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美希在每個城市都有房產,這個城市的房子也多到記不清,連葉恆永也不知道我會被帶去哪裡。
我被一位司機從公司接走,車子七拐八拐的,終於到達了一個巨大的鐵門,司機在門口探出手按了幾個號碼,不知道哪裡傳來講話的聲音:“把許助理放在門口讓她自己進來。”
我在大門口下了車,象是一腳踏進了畫子裡的佈景:門口幾棵高高的熱帶樹,面前開出好大一片草坪。望遠處,有一片小樹林。我沿着一條私家路,朝那棟古色古香的房屋走去,
側面有藍色的游泳池,周圍很安靜,稍遠的樹上傳來鳥鳴,這裡沒有城市的喧譁,也沒有西郊的破敗,給我的感覺是一片的陌生與奢華。
走近了,才發現是一座老宅子,都是木質結構,硃紅色的柱子脫了漆,帶着時代的印記。走進去,沒有人,很幽黯。轉一個側面樓梯上了二樓,樓梯吱吱作響,客廳的方桌上插着一大束紅玫瑰,但已經謝了。看起來很頹靡。
房屋環繞幾棵大樹,葉影斑駁,一陣大風吹過來,樹葉狂歡,響的誇張。
好容易在一個臥室模樣的房間裡找到她,她正一心一意的看一個相架子。相片裡的人如果是她,那她年輕的時候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房間很空吧?”她頭也不回的問我。
“嗯。”
“所有的傭人都放假了,這樣才能突出你的本領啊,恆永說你聰慧過人,處理公司事物有條有理,那我要好好的替他考察一番了。你說是不是?”
牀頭還有一個相架子,上面是一個派對中的抓拍情景,照片裡有一個老人,年輕的她依偎在他身邊,狀甚親暱。她跟我對視一下,問道:“你猜相片裡是誰?”
“是您父親?”
“是我先生。這一切都是他所賜,他已經入土了。”
我尷尬的垂下頭,她親切的拉着我的手說:“沒關係,你別那麼緊張。”
聽她這樣一說,心裡更緊張起來。
閒來無事,她便耐心的教我磨咖啡豆,煮非常濃郁的咖啡,並加上威士忌,異常辛辣,她說:“爵士樂,僞裝,咖啡和烈酒,這就是富人的生活,你得慢慢學着習慣。”
我點應允。她說:“你平時就不愛說話嗎?真弄不懂恆永是怎麼想的。”
交談不是我的長項,該如何開始呢?年齡是她的禁忌,任何問題由我來問都會覺的不敬,我想來想去,只好笨笨的從自己下手:“我有一個女兒。”
“哼!”她冷笑,“我早已經見識過你的寶貝女兒了,不是也叫茜茜嗎?”一提到這個名字,守存房的一幕捲土重來。我沒有料到她這樣深藏不露,早就認出了我,卻時至今日纔開口。
“其實她不叫茜茜,名字是艾貝。”我坦言相告。
顧美希很驚訝:“那她怎麼知道茜茜的名字?”
“我也不能解釋。”
她並沒有多生氣,只嘲諷道:“這麼小的孩子就會撒謊呢,關鍵有一個會說謊的媽媽。不過,也無大礙,叫茜茜的那孩子,不是我親生女兒,不過是我先生跟另一個女人的私生女,我是礙於衆人眼光,維護家族名望,做她法律上的母親罷了。”她用眼角斜了我一眼,意味深長的說:“死了,倒也乾淨。”
我當下一想,不寒而慄,莫非這個叫茜茜的女孩是顧美希的眼中釘,她採取了什麼方法讓她早夭的?難怪取茜茜的骨灰盒的時候她連個隨從也不帶。我搖搖頭,不敢想下去。
“你在想什麼?”顧美希大喊一聲,她剛纔說了什麼我一點也沒有聽到。我隨口亂答說:“我是在想,顧總也有其他親人嗎?比如我,我還有一個母親。”
“象我這個年紀的人有個母親得有多大年紀了?我有沒有親人是你問的嗎?”她猛一起身,用力太大,脖子上的一串珍珠項鍊莫名散脫了,珠子滴滴答答滾了一地。
“你這樣低眉順眼的,真是不符合我的想象,滿指望你能與衆不同,現在看也不過爲了一個錢字。”她諷刺我說,轉身去了別的房間。
我低下頭,我彷彿看見自己的尊嚴也變成一串斷落的珠子,滾的一地都是,無法一一撿拾了。
貝貝生病期間,單是各項檢查就把家中積蓄花去大半,住院期間的醫療費,更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架勢,我這樣低眉順眼,不能不算是爲了錢。
錢,救贖,尋找真相,一個也不放過我,我也沒有放過任何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