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名姑娘均爲妙齡,各個輕盈體態,嬌花容顏。雪白輕紗的舞衣隨柔軟動作或飄飛或輕展,姑娘們的腰肢兒也如同新生嫩柳一般柔軟。手中雪白長綢扇忽而刷的一下整齊展開,長綢飛舞,忽而合上,長綢形似水袖,隨着身體旋轉兒翩飛。每一個轉身,每一個彎腰,九人的動作皆如同一人那般整齊一致,隊形的變換也靈活多變,遠遠看去,當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老太太和阮筠嵐懸着的心在看到翩然起舞的阮筠婷時,漸漸的放下了。
韓肅端坐於裕王身側,目光早已盯在那一人身上移不開眼,只覺今日精心裝扮的她,竟有如此脫俗美貌,好似從前都不曾認識她一樣。更別提呂國公身旁的呂文山,如今已是眼花繚亂,看了阮筠婷,又看戴雪菲,已不知該看誰。
阮筠婷舞的專心致志,將師父教導的動作完全發揮出來。今日進宮,不圖表現多麼優異,只求無過。畢竟在場的除了古代最高的統治者,還有西武國來的使臣,哪日都能犯錯,唯獨今日不能。只是她還惦記着那白玉龍佩的事。既然進了宮,便要多留心那些達官貴人,或許誰的身上會有她生父的線索,錯過了豈不可惜?
隨着音樂漸漸急湊,舞蹈的動作也轉爲快而輕盈。阮筠婷跳的投入,轉身,踢腿,瀟灑柔美,手中長綢衫被她用的似劍似筆,頗有些蕩氣迴腸的恢弘之勢,一曲完畢,九人皆盤身臥下,恢復成開場時的三角隊形,御花園中便傳來一陣整齊的拍手聲。
韓乾帝很是開懷,吩咐了重賞。又將奉賢書院的教導誇讚了一番。對於書院各方面的開支都很是關注,交由丞相大人親自負責,山長、甄嬤嬤與蕭北舒皆喜形於色,一同行叩拜大禮謝恩。
晚宴仍在繼續。此刻阮筠婷已回到徐家這處。老太太親手端了一小碗雪梨湯遞給她,聲音柔的似能掐出水來:“快喝幾口,舞一曲累的緊。”
“多謝老祖宗。”阮筠婷雙手接過,感激微笑,隨後小口啜飲。
徐凝霞坐在三排的位置,望着第一排坐在老太太身側那個雪白的身影,心下一陣憋悶。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徐凝芳見狀,笑着低聲道:“八姐姐,妹妹真爲你不值。今日臺上接受皇上褒獎的應該是你啊。”
這話說到了徐凝霞心坎裡。不過對徐凝芳,她從來不加辭色 “她若是耗子,你也是臭蟲,你以爲自個兒好到哪裡去。少在這裡跟我套近乎。”
徐凝芳聞言,委屈的眨了眨眼。道:“妹妹並無惡意,只是那日瞧見一件奇怪的事,忍不住要告訴姐姐,姐姐若不喜歡,我不說就是了。”
奇怪的事,是什麼?徐凝霞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冷聲道:“什麼事你說,若是故弄玄虛,哼!仔細你的皮!”
徐凝芳有些經害怕了似的放柔了聲音。連連擺手道:“妹妹怎敢呢,其實是那一日,我在書院看到世子爺與阮姐姐……”徐凝芳湊到耳邊,對着徐凝霞耳語起來。徐凝霞的臉色,則是越來越難看。
阮筠婷在老太太身旁呆了一會兒。便發現阮筠嵐眼睛一直望着某個方向。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邊正是玉階之下裕王爺、王妃。以及韓肅三人的位置。
阮筠婷以爲阮筠嵐是在於韓肅打招呼,便也未曾多想。不過不多時,見阮筠嵐站起身來,向對面望去,裕王爺也同時離席。阮筠婷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是巧合?不,阮筠嵐行事規小心,不會做沒有分寸的事,可他們的身份與裕王爺根本沾不上邊,他爲何要離席,也向着那方向去?
心頭猛然一震,阮筠婷驚愕的張大眼。裕王爺身爲皇上的十四弟,當真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阮筠嵐身上帶着的信物,也似非凡品,再加上他對權貴之流的深惡痛絕,難道會是……
阮筠婷猛然站起身,跟老太太告了假,朝着阮筠嵐的方向跟了過去。
裕王爺四十出頭的年紀,身姿挺拔,面目清俊,眉眼之間帶着些冷淡與睿智,韓肅的面貌便大多繼承了他。
阮筠嵐快步跟了上去,猶豫的行禮:“王爺千歲。”
裕王爺見面前問候的是個漂亮少年,今日能來到御花園的也皆是簪纓望族,笑容便和藹了一些,道:“免禮,起來吧。”說罷轉身預走。
阮筠嵐見狀,忙追上前兩步:“王爺。”
裕王爺腳步一頓,回頭疑惑的問:“你有事?”
