筠婷眼前一亮。
“正是你想的那樣,若是事情鬧大了,裕王爺又存着保護我的心,他定會想辦法放了我走,在皇帝的面前證明我不在樑城中。這期間我可以回教堂去探探情況,若是他還沒有發現教堂是我的藏身之所當然好辦,即便發現了,我也可以立即換一個地方,樑城這麼大,他要找到我也很難。”
阮筠婷聽的連連點頭,最後忍不住使勁兒大了君蘭舟肩膀好幾下:“你既然都想到了,爲何不早告訴我,還害得我着急!”
君蘭舟任由她打,無辜的摸了摸鼻子,“我原本是想就算離開也無所謂,可現在你不希望我走……”
騰的一下,阮筠婷的臉上像點燃了兩團火,這會子纔想起剛纔自己那番話無異於挽留,這麼直白的表達情緒,也太羞人了。
咳嗽了一聲,阮筠婷道:“既如此,那我就去辦吧。我們可以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假扮成賓客離開歸雲閣,讓他將裕王爺要來歸雲閣認子的消息宣揚出去,相信以振國司的能力,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抗了皇上的旨意,他們沒道理不管。”
“正是。不過你要找誰去辦這件事?”阮筠婷身邊並沒帶着人。
阮筠婷咬着下脣想了想,道:“如今只有他了。牛山。”
君蘭舟半晌不語,最終點了點頭。
阮筠婷和君蘭舟出去不方便,所以只能遣人去找了陶掌櫃。
“陶掌櫃,此事關係到君公子的身家性命,希望你能幫我個忙,你放心,只是讓你傳話找個人來,不會陷你於危險之中的。”
陶掌櫃方纔聽了韓肅的話,現在當然也不會不顧阮筠婷的吩咐,“姑娘您請講。”
“你去將牛山找來,記得,儘量不要讓人發現。”
“是,小人知道。牛山一直記得姑娘的大恩,正想法圖報,這會子定然鞠躬盡瘁。”陶掌櫃行了禮,退着離開了房間。
君蘭舟蹙眉,低聲道:“牛山靠得住嗎?”
阮筠婷苦笑着嘆息:“這會子,除了他也沒有旁人了。姑且試一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