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嘉禾似乎也是猶豫了片刻才踱着腳步往門口的方向走去,腳步聲漸遠的時候,時音突然想起了自己買的那壇陳酒,登時一個激靈,連頭皮都發麻起來。
她本意沒想讓祁嘉禾撞見這事,畢竟這是他家,她讓人把東西送上門來似乎有些不妥。
當下便想也不想地從廚房躥了出去,時音腳下生風地越過祁嘉禾先一步跑到門口,把門拉開一道小縫朝外看過去。
果然是穿着酒坊工作服的員工站在外面,對方懷裡還抱着一罈約莫半臂高的酒罈。
“時小姐是嗎?您訂的酒。”見她開了門,對方笑吟吟地把東西遞了上來。
“啊,謝謝。”敏銳地察覺到背後那道過於敏銳的目光,時音微微拉開了門,硬着頭皮接過東西,衝工作人員點了點頭。
“不客氣,祝您飲用愉快。”
目送着對方離開,時音這才嘆了口氣,抱着那罈子酒笨拙地合上了門。
轉過身,果不其然看見祁嘉禾站在不遠處沉着臉看着她。
“真把這兒當自己家了是嗎?”
他冷冷掀起脣角,滿臉都寫着嫌棄。
時音有些尷尬,但還是認真解釋道:“這是準備做菜用的。”
祁嘉禾盯着她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明顯舒緩了幾分。
時音心裡有數,她要是讓人把自己的東西送上門來,那祁嘉禾指定要發飆,但是如果送來的東西是建立在爲他服務的基礎上,他的臉色倒也不至於那麼難看。
總之他就是想看到她一切爲他服務。
和他在一起相處久了,時音覺得自己看人臉色的能力都更上了一層樓。
一邊抱着酒罈一邊往廚房的方向走,時音和他擦肩而過,不忘問道:“你明天晚上回來吃晚飯吧?我給你做頓好的,慰勞一下你。”
“一頓?”祁嘉禾嗤笑一聲,“你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心裡明白這人就是有火沒處撒,時音一切順着他的話來:“當然不止一頓了,以後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做,只要你一個眼神,我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
意料之外的,祁嘉禾居然一時沒有立刻嘲諷她。
時音覺得奇怪,小心地把那壇陳酒放在桌上之後纔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他正靠在牆上看着自己,碎髮在眼窩處投下一片陰翳,模糊了他精銳又深邃的目光。
她能感覺到祁嘉禾是在打量自己,一時間有些緊張。
“你那個朋友,跟你是什麼關係?”
他忽然這麼問道,向來清冷的聲線,這會竟然夾雜了幾分喑啞。
一時沒get到他這句話的重點,時音雲裡霧裡地答道:“就是……朋友啊,一起逛街吃飯的那種。”
祁嘉禾顯然覺得她這麼回答有些白癡,語氣裡多了幾分嘲弄:“你對每個朋友都這麼仗義嗎?”
時音蹙了蹙眉,她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麼,不過是在祁嘉禾和許佳怡之間動了動嘴皮子,無非就是事後可能忙點累點,但能爲朋友解難,她還是很高興的。
想到這裡,時音頓了頓,答道:“我沒幾個朋友。”
她突然想起那次去秦家做私廚的時候,飯桌上那番其樂融融的景象。
原來祁嘉禾這種看起來生人勿近的人,也是有那麼多朋友的。
雖然他們的性格看起來和祁嘉禾都不太一樣,但很明顯,他們關係很好。
“看出來了。”祁嘉禾冷笑一聲,“在家裡被時錦程慣壞了吧,受到一點委屈就掉眼淚。你這種性格,居然還能有朋友,也真是夠讓人意外的。”
時音被他這番話噎了一頓,臉頰頓時有些紅,本想反駁說他纔是那個真正性格超差的人,但想了想,又怕他當即發難,她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默不作聲地重新抱起罈子進了廚房。
祁嘉禾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微微皺了皺眉。
往常這時候她哪怕惹怒他,也一定是要同他爭論一番的,現在卻學會了忍氣吞聲,倒是有些讓他意外。
在原地站了一會,祁嘉禾轉身去了客廳,打開電視的時候,他還在心裡納悶:自己什麼時候開始觀察她的細節了?真是奇怪。
財經新聞的片頭曲剛響起來,祁嘉禾的手機也跟着震動了兩下。
是家裡來的電話。 шшш▪ тt kān▪ C○
他接起聽了兩秒,臉色很快變得陰鬱。
掛了電話,他電視也沒關,腳下幾乎是立刻便起身走向門口,走到一半又發覺自己還穿着家居服,臉上登時閃現過稍縱即逝的煩躁。
加快了腳步回房間換了身衣服,他腳下生風地下樓、換鞋、離開別墅,甚至沒有聽見聞訊趕出廚房的時音問出的那句“你幹嘛去啊”。
房門被合上的聲音響徹大廳,時音圍着圍裙站在廚房門口,看着空空如也的大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到底是祁嘉禾,連歇下來吃口飯的功夫都沒有。
祁嘉禾開車回了祁家老宅,家裡的傭人忙上忙下,一個個連跟他打招呼的功夫都騰不出來。
他徑直走到祁崢嶸的房間門口,在交錯的人影間隙中,看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站在窗邊,仰頭調好了點滴的速度,又側眸和旁邊的姜瑩低聲吩咐了句什麼,姜瑩連連點頭,面上難掩擔憂之色。
祁嘉禾沒有進去,眸光晦暗地看着這一切。
傭人逐漸從房間裡退出來,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有人低聲喊了句“三少爺”。
姜瑩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擡眸朝着門口的方向看過去,臉上的怔忡神色一眼就可以望見。
醫生正好走到門口,看見祁嘉禾,便向他欠了欠身,道了一聲:“祁先生。”
祁嘉禾的目光落在屋內牀上沉睡的老人身上,低聲問道:“怎麼樣?”
醫生順着他的視線回眸看了一眼,露出些許憂慮的表情:“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體素質大不如從前,這次是因爲高血壓引起的昏厥,下次就不知道會是什麼狀況了。”
祁嘉禾收回視線,看向對方,“辛苦了,徐醫生。”
徐巖嘆口氣道:“醫者仁心,這是我分內之事,我也希望老先生健健康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