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還算順利地送走了劉星宇和小潔，許悠算是鬆了一口氣。黎進倒是仔細算了算，付了一週賓館住宿的錢，吃了一頓飯，滿打滿算也花了兩三千塊。這當然是不指望要回來的了，不過在許悠看來，只要能花錢解決的問題，都不算什麼大問題——別說還算得上是親戚，就是不相干的，爲了女兒也是值得的。
但是曉溪高考剛結束，成績還比一本線高出了三十多分的消息剛出來的時候，黎老爺子的白內障卻越發嚴重了，以前還能看看報紙，近來人站到面前都看不清臉龐。
“哥，咱爸這樣也不是辦法，我看還是去醫院做個手術，換個晶體就好了。”黎霜幾次來家裡，見老爺子眼神越來越不好，便主動提議。
“我不去醫院，人老了總有個三病兩災的，這就是命。”黎老爺子嘟囔着，堅決不肯去醫院：“看不見就看不見，能看見點光就行了；要是死在醫院了，做鬼都是個孤鬼兒……”
“爸，李文龍他媽前兩年不是還去開刀的嗎？現在醫學技術這麼發達，做個白內障手術，做完就可以走的！住幾天醫院不過觀察觀察，哪裡就會死了啊！”黎霜喋喋不休，金華在一旁不做聲：她心裡是疼小女兒的，特別是小女兒嫁到李家以後，更加覺得小女兒說的話都是對的。但是對於黎老爺子開刀的事情，她心裡也是犯怵的，所以緘默不語。
“小霜，你還是聽聽爸自己的意思。要是真不方便，我們也不會捨不得這幾個錢——先去問問，做這個手術有什麼要注意的，是不是都能開，老年人開了會不會有問題？”黎進到底是哥哥，他這麼一說，黎霜只好停了一直喋喋不休的嘴。
“反正我不開刀！都一把年紀了，閻王爺要收也到時候了。”黎老爺子嘟囔着起身，摸索着往房裡走去，金華趕緊跟上，略略攙扶着點怕他摔了。
“哥，你還是幫我勸勸爸，他要是真看不見了，拖累得還是你們——媽年紀也大了，嫂子肯定就更累了。”黎霜看了許悠一眼：“我也是當媽的人了，琦琦明年高考，家裡現在老得老小得小的，要是爸再在家裡跌跌撞撞的，摔哪兒碰哪兒了還得花錢請人。”
“我有數，小霜你先回去問問李文龍他媽，這個手術要不要緊，最好再找找那個醫生——李家找的醫生應該還是不錯的。”黎進想了想：“你放心，這事兒我們再商量商量。”
“這下到底怎麼辦啊？本來是打算帶曉溪出去玩的，現在老爺子如果要開刀，我們肯定走不開了。”許悠直到回了房間才和黎進開口。
“我也是想我們一家三口出去的，但是現在老爺子這個樣子，我們做兒女的不能不管吧。悠悠，你最有辦法，我看出來了我爸那是怕開刀，怎麼辦呢？”黎進有些憂心忡忡，許悠想了想，接了話茬：“你就別和他說開刀開刀什麼的，我聽了都害怕。你就說去醫院，問問醫生有什麼辦法，然後先和醫生說好，複診的時候就說是微創，很快的一個小手術。”
“那爸要是不肯住院怎麼辦？萬一回家感染了，那可怎麼好。”黎進還是有點擔心。
“哪兒就那麼容易感染啊，不行就回家治療唄，把眼睛蒙起來就是了。”許悠不以爲然：“不過那就是什麼都看不見了，你可得請個保姆。你媽耳朵又不好，不能指望她一個人照顧老爺子。”
“可以喊小霜啊，她反正上班又不忙。”黎進想當然地說了，招來許悠嗤笑：“你呀！還指望你妹妹呢！她不要照顧她家了？能去看看，和醫生打個招呼就不錯了。倒是可以跟你二姐說一下，不過她現在也要照顧人家小高父母，我們還是要靠自己實在。”
“對哦！可以喊二姐，我怎麼沒想到。”黎進開心起來：“悠悠，還是喊二姐來，我還是不大想請保姆，家裡來個生人總覺得怪怪的。”
“哎喲大老爺，我都不覺得怪，你老人家倒覺得怪呢。”許悠也笑了：“那你去和你二姐說去，我可不好開口，不然還以爲我想偷懶呢。”
“沒問題，明天先帶咱爸去醫院看看再說。”黎進和許悠聊了一番，總算像吃了定心丸一樣，放下了心。
“只開一個眼睛？那不成了獨眼龍了！”醫生的建議不光黎老爺子沒想到，黎進也沒想到：“怎麼能一個眼睛開，一個眼睛不開呢！”
“老爺爺的情況，現在左眼看得比右眼清楚，情況也沒那麼嚴重，我建議先開右眼，畢竟人年紀大了，恢復得慢。開一隻眼睛觀察一下，看得清楚也好。而且可以避免完全看不見，照顧起來難度也更大。”給黎老爺子看病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主任，許悠一大早就跑來掛好號，等黎進帶老爺子過來，才搶到的黎霜說的那個主任的“專家號”。
“我說了不開刀了，既然左眼沒什麼問題，那一個眼睛也行。”黎老爺子拗了起來：“我是不要住院的！”
“只開一個眼睛可以不住院的，您看您兒子媳婦都這麼好，人到這麼大年紀了，看得清楚，也是兒女的福氣啊。”主任低頭寫着病歷，黎老爺子不做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