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昊發瘋一般地在地上打滾，整張臉都扭曲得不成樣子。
衆人無不駭然，紛紛避退。南宮家主卻悲痛落淚，一直想上前，我拉都拉不住。
“昊兒，是爸爸啊。”南宮家主走近，我只得跟在他旁邊以防萬一。
南宮昊這時候卻突兀地平靜下來，南宮家主驚喜，趕緊扶他。
我心頭警惕，一直盯着南宮昊，他卻並沒有暴起，南宮家主順利地抱住他。
“昊兒，我們回家......”南宮家主柔聲安撫，我依舊警惕。南宮昊似乎傻了，南宮家主強忍悲意背起南宮昊，南宮昊也沒反應。
所有人都盯着這兩父子，槍口緩緩放下了。南宮昊似乎在喘氣，胸口起伏很大，而且他越喘越快，又有了發狂的跡象。
我心頭大驚，趕緊開口：“伯父，把他放下來。”南宮家主沒有理會我，揹着南宮昊大步走去。
我快步跟上，然後眸子一縮。竟見南宮昊張着嘴巴，正對着南宮家主的脖子。
我一聲喝叫，腳步前跨，手已經扣住南宮昊的肩膀往後拉，豈料他也猛地發狂，一口搖下，結果咬中了南宮家主的後頸，硬生生咬出了一個血窟窿。
南宮家主痛叫失聲，我將南宮昊猛裡一拉，他直接摔倒在地上，嘴裡的肉竟然嚼着吞了下去。
衆人大驚失色。槍口又瞄準了，但誰都不敢開槍。南宮家主捂着脖子大叫：“都放下槍！”
南宮昊再次發狂，嚼着肉手腳亂打，我臉上都被他抓出了血痕，又不敢對他出手，只好死死壓住他，試圖按住他雙手。
衆人全都過來幫忙，南宮昊像是意識到了危險的野獸一般，猛地一昂頭竟撞我頭上。
我被撞得暈乎乎的，南宮昊一翻身就躍入灌木叢，眨眼間又躍入旁邊的山，飛快地爬了上去。
南宮家主驚叫：“昊兒！”衆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我抓着腦袋發懵。努力晃了晃頭也追過去：“你們把南宮老爺送回去，不要來送死了。”
他們紛紛領命，南宮家主不肯走，我說你再不走流血都流死你！
他悲憤不已，衆人七手八腳將他擡起就往外跑，必須得緊急救治了。
我則往山上去。不能讓南宮昊跑了，他此刻顯然精神不對勁兒，不抓住他恐怕他會越陷越深。
在我上山的同時，旁邊卻也出現一道倩影，同樣在上山。
我相當愕然，她卻清冷開口：“不要殺他。”
我一怔，這是伊麗覺羅，她面無表情，只是嘴脣很白，顯然精神不好。我說你什麼時候來的？
她說剛來，但事情已經問清楚了。我伸手拉住她：“你別去了，我會帶他回去的。”
伊麗覺羅輕輕搖頭，不着痕跡地甩開我的手，繼續追擊。
我心中輕嘆一聲，唯有跟了上去。
南宮昊這一路上山，胡衝亂撞，很多地方都有痕跡。
我們並沒廢多少力氣就發現他了。他竟蹲在一棵大樹後面發出低吼。地上則有些血和羽毛。
伊麗覺羅開始打顫，我再次拉開她，示意她別妄動。
我則輕步上前，南宮昊在進食，他在吃一隻鳥。我抿緊了嘴，緩緩蹲下，擒拿手伸向他胳膊，然後迅猛出擊，瞬間扣住了他手臂。
他發出受到驚嚇一般的怒吼，另一隻手砸向我，我當即擡手又扣住他另一隻手，他兩隻胳膊都動彈不得。
我鬆了口氣，但下一刻卻震驚，他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狀況，竟然不管不顧擡手掙扎。
只聽咔嚓一聲，他一隻手臂已經斷了。我大駭，趕緊放手，不然他另一隻胳膊也得斷。
伊麗覺羅低叫一聲，南宮昊似乎滯了一下，然後甩着斷手搖搖晃晃地看着伊麗覺羅。
伊麗覺羅眼眶立刻紅了，眼淚沿着她臉龐滑下。我心中一愣，又涌起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南宮昊搖搖晃晃接近伊麗覺羅，伊麗覺羅不閃不避，就是哭，我輕輕拉她：“他瘋了的，你退開吧。”
伊麗覺羅直接甩開了我的手，我抿嘴盯着南宮昊，他繼續逼近，那張髒兮兮的臉上都是黑灰，嘴邊則是鮮血和羽毛，還有肉的殘渣。
他一隻手已經斷了，就剩着一隻手緩緩擡起。伊麗覺羅嘴脣在發抖，她輕語：“昊，是我。”
南宮昊又是一滯，眼中似乎閃過異色。然後他的手貼在了伊麗覺羅的臉上，輕輕撫摸。
我喉結動了動，此刻完全不知所措。我唯有站在旁邊緊緊盯着，拳頭死死捏着，提防着南宮昊。
他依舊沒有意識，但此刻很安靜，沒有發怒。伊麗覺羅同樣擡手，握住了南宮昊的手掌：“我是伊兒......”
