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喚醒

走出公司,何俊笙的車已經等在不遠處的馬路邊,沈佳宜的氣還沒有消,卻又看見何俊笙突然出現在眼前,煩躁的嘆氣,彷彿在對小潔說:“又是你乾的好事。”

此時的小潔如履薄冰,本來就是爲了製造兩人的見面機會故意瞞着沈佳宜,不料剛纔由於自己的不理智、衝動、腦殘行爲發生那樣的事情。此時,之前想好的各種臺詞都不統統失效,只顧低着頭見機行事。

沈佳宜瞧見小潔的神態舉止,雖生着氣卻又覺得好笑,於是推她一把:“走吧,還杵在那兒幹嗎?人家都等着了。”

“不生氣了?”小潔擡起頭可憐巴巴的看着沈佳宜。

“以後,這麼幼稚的事情不要乾了。”

“嗯,我保證。”小潔好像得到大赦一般挽起沈佳宜的胳膊。

何俊笙帶兩個女生來到建國路的一家法國餐廳,這家餐廳在大廈的28層。何俊笙提前預定時專門挑選靠窗的位置,通過大大的落地玻璃可以俯瞰很大一片區域的夜景,星羅密佈,美不勝收。

小潔從進入餐廳開始,就驚歎個不停,在她的印象中,這樣的餐廳只有在浪漫的韓國偶像劇中才會出現,此時身臨其境覺得好不真實。看着一桌一桌的情侶,再看看自己,便尷尬起來,今晚她這個電燈泡是當定了。本來是覺得讓沈佳宜單獨見何俊笙她不見得會願意,如果加上自己就會容易很多,沒想到這個何俊笙竟然挑選這麼“浪漫”的地方。

沈佳宜之前來過這家餐廳,和名媛小姐、小演員、模特等等,都是她所謂的“玩伴”。自從把自己當做一個富有的千金小姐之後,她就結交了很多這樣的“玩伴”。

“你們倆倒是說話呀。”小潔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沉默,一個勁兒的給何俊笙使眼色,“真是悶死人。”

沈佳宜終於開口:“你們相信靈魂嗎?”

何俊笙和小潔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沈佳宜繼續解釋:“你們相信人的靈魂可以和身體分開嗎?”

“靈魂離開身體,那不就等於死了嗎?沒有靈魂的□□。”小潔冥想片刻道,“我覺得靈魂是可以一直存在的,但必須依託於身體,如果脫離身體,就是死亡。”

“死亡?是啊。”沈佳宜自言自語。

“也不一定,靈魂有時候是會短暫的離開身體,比如睡着的時候,也許靈魂就會遊歷很多地方。”何俊笙誠懇的回答。

“哎呀,幹嘛說這麼無聊的話題,你們聊點別的。”小潔有點不耐煩,“你們有沒有發現這裡的顧客看起來都很,怎麼說呢,很像電視劇裡的人。”

“爲什麼?”沈佳宜問。

“我雖然不認識很多大牌,但是打眼一看就能看出來,他們的衣服、包包、首飾都絕對價值不菲。再看他們吃飯時的神態、動作,也不像是第一次來,所以……”

沈佳宜和何俊笙等着小潔繼續探究。

“所以,我們這一頓飯應該很貴吧。”

“反正他請客。”沈佳宜微笑着瞟過一眼何俊笙。

何俊笙依舊溫潤如水,道:“請女生吃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小潔直截了當地問,這也是沈佳宜一直想要問他的問題。

根據沈佳宜的判斷,何俊笙絕對不簡單是律師事務所的律師這麼簡單,如果說他有公司這個可能性不大,一個人不可能有那麼多的精力一邊經營公司一邊做律師。所以,根據自己的判斷,這個何俊笙要麼是富二代、要麼是官二代、再或者是軍二代,總之肯定不是普通人。小潔這麼一問,沈佳宜也充滿期待的盯着何俊笙,兩位女生都饒有興致的等着何俊笙回答。

何俊笙喝了口紅酒,放下杯子,道:“律師。”

“切!不可能。”小潔反駁,“我猜你肯定是個富二代,要不然怎麼會這麼有錢。而且,律師也不可能這麼有錢吧,我百度過你的名字,作爲律師是有點名氣,不過也不可能這麼誇張,還有自己的司機。”

何俊笙繼續端起酒杯,依舊淡淡的,沒有回答。

沈佳宜問:“你是北京人嗎?”

何俊笙答:“是。”

“你家住北京哪裡?”

“燕莎。”

“一個人住?”

何俊笙點頭。

“家人住哪裡?”

