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飛機,齊墨的熱空氣鋪天蓋地的涌來,將昨天的雪夜天國一下子溶掉了,我又回到這個錯綜複雜愛恨糾纏的世界中來。
公司和家裡都一如往常。葉恆永一整天悄無聲息,不知道有沒有在辦公室。無人使喚的時候便感覺不到他的存在,真得謝謝他沒有給我拘束壓迫之感。
下班前碧月和燕飛先後電話約我見面,索性來個三人同行。
碧月領我們在鬧市的巷子裡穿梭,來到一家小小的牛肉麪館前。人在門外已經受不住香濃味道的誘惑,不知何故,我竟胃口大開,忍不住吞嚥了幾下口水。
飄着油花的面和各類小菜一個一個端上來,碧月彎着眼睛看我吃的津津有味,拍手說:“對,就該這樣,好好吃,多攢些力氣,如果貝貝哪天醒了,就夠你忙的了。”
燕飛卻表現不同,她滿面愁容,筷子撥拉着碗裡的香菜,一口也不吃。我猜測她的心思:孩子病在牀上,母親卻精神百倍的上班,有滋有味的在外面吃飯,這是無法理解甚至無法寬容的,或許人們覺得我應該天天抱着貝貝在家痛哭,這樣才合乎常理。
燕飛表情奇怪,說話也奇怪:“昨天,我無意中看到一條消息說,有的植物人太久沒有醒來,肌肉萎縮,身體器官嚴重退化,對於病人來說,實際非常痛苦。看着默之你一天一天瘦下去,我……,據說,安樂死從某種意義上,對病人和家屬都是一種解脫……”
不等她說完,我把筷子拍在桌面上,脆生生的一響,燕飛的肩膀隨之一顫,她的眼睛紅了。
或許從她的角度考慮,自有一番道理,我隨即道歉:“燕飛,我知道你比我理智,不忍心看着一切慢慢垮掉。但是,請不要再提安樂死,貝貝就是變成一堆柴骨,我也要她……”碧月偷偷拉我的衣角,嘻哈着調節氣氛:“多好吃的面啊,牛腩特別嫩。我們換一個話題來說。”
我低下頭,對她倆說:“是有人該死,但絕不是貝貝。”
氣氛沉悶了片刻,燕飛懇切的看着我說:“你生氣我也得說,作爲朋友,我不能看你在沼澤地裡掙扎,你有沒有考慮過開始自己的新生活,我有個朋友條件很不錯,我想介紹……”
“不用了。我要結婚了。”
“你要結婚了?”碧月和燕飛同時瞪大了眼睛對着我叫。
“跟段言未婚妻的哥哥。”
“什麼?”她倆又是異口同聲,二重唱似的整齊。
“怎麼這麼巧?他是誰?我們認識嗎?”燕飛搶先一步問道。
燕飛並不認識童義信,我不想過多解釋。碧月好像明白了什麼,她掏出煙來點上,狠狠吸一口,煙從她鼻子和嘴巴里噴出來,她說:“報復段言可以,但不能把自己也搭進去。”
燕飛用力點點頭。
“你們不用操心,就在一邊看着吧。”我呼嚕呼嚕把面吃完,擦擦嘴,下一步是不是深淵,似乎管不了那麼多。
燕飛不可思議的打量着我說:“你好像真的變了不少。默之,你的心一點不亂嗎?”
“我沒有心!”
她倆一時無話可說了,燕飛接了一個電話,大概有急事要先走,走幾步又倒回來抓住我肩膀,叫我不要感情用事,囑咐完才匆匆離開。
碧月還在若有所思的吐菸圈,她就鎮定多了。
早晚她會知道真相,況且我需要她的配合,所以乾脆對她明說:“我要結婚的人,是童義信。”
她象是被施了魔法定格了一樣,無神的對着我,煙快燃到手指了,被我輕輕拍了一下,她還魂一樣的彈起來說:“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