南宮昊身體一顫，像是記起了什麼，但隨之而來的卻是暴怒和發狂。
野獸一般的吼聲當即響遍了林子，南宮昊兩腿一蹬撲了上去。
我大駭，猛地擡腳，一腳將他踢飛撞在樹上。伊麗覺羅驚得臉色發白，站在原地淚流不止。
南宮昊在地上滾了幾圈卻又爬了起來，他像是得了失心瘋一樣，完全不理我，渾濁的眸子死死盯着伊麗覺羅：“伊兒......”
伊麗覺羅渾身顫抖，捂着嘴點頭：“嗯，我是伊兒。”
我停了手，手指也在顫抖，南宮昊猛撲向伊麗覺羅，我再次擡起一腳將他踹飛：“南宮昊，你他媽冷靜點！”
他摔在地上全然不顧疼痛，又一次爬起來，眼睛依然盯着伊麗覺羅。
我捏緊拳頭大步逼近，伊麗覺羅輕叫：“王振宇，你別亂來。”
我說他瘋了，會殺了你的。伊麗覺羅搖頭：“他不會的......”
伊麗覺羅緩步走近，不准我再傷害南宮昊。我臉色鐵青，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就是死死盯着南宮昊。
南宮昊依舊擺着捕食的姿勢，伊麗覺羅走近他身邊，強顏歡笑：“昊，你看看我，我是伊兒。”
南宮昊大口大口地喘氣，眼睛時不時閉上又無力睜開，他似乎在透支生命。
我緊緊跟着伊麗覺羅，一旦南宮昊有異動我就得出手。
我聽到了南宮昊古怪的喘氣聲和伊麗覺羅壓抑着的啜泣。
山林中有風拂過，那是春天的風，攜帶者一股悶熱，正如我此刻的心情。縱腸聖才。
頭頂的樹葉在嘩嘩作響，伊麗覺羅的輕衫晃動着。
我拳頭捏緊，南宮昊再次擡手，他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吼聲，那是野獸的聲音。
伊麗覺羅也再次握緊他的手，眸子閉着，像是任由他宰割一樣。
我手指捏得生痛，伊麗覺羅輕柔一笑：“昊，你還認得我嗎？”
南宮昊眸子睜大了，低吼聲中傳來嘶啞的哭叫：“伊兒......”
伊麗覺羅輕輕點頭：“嗯，是我。”
南宮昊全身都在冒汗，他的眼眶中佈滿血絲，似乎有血淚溢出。伊麗覺羅溫柔地抱住他：“昊，跟我回家。”
南宮昊吼叫着，哭泣着，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意識，但他顯然又有了發狂的跡象，他抓着頭髮拼命地扯，扯下來一把又一把。
伊麗覺羅痛哭，試圖抓緊他的手。這個舉動似乎刺激到了南宮昊，他忽地發出嚎叫，枯黃的手猛地伸向伊麗覺羅的脖子。
我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伊麗覺羅便被掐着脖子倒退了幾米，她驚叫出聲，哭得更兇，南宮昊不斷髮抖，像是被寒冷包裹着一樣。
我猛地驚醒，無邊怒火和詭異的情緒燃起，身體往後一側，一拳砸在南宮昊腦袋上。
他手臂一軟，搖搖晃晃站不穩，我再次出手，他那隻手臂同樣斷掉，慘叫不絕。
我片刻都沒有停歇，一連串出手，廢了他手臂再一拳打在他心臟上，他滾倒撞在樹上。
我此刻臉色也有點扭曲，剛纔伊麗覺羅差點被殺，我的意識似乎也跟着亂了，接二連三出手，在撲過去手刀揚起，準備砍向他脖子。
伊麗覺羅痛苦大叫：“住手！”我腦海中清明瞭一下，然而手刀無法收住，狠狠砍向南宮昊的脖子。
空氣中傳來匕首破空聲，在我手刀即將砍中南宮昊脖子的時候忽地肩膀一痛，力道卸了大半，手刀砍在南宮昊脖子上已經不足以殺死他了。
扭頭一看，肩膀上插着伊麗覺羅的匕首，她正哭叫着衝來。
忽地恍惚了，似乎要暈倒，內心亂成了一團，伊麗覺羅依舊哭喊：“王振宇，你給我住手！”
幾乎同時，南宮昊嘴裡的腥臭傳來，他張開大嘴咬向我脖子。
那一刻我回想起了許多往事，什麼事都迷迷糊糊的，我甚至忘記自己是誰了，南宮昊的嘴距離我脖子只剩下幾釐米，我五跟手指向上一抓，咔嚓一聲，他喉嚨斷裂，嘴巴咬在我脖子上卻再也咬不下去。
這具沒了生機的屍體就倒在我身上，我愣了愣，猛地痛哭出聲，渾身抖個不停，南宮昊軟綿綿地靠在我肩膀上，嘴巴里的血不斷涌出來，我哭嚎着，遙遠的山林在呼嘯，林海飄搖，夏未至，狂風已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