何俊笙微笑道:“有種被逼問的感覺。哈哈!”爽朗的笑,然後認真的對着沈佳宜說,“最重要的是,我們是朋友。”

小潔也反應過來沈佳宜的表現有點過於激烈,隨即打圓場:“是啊!管你是什麼富二代還是官二代,最重要的是我們的好朋友。”

小潔伸出一隻手,示意何俊笙搭上來,於是,何俊笙搭在小潔的手背上,沈佳宜也把手搭在何俊笙的手背上。

“好朋友!”沈佳宜發自內心的笑了,其中有感動,有似曾相識的安全感。

週六,沈佳宜起牀很早,她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卻沒想到小潔比自己還要早。走進衛生間就看見小潔貼在鏡子上的便利貼:“我去約會了,週末好心情!PS:何俊笙應該很高興見到你哦~ ”在落款的位置還畫着一張笑臉,看得沈佳宜心情也莫名的好起來。希望這是一個好的開始,希望今天一切順利。

收拾好一切,沈佳宜檢查確定已經帶上李經理的名片,沒落下電話,才離開。

到了林靜彤所在的XX醫院,沈佳宜深呼吸,告誡自己不要緊張,不要擔心,不要害怕,一切都會好起來。剛拐過林靜彤病房所在的走廊,沈佳宜就看見有人從病房中走出,竟然又是王晨睿,這下她更摸不着頭腦。“爲什麼?”沈佳宜心中自問,“難道他經常來看林靜彤?”

待王晨睿拐過走廊的另一頭,沈佳宜才走到病房門前,對保鏢報出自己的名字,並說是李經理吩咐她過來看望林靜彤,保鏢給李經理打電話後,才終於肯放沈佳宜進去。

“請進。”黑衣保鏢將電話還給沈佳宜。

聽到自己被放行,沈佳宜卻怎麼也擡不起腳,提不起手去開門。她要怎麼面對?面對自己的身體。

保鏢幫沈佳宜打開病房的門。

病房是醫院最高檔的套房,最外間依舊是原來的客廳,陳列沒有絲毫的改變。沈佳宜戰戰兢兢的往裡間走,上下牙齒開始打架,她感覺自己一直在發抖,掌心的硬幣已經沾滿汗漬。走到裡間門口,她再次深呼吸,閉上眼睛輕輕推開房門。她緩緩的睜開雙眼,看到躺在牀上的林靜彤,眼淚彷彿突然決堤的洪水噴涌而出,無法控制。

沈佳宜漸漸靠近,站在病牀邊,將那個自己的身體看得清清楚楚。

往日那個不可一世的女孩現在安安靜靜的躺在病牀上,眼睛閉着像睡着了一樣,頭部被白色紗布所包裹,但已經沒有血跡,鼻子上罩着氧氣罩,旁邊的心電圖雖然微弱但還在上下起伏着,林靜彤手指上夾着醫療指夾。如果不是被這些醫療設配禁錮着,她看起來是多麼的美好。

沈佳宜第一次見自己脆弱的躺在那裡,這樣脆弱的被那些器材折磨着,眼淚更濃烈了,從開始靜默的流淚變成痛苦的抽泣。

她再往近挪動步子,推了推林靜彤的手,抽泣着說不出任何話。可是林靜彤沒有任何反應,旁邊的心電圖還是那麼悠然自得不被打擾。

“你醒來!”沈佳宜鼓足勁兒,但只化作這麼無力的三個字。

“醒來啊!”沈佳宜的語氣近乎哀求,她不知道到底該怎麼辦,之前自己日思夜盼希望能見到林靜彤喚醒她,可是現在真的就這樣看着她,卻無能爲力。

“林靜彤,你醒來。”沈佳宜再推了推她,可是林靜彤依舊紋絲不動。

沈佳宜變得激動起來,她開始搖晃林靜彤的身體,聲音提高許多,“林靜彤,你給我醒來,醒來,你不能這麼一直睡着。”眼淚一滴滴的落在林靜彤的手上,沈佳宜接近崩潰的邊緣,她頓了頓,靠近林靜彤的耳邊,放低了聲音,“佳宜,佳宜,能聽見嗎?醒來好不好?媽媽和弟弟都在等你,他們很擔心你。”

不管她怎麼呼喚,林靜彤的身體彷彿被密封起來,與外界隔絕,什麼都聽不見。

沈佳宜越來越激動,她再次搖動林靜彤:“林靜彤、沈佳宜,你給我醒來,不管你是誰,你都給我醒過來。”

“我求求你,你醒來好不好?我真的好辛苦,好辛苦!”

“靜彤、佳宜,求求你。”

二十多分鐘過去,林靜彤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沈佳宜已經沒有力氣,她無助的坐在地上,靠着牆簌簌地流淚。

病房的門把手轉動,有人進來,沈佳宜也沒有發現,直到來的人站在她面前,他才擡起頭,淚眼婆娑中看到的人是爺爺和李叔叔。

爺爺好奇的打量着滿臉淚痕的沈佳宜:“小沈?”

“董事長。”沈佳宜站起身,跟林正銘打招呼,但整個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樣子,分不清到底是夢還是現實,如果一切都是一場夢該多好。

李經理解釋道:“董事長,小沈是靜彤在美國時的同學,我讓她過來看看靜彤,多一個人總會多一份希望。”

林正銘朝沈佳宜點頭:“多來看看靜彤,跟她說說話。”

看見林正銘眼圈泛紅,沈佳宜的眼淚又不由自主地往出溢。她拼命點頭,說不出一句話,就衝出門外落荒而逃,她怕自己控制不住,她怕自己會嚎啕大哭,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去抱住他,叫他“爺爺”,她好想這麼做,想讓他別擔心,告訴他自己就在這裡,會一直在他身邊,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