阮筠婷此刻正到了二人附近,就聽阮筠嵐猶豫的道:“於大叔,你許是不記得我了,可我記得您。八年前,在西南邊的鹿城,您將我與姐姐從人販子手中救出,並且給了盤纏,讓我們姐弟二人能夠來到大梁城。這個恩情我們銘感五內。”說着便要行叩拜大禮。
裕王爺似乎也想起什麼來,意味深長的一笑:“原來是你,那邊是你姐姐?”下巴指了一下阮筠婷。
阮筠嵐這才發現阮筠婷跟過來了,連忙示意她行禮。
阮筠婷嫋娜走至跟前,翩翩行禮:“多謝王爺當年搭救之恩。”
裕王爺笑着道:“不過是舉手之勞,虧你們兩個娃娃還記在心上。時光荏苒,想不到你們也都這麼大了。”語氣有些感慨。
阮筠嵐似乎也很是感嘆,道:“這些年我一直記着您的恩情,我也知道那幾兩銀子即便還了對您也沒用處,您缺的不是銀子。將來若有何吩咐,筠嵐必定竭盡全力,報答您的大恩。”
一個孩子,與自己小大人一般的正兒八經說了這許多,裕王爺此刻只覺得有趣,又覺得阮筠嵐小小年紀便知恩圖報,到是個可用之人。
“報恩倒是不必了。你只需好生讀書,將來在朝爲官,爲皇上效力便是對我最好的回報了。”
“是,筠嵐謹記在心。”
正當此刻,裕王爺的隨從快步過來,道:“王爺,西武國那些好攀比的又開始挑釁了,皇上已經命了奉賢書院的學子們應對,世子爺也在其中。”
裕王爺挑眉一笑:“去看看。”對阮筠婷姐弟頷首,又轉回了御花園。
找到了當年的救命恩人,阮筠嵐情緒莫名激動,再一聽奉賢書院大學部的幾位才子要應對西武國人的問題,他越發的興奮好奇,忙拉着阮筠婷回了前頭,在徐家的位子坐了。
西武國雖然地處偏僻西疆,民風也彪悍。可是對於中原文化非常向往,頭一陣上來的便是吟詩作對,又比琴棋書畫。名頭上打着互相切磋學習的大旗,可實質上明眼人都瞧得出西武人純粹是來挑戰的。
奉賢書院既然爲大梁城中學子們的最高學府,自然不會示弱,身着紅色長衫的七名男子和身着白衣的三名女子,可謂是應對自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阮筠婷注意了一會兒,便將心思神遊開去,想起方纔裕王爺的反應,當年他一個堂堂王爺,爲何會到了西南邊的鹿城。出手救了兩名毫不相干的孩童,是因爲心地善良還是因爲其中另有隱情?會不會裕王爺知道她與阮筠嵐的生父下落,只是不便說?裕王爺,於大叔,阮筠嵐想來也是今天得知的真相吧。
“姐姐,你快聽那個問題,咱們的人都被難住了。”阮筠嵐輕推了推阮筠婷的手臂。
回過神擡頭望去,只見青石鋪就的小廣場當間兒擺着一個敞開蓋子的紅木箱,箱子跟前,放着十個精緻的雕花木盒。這些東西的不遠處,還放了一杆秤。
一名身着錦緞窄袖圓領西武國服飾青年,正得意洋洋笑着,道:“怎麼沒人解得開嗎?”
“嵐哥兒,他問的是什麼?”阮筠婷問。
此刻安靜,阮筠婷的聲音周圍徐家人聽的清楚。徐凝芳笑着道:“阮姐姐方纔沒聽清嗎?”
徐凝霞輕哼:“怕是沒聽懂。”
阮筠婷不理會身後二人,只看向阮筠嵐。
阮筠嵐低聲道:“西武國打算進貢給皇上一些金條。如今金條有十盒,每盒有二十根。”指着地上並排擺着的那十個精緻盒子,續道:“這些金條,照理說每根都是一兩。然而現在其中有一盒,是每根九錢。要求便是用那杆稱,而且只能用秤秤一次,還不能用手去搬動箱子試驗哪一個輕,讓咱們想法子將那個不足分量的盒子挑選出來,若是選中了,便將所有金條都奉上,若是選不中……”阮筠嵐語氣頓住。
阮筠婷已經明白,如今文武百官聚集,奉賢書院的山長和師傅都在。如果真的被西武國的使臣難住,皇上顏面無存,怕是下頭的人也要遭受牽連。
思及此,阮筠婷蹙眉思考起來,只想着快來個聰明人,將問題解開便是。
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算了半晌,心中已經有了法子。可此刻西武國使臣已經叫囂了兩三次,文武百官仍舊沒一個吭聲。
阮筠婷猶豫起來,若真的作答,今日可就成名了。
方思及此,卻聽身後有一個女聲大聲道:“阮姑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