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秋心聞言愣了一下,思緒飛轉,他的故友,還是家裡有兩位公子的,會是誰?前思後想也沒有記得認識這樣的一個人,起身狐疑的走向門口。
阮筠婷和阮筠嵐對視一眼,站起身道:“水叔叔,您有客人來,我們就不多留了。”
“沒事,你們坐。”水秋心有一些被打擾了“天倫之樂”的不快,一面往外走去一面道:“我這裡又不是徐府,沒那麼些的規矩。你們就當是在自己家中,隨意便是。我出去瞧瞧,待會兒就回來。”
看着水秋心的背影,阮筠婷與阮筠嵐心下都很是溫暖。即便這個人身上有許多的疑團,可阮筠婷仍舊感覺得出水秋心此刻待他們是真心實意的好。
可他們畢竟是做客,並非這宅園的主人。思前想後,還是覺得不應在此刻打擾。兩人起身走向屋門,誰知還未等到門口,便聽見一陣說話聲。
“秋心,本王今日不請自來,叨擾了。”低沉的聲音很是客氣。
隨即傳來的是水秋心的聲音:“哪裡,王爺裡邊請。”
竟還有對水秋心客客氣氣的王爺?阮筠婷疑惑的眨眼,腳步頓住,須臾,便見披着一襲銀鼠貂絨大氅,頭戴紫金髮冠,身材挺拔的中年男子負手走在前頭,身後跟着兩名年輕公子。左邊一人身着大紅色錦袍,身姿挺拔,瀟灑如風,俊朗面容陰沉着。右邊那人披着白色錦緞斗篷,領口灰兔毛襯着如玉面容,桃花眼瀲灩含光,俊美無儔,笑容淺淡。
看到他們三人,阮筠婷與阮筠嵐都愣住了。裕王爺怎麼會來?韓肅與君蘭舟爲何同行?先是詢問的看向韓肅。但韓肅此刻兀自沉思,並沒發現她的眼色。反倒是君蘭舟對着她微微一笑,絕世容顏帶着三分無奈,三分親近,剩下的便全是對裕王爺的嘲諷和疏離。阮筠婷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笑容,也可以複雜的蘊含這樣多的內容。
水秋心與他並肩而行,面上表情淡淡的,絲毫沒有尋常人見了皇族該有的奴顏婢骨,反而相處的很是自然,笑着道:“我這裡簡陋。恐污了王爺的眼。”
“秋心說的什麼話,這樣說可是怨我不請自來了?”裕王爺笑聲很是爽朗。擡頭,正看到站在門邊的阮筠婷與阮筠嵐姐弟。腳步微緩,楞了一下。
水秋心見狀,解釋道:“他們是我故友之子,筠嵐是我的徒弟。筠嵐,過來。”衝着阮筠嵐招手。
阮筠嵐聞言走上前來。規矩行禮道:“給裕王爺請安。”雖然他對“於大叔”當年救了他們姐弟二人很是感激。可在旁人跟前,阮筠嵐還是很有分寸的不能讓人知曉此事,只是表現出該有的恭敬謹慎。
阮筠婷翩翩行禮:“裕王爺金安,世子爺金安。”
“免了。”裕王爺單手虛扶阮筠嵐一把,笑道:“既然是秋心故友之子,且還是秋心的徒弟。那便是自己人。無需多禮。”
“謝王爺。王爺,請進來坐,張媽。上茶。”水秋心做請的姿勢,引着裕王爺、韓肅和君蘭舟現行進門。阮筠婷滿肚子疑惑,與阮筠嵐一同跟在最後回了正屋。
水秋心與裕王爺端坐正中,韓肅與君蘭舟兩人卻坐的極遠,君蘭舟神情淡然。看不出喜怒。韓肅面色陰沉,怒氣隱忍不發。
不多時。張媽來上了熱茶。水秋心看了看那兩人,便開門見山的道:“王爺今日親臨寒舍,可是有事吩咐?”
裕王爺道,“談不上吩咐,今日本王是有事要懇請秋心幫忙。”
水秋心長眉輕挑,疑惑道:“王爺說來聽聽。”態度明顯並非很在意,竟有若是聽來不順他的心思,大有可能出口拒絕之意。
阮筠婷和阮筠嵐越發疑惑了。水秋心不過是升斗小民,怎麼會用這樣的語氣和裕王爺說話?難道水秋心還有什麼身份,是他們不知道的?
然此刻,裕王爺要與水秋心說的是正事。他們在場可能會引起不變,而且不該知道的事情她也不想知道,她可不想惹麻煩上身。
阮筠嵐還坐着沒動,阮筠婷已經站起身,道:“王爺,水叔叔。今日府裡還有事,我與嵐哥兒不能耽擱了。改日再來叨擾。”
裕王爺看着阮筠婷的表情,就變的很是滿意,“既然如此,你們就隨意吧。”
阮筠婷也不管水秋心是否有挽留之意,與阮筠嵐一同行禮,離開了屋子。
到了外頭上了馬車,阮筠嵐才疑惑的道:“蘭舟怎麼會和裕王爺走在一起?還有世子爺,瞧起來好像已經快忍不住怒氣,即將發怒了。姐姐,你說裕王爺帶着他們兩人一同前來,預意爲何?”
