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公子——”
站在楊澈的門外,江柃羽輕輕地叩響了門板。房間裡面有燈光透出,柔柔地映在她的身上,她等待着楊澈應聲把門打開。
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房門“吱啊”地被打開。
“有事嗎?”
雖然楊澈背對着燈光站立,但是如此近的距離,江柃羽還是看到了他臉上的浮腫。正如劉合一所說的,他的兄長這回真的做得太過份,對於楊澈這樣的男子,他怎麼打得下手去?
“你沒有吃晚飯。”
江柃羽關切地開口道:“要不要吃點什麼?”
“我不餓。”
“出來走走好不好?”
她祈求地擡起了頭,他把自己一個人封閉在房間裡面並不是好事,或許有個人陪伴着散散步、說說話,可以讓他的心情變得好起來。“今夜的月色很不錯,桂花也都已經開放,我們在院子裡面走走好嗎?”
“我——”
“就當作是陪我可不可以?”
趕在楊澈拒絕之前,江柃羽急切地開口,既然她已經站到了他的門外,事情就不能半途而廢。
“好吧。”
楊澈最終沒有推卻,合上了房門與她一起,順着長廊走出去。
清幽的桂花香氣一陣陣地傳來,蒼穹之中的星光繾綣纏綿,如霜雪般潔白的月色,從廊沿外面傾瀉進來。入夜之後的氣溫清涼,他們並肩緩緩地散步,彷彿隨着每一步邁出,心底裡面的那些不愉快、不如意的事情,都漸漸地被拋落在身後。
“你今天出去辦事了?”
楊澈率先地打破沉默,注看過來的眸光如同月色般溫柔。
“是的。”
江柃羽在心底裡面鬆出一口氣,她怕的是不知道怎樣開口。既然楊澈首先發了話,她在後面就很容易順着杆子接下去。“我出門去見了一個人,他是九武的堂兄。”
“九武的堂兄?”
楊澈有些訝異,他們在來京的途中,江柃羽都沒有提及過這個人。
“他手上有這張銀票。”
江柃羽把田貴利給她的,那張二兩銀票拿了出來,“九武是他的養娘養大的,當初他跟他爹走失的時候,身上唯一揣着的就是這張銀票。”
“二兩的?”
楊澈把銀票接了過去,藉着月色仔
細地端詳。
“是的。”
江柃羽點頭,“九武走失的時候才七八歲,二兩的銀子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不是小數目,但他爹隨手就給了他零用,所以我一直猜想憑藉這張銀票,或許可以找到與他身世有關的蛛絲馬跡。只是當人販子帶着我,從村子裡面經過的時候,他把這張如此重要的銀票拿出來交換了我。”
“劉叔說過你是九武買來的娘子,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的?”
“嗯。”
江柃羽輕輕地點頭,她曾經被人販子拐賣,這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她一直感激着九武,如果沒有他出手相助,或許她此際的處境難以想像。“他的堂兄在京城經營酒樓,無意中發現了這張銀票,於是他把我約出去並且把它交給了我。”
“他沒有見到那個拐賣你的人?”
楊澈沉吟了一下,眉尖漸漸地蹙緊。
當初他與江柃羽第一次見面,從她的眼神中判斷,她把他當作了另一個人。此後他旁敲側擊,都只是爲了確認她與自己的兄長的關係。但是江柃羽對往事已經全無記憶,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他。
如今有人在京城之中,發現了當初交易的那張銀票。
證明人販子曾經或者現在就在京城裡面活動,江柃羽與他的兄長的聯繫越來越接近。
他默默地揪緊了自己的手心。
答案近在咫尺,只要讓他的兄長跟江柃羽見上一面,一切便可以水落石出。但是此刻他卻反悔了,他寧可她從今以後都不要再與他的兄長見面。
“沒有。”
江柃羽搖着頭,楊澈跟田貴利一樣都關心着她的來歷,而她更關心的是怎樣幫九武找到他的父親。
“這是一張全國通兌的銀票。”
楊澈藉着月色,仔細地分辨銀票上面的印鑑,“這樣的銀票有很多,在各地都有流通,或許對你的幫助不大。”
“真的是這樣嗎?”
江柃羽的眼中都是失望,她把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這張二兩的銀票上面。但是楊澈不會騙她,他看不出來端倪就是看不出來。“雖然九武從來沒有提起,但是沒有親人在身邊總是遺憾,我很希望可以幫他找回他的父親。”
“九武很幸運,有你這樣的關心他。”
楊澈靜靜地看着江柃羽,他心頭的那些不是滋味,都
通過他如月色般溫柔的眼神流露。
“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
江柃羽微微的垂下了眼睛,“他把我買下來的時候,我還是連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傻姑,後來神志總算是清醒了過來,但手臂卻受了傷。我們一起在山林裡面種蘑菇和木耳,那些日子過得很苦,每頓能夠吃的就只有南瓜。”
“都已經過去了。”
楊澈的手心伸過來,輕輕地撫拍着她的肩頭。
江柃羽的眼中涌進了感激的水氣,這個溫柔得像是水池中的白蓮花一樣的男子,在他們的木耳地被泥石流沖毀的時候伸出了援手,並且不辭勞苦地帶她上京求醫問藥。她感激的是在人生轉折的時候,無比幸運地碰到了他,原本她把他喚出來是想要幫他解開心事,但結果到最後反而變成了他在安慰她。
“謝謝你幫了我們這麼多。”
江柃羽輕聲地開口,“或許我不能回報你什麼,但我很願意傾聽你的苦惱。把不愉快的事情都說出來,讓我替你分擔一下好不好?”
“柃羽。”
楊澈的手移到了她的臉上,指尖輕輕地撫碰着她的面頰。
他的動作是如此的輕柔,像是夾雜着桂花香氣的晚風吹拂,又像是廊下的月色輕瀉。江柃羽一直都知道自己,無法抗拒他的乾淨明亮的眼神,此刻那種意亂情迷的感覺又涌了上來。
“咚、咚、咚”,她的心跳被擾亂了節奏。
明明告誡過自己不可以與楊澈太接近,但她又再度讓自己,陷進了他溫柔的眼波之中。
“我答應你的事情,或許會無法做到。”
楊澈既是無奈又是失意地嘆息了一聲,然後微微地揚起了臉,眸光看向了廊沿外面的夜月。“朝中的事情紛煩複雜,我拜訪過太醫局的醫正薛福辰,但是驚動了我的大哥,他一直都不樂意我捲入與朝中有關的人事當中。”
他難過的竟然是這件事情!
江柃羽猛然間攥緊了自己的手心,傳聞當中的御王,此人是何其的霸道可憎!
他不單止阻斷了弟弟的官途,竟然連楊澈代她向太醫局求醫問症也要發難。楊澈帶着自己的舅舅以及表妹,已經遠遠地躲離了京城,但是偶爾回來一趟他也要把他趕走才肯罷休!
難怪楊澈不與他同居一處,這樣的男子根本就不配爲人兄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