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

當黎進把工資卡交給許悠的時候,許悠便覺得自己對婆婆的態度差了點。她本來也不是個特計較的女孩子,加上自己收入不低,難免心裡就覺得有了點愧疚。加上懷孕害喜得厲害,常常是婆婆做的飯菜都覺得不合口味,難免情緒就低落了些,覺得是不是自己過得太挑剔了——別家的媳婦也是這麼過日子的,婆婆金華也常這麼說,是不是自個兒就特難伺候?

這麼琢磨來思考去,上班的時候也就不太上心,一連就幾天工作的事兒都出了問題,領導就不依不饒了起來:“許悠,知道你懷孕辛苦,可是工作的事情,該做還是得做好了啊——要是你覺得身體不舒服,就先把今年的年假休了吧,休息一星期,在家好好調整調整。”

還好,自己平時的工作表現不算差,領導這麼說還是給面子的。許悠便決定在家休息一個星期。這麼一來,每天在家裡面對着還沒找到工作的黎霜,便有了矛盾。

起因還是許悠的小潔癖——以前天天上班很忙,現在天天在家,許悠才發現,黎霜簡直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扛輕重不得的新一代大學畢業生的代表。吃不了苦不說,還淨要享受;可公公婆婆對這個最小的女兒是疼到骨子裡去了,連黎進也特別疼愛這個妹妹。

每天早上,黎霜都要睡到十點多才起牀,然後刷牙洗臉,把洗手檯上許悠所有昂貴的化妝品都用個遍——如果中午有約會,還要化個妝。如果這一天有面試,那又多了一道程序——借衣服,借鞋子。這讓許悠覺得心裡非常不痛快,難怪自己一千多的面霜,沒一個月就去了一大半!先不說錢,想着自己的東西成了“試用裝”,心裡就覺得憷得慌。不過又覺得自己懷孕也不能用化妝品,放着也浪費了,也就算了。

偏偏黎霜大小姐並不省事兒,許悠的東西用得見了底,工作沒着落,便在家裡鬧起了彆扭。

一天中午,黎進不回家吃飯,這天只有許悠和黎霜、黎老爺子和婆婆金華,許悠一提筷子,便皺了皺眉頭:桌上是半條前一天晚上的鰱魚,只剩了尾巴;老倆口吃的紅燒肉,浮了厚厚一層油,裡面攙和着大幫子白菜;一碟鹹菜花生米,一碗番茄蛋花湯。

許悠只舀了點湯泡飯,就着吃了點,便不吃了。

“小悠,你多吃點啊,懷孕的女人可不能減肥,來,吃快肉。”婆婆金華夾了塊五花肉到許悠碗裡,許悠強忍着噁心,還是沒能憋住,跑到廁所裡乾嘔了起來。

“真噁心,”黎霜嘀咕了起來“天天吐,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小霜!”黎老爺子瞪了女兒一眼,在他看來,女兒是值得疼的,但是畢竟是女孩;相比較之下,孫子還是更讓他期待的。

“我又沒說什麼……”黎霜徑自嘀咕着,沒注意許悠已經回到了桌邊。

“媽,對不起,我最近一看到油膩的就吃不下。”許悠也覺得不大好意思,主動開口和婆婆賠了不是。

“沒事……小悠,不過你的身子要注意啊,你要是愛喝番茄湯,就多喝點,晚上小進回來了,媽給你們做冷切鴨腿……”婆婆金華一邊說,一邊把不多的番茄湯盛到一個碗裡,放在了許悠面前。

“媽!就給她一個人喝啊!”黎霜的口氣很不高興。

“就你折騰!到現在也沒找到工作,有你飯吃就不錯了!”金華一心想着孫子,對女兒的撒嬌視而不見。

“沒工作怎麼了!沒工作的人多呢!我同學在網上開店,不一樣賺錢!你們也沒說給我錢自己開店!”黎霜很不樂意地回嘴。

“小霜,咱們家是本本分分的人家,你哥哥考上大學,找了工作,天天按時上班,這不很好?別儘想着做生意發財,咱家沒那個命!”黎老爺子發話了。

“都什麼年代了,你們巴不得我趕快找個工作,然後嫁出去纔好呢!”黎霜把筷子一放,很不樂意地盯着碗發呆。

許悠覺得這場矛盾因自己而起,便輕輕把湯推到了黎霜面前:“小霜,喝湯吧,別涼了,我飽了。”

黎霜藉故撒起了氣,把碗“砰”地往桌上一放,“我不要!你們沒本事,就怪我找不到工作,我們宿舍裡的一個去了電信局,一個去了銀行,還有一個去了歐萊雅當店長,她們有什麼本事啊!還不是家裡人有關係!現在沒關係沒路子,到哪裡找工作!”黎霜一邊說,一邊眼淚就下來了。

見女兒哭了,金華也沒料到,趕緊搓了搓手去拿紙巾:“小霜……你別哭啊……是爸媽沒本事,要不,你問問你哥哥嫂子……”一邊說,一邊用求助的眼光看向許悠。

許悠壓根沒料到,焦點會落到自己身上——之前黎進也和自己提過黎霜工作的事情,可因爲自己對黎進這個妹妹實在沒有什麼好感,加上公司又有嚴格規定,不允許搞裙帶關係,所以根本就沒放心上;今天這個局面又不像演戲,自己如果不答話,實在說不過去。

“小霜,其實現在很多公司還是需要人的,你看,前幾天報紙上電信不還是在招人嗎?大學生如果吃不了苦,那就什麼活都幹不了;確實有的人,有關係,有路子,能不費多大勁就有好工作;但是也有更多人,都得靠自己一點點努力,纔能有成就……”許悠一邊說,一邊想着怎麼推託。

“我知道你們不想給我介紹工作,不介紹就不介紹,你羅嗦這些大道理給誰聽啊!報紙上招的是電信話務員,我們同學去了就是大堂經理!”黎霜抽泣着頂了許悠一句,搞得許悠尷尬萬分。

“小霜,如果你也想當大堂經理,那你就祈禱你也有個局長的爹媽!”許悠冷笑一聲,也不等他們答話,便推了飯碗,換衣服出門去散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