阮筠婷明媚雙眸眯着,箇中緣由,她猜到些許。
從前她懷疑君蘭舟是裕王爺的私生子。今日裕王爺帶着他出現,便已經證實了她的猜測。看文淵的樣子都快氣炸了,八成今日是他不願意同來的。不過,也說不定是裕王爺要帶着君蘭舟來,文淵氣不過,自己硬是跟着來?
至於來找水秋心做什麼,看裕王爺與水秋心相熟的程度,還有當水秋心跟裕王爺介紹阮筠嵐是他徒弟時裕王爺說的話,阮筠婷淺淺一笑,看來阮筠嵐要多兩個師弟。
“姐姐?”
阮筠嵐見阮筠婷不說話,有些擔憂:“可是其中有事?”
阮筠婷回神,搖搖頭道:“沒事,就算有事也輪不到咱們來多言,今日之事,就權當不知道吧。時辰不早,我先去審奏院,你也該回府了。”
“那我送你去。”
“也好。”
水宅正屋中。
自阮筠婷離開,韓肅與君蘭舟之前的氣流便一直呈現低氣壓。韓肅沉着臉,狠狠地瞪着君蘭舟,君蘭舟則老神在在吃茶,不爲所動。
裕王爺看着兩個兒子,很是無奈,拉過水秋心,道:“秋心,這十年你跟在我身邊,對於你的本事我最是瞭解不過,其實我今日前來,是想請你給我的兩個兒子做老師,教導他們醫術武功。”
裕王爺話音剛落,韓肅便哼了一聲,父王竟然承認那個野種是他的兒子,他將母妃的情誼置於何處?眼神如刀,狠狠瞪向君蘭舟,若不是他的存在,父王與母妃恩愛的神話又如何會被打破?!
水秋心也是心下驚訝,因爲裕王爺僅有一子的事情人盡皆知,今日如何又多出一位公子?不過無論如何,此事與他無關。
“王爺,對不住了,我已經有徒弟了。”水秋心回答的很是乾脆,“況且我已經遵守承諾,在您身邊充當了十年的護衛。師門與你之間的情也償還清了吧。”
裕王爺聞言,似是早就料想到水秋心會如此作答,搖搖頭懇切的道:“秋心,這十年你雖是做本王的護衛,可本王從未當你是下人,只當你是一位摯友。若今日之事,是本王以朋友的身份請求呢?”
一口一個“本王”,以提醒他他的身份貴重,哪裡看得出朋友請分了。
水秋心微諷,面上不露,只道:“對不住,我已有了徒弟,而且我精力有限,自問無法同時將三個人同時教導的出色。”看了看面色冷峻的韓肅,又瞧了瞧閒散自在的君蘭舟。水秋心突然生出了些惡趣味。
“若王爺打定主意瞧得起在下,那麼我至多也只能再收一人。多於兩個人,我便教導不了了。到時候只會將徒弟們都耽擱了,還不如只教導筠嵐。”
裕王爺哭笑不得,他素來知道水秋心脾氣秉性是有些執拗清高的,誰成想多年過去,他仍舊不在乎他的身份,不領他的情。偏生自己還就喜歡人不畏權貴。
可今日,他也真是裡外不是人了。
蘭舟不願與他相認。也因爲他生母的身份,他只能允許他繼續呆在君家做個義子。他虧欠了這孩子太多,許給他前程似錦,他不屑一顧,許給他金銀財寶,他視若糞土,他想盡一切辦法想要拉近他們父子的關係,可蘭舟從來都不將他是個王爺的身份看在眼裡。
裕王爺對於這樣的孩子很是青睞,他調查過君蘭舟的經歷,被奶媽抱走之後,僅過了兩年穩當日子,話沒學說全,奶媽就去了。君蘭舟從此無親無故,好在有好心的老乞丐收養,帶着他行乞生活。就這樣在市井之中,他的金枝玉葉,卻如同一根野草,全憑着自己的堅韌和聰明,才能一步步脫離了乞丐的身份,走進君家,在君家又步步高昇博得了主子的信任。
裕王爺心中有恨,可也無奈,當年他也曾經起了尋找這個兒子的念頭,可是皇兄的一句話就將他的念頭打消了:
“這個孩子太不光彩,他的存在,只會叫皇室蒙羞,若是讓外人得知他生母的身份,你想皇族顏面何在?你若不尋他,他還可以平平安安的做個尋常小民,至少能活下去。你若是尋他,朕就只能爲了天家顏面,殺了他。”
裕王爺長嘆一聲,就因爲皇兄的一句話,他隱忍了這麼多年。可父子的親情又如何切割的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