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伺候長樂公主的宮女和媽媽身上帶着幾許的驕縱之氣,自打住進威武伯府的莊子後,她們在長樂公主面前不敢如何,但在私底下看怎麼都不順眼,刁鑽得挑寧欣毛病。
有時看她們的架勢彷彿貴人踏賤地一般,寧欣完全不理會她們,藉口公主殿下不容冒犯,將莊子上的僕從調離,不給她們找毛病的藉口。
來到莊子上的宮女媽媽大多是長樂公主信任的人,她們都有不低的品級,在宮裡以她們的地位不會從事粗使的工作,寧欣調開僕從後,她們立刻亂了陣腳。
長樂公主對寧欣非常的友好,如她所言把寧欣當成妹妹看待。即便她不用鍼灸的日子,她也願意同寧欣相處。她看出寧欣雖然外表柔弱但內心十分的精明堅韌,長樂公主同寧欣說話時,往往會有意外的收穫。
長樂公主私底下對於狀元感嘆:“彷彿世上就沒有事情能難倒她。”
於狀元面上帶着比陽光還溫暖的笑容,半跪在長樂公主身前,深情的說道:“臣以爲這話是說您的。”
長樂公主動情般輕撫於狀元的臉頰,似要抓住他臉上那抹溫暖,“於郎,叫我雪兒,同我單獨在一起時你不是駙馬,是我的 。”
“雪兒!”於狀元抱住了長樂公主,兩人相依在一起,在他們的嘴脣即將碰到一起時,門外響起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公主殿下,出事了。”
長樂公主推了推於狀元,於狀元臉上露出一絲的懊惱,可他還是很有禮的推開幾步,長樂公主撫了撫裙子平復了一會,說道:“什麼事?”
“幾位媽媽去找寧小姐,寧小姐...避而不見!”
從門外走進來一位十五六歲容貌秀美的少女,她身穿半截銀紅半截襦裙,外罩錦湖薄紗,鬢間一朵薔薇絹花,襯得她極爲的雅緻。
她雖然年紀不大,確是最得長樂公主信任的宮女,身上也領着官銜,她大多時候照料長樂公主的日常起居,不喜歡在沐浴時有人伺候的長樂公主單單對她例外。
“找欣妹妹麻煩?好大的膽子!”長樂公主面帶怒氣,“她們不知寧欣不僅是本宮的救命恩人,還是本宮認下的妹妹?”
“奴婢勸過,可幾位媽媽不聽奴婢的,奴婢猜測她們今日是忍不住了。”
這段日子,寧欣對她們不聞不問不巴結不逢迎的態度,讓她們很受傷。長樂公主最近兩日沒見寧欣,她們以爲機會到了。
“風箏,你給本宮把她們叫過來,無論是誰,一律二十板子。”
“遵命。”
那名姿容出色的宮女有一個很好記的名字,她同長樂公主初相見是因爲一隻風箏,因此長樂公主便賜名她叫風箏。
長樂公主將手腕上帶得玉鐲摘下,鄭重得用絲絹包好,交給風箏,“你把這個交給欣妹妹。”
“公主殿下!”於狀元和風箏詫異般得看着長樂公主,風箏喃喃的說道:“這是定盟?”
於狀元看出長樂公主的決心,溫潤一笑:“臣看寧小姐極是出色,雖是嫩若嬌蕊,但尋常人不可奪其志。她又救了公主殿下,臣贊同公主和她定下手帕之盟。”
大唐約定俗成的習俗,相好結交終生的兩位女子,需要以絹帕包裹隨身帶的玉器爲信物,主動定盟得一方大多是玉鐲,鐲子越貴重帶得越久,越能證明誠心。
長樂公主送得這隻鐲子是她出生時,先帝賞賜給她的,世上獨一無二的鐲子。
長樂公主向於狀元展露笑顏,親暱的說道:“於郎知我!”
風箏慎重的捧着鐲子離開,走到寧欣住的院落前,她看到了來同寧欣說理的媽媽們,她們一個個義憤填膺,但卻連院門都進不去!風箏手裡又捧着長樂公主從未送出去的信物,她對寧欣更是一萬分的敬重。
“公主殿下有令,命你們過去!”
鬧事的媽媽回頭一看是風箏,勉強露出了笑臉,“風箏姑娘,我等實在是氣不過,她對公主殿下實在是太無禮了。”
“公主殿下將寧小姐當做妹妹,並主動締結手帕之盟,我看是你們太無禮了。”風箏笑眯眯的說道。
衆人臉色一白,盟約?天啊,她們差一點癱軟在地上。長樂公主及其護短的脾氣她們太清楚了,只要是長樂公主看重並信任的人,任誰也不能多說一句。以前這份待遇只給了未來的駙馬於狀元,如今寧欣一舉成了另一個...來鬧事的媽媽們面色慘淡。
在屋子裡的寧欣放下手中的書卷,問道:“她們走了?”
抱琴道:“來個一個叫風箏的大宮女,奴婢聽說她們會被長樂公主責打,這是公主殿下再給您出氣呢。”
寧欣脣邊多了一分的笑容,“她們哪裡值得我生氣?同她們這些人生氣的話,太跌份了。”
....抱琴訕訕的低頭,主子的脾氣真不是拿不準,這幾日公主幾次相邀,她都沒去,可能等得是今日。
寧欣見了風箏,看到了她送上來抱着手絹的玉鐲,寧欣說道:“這是玉心鐲?”
風箏再不敢大意了,恭敬的說道:“是,這隻鐲子是先帝賞賜給長樂公主的。”
睫毛輕輕的顫抖兩下,寧欣慢慢得摘下貼身帶着的玉鎖,將玉鎖放到帕子上。長樂公主對僕從的處罰寧欣是滿意的,這樣證明她是有心同寧欣相交,並且將寧欣看成了妹妹。
有長樂公主的信任,寧欣才能給她出謀劃策。
寧欣的眸光深幽,結好長樂公主必然會招惹賢妃,寧欣喃喃自問,可準備好了?
寧欣將玉鎖用手絹包好交給風箏,“這塊玉鎖趕不上玉鐲貴重,這是亡父唯一留給我的東西。”
“奴婢會妥善的交給公主殿下。”
唯一的東西?風箏眼裡閃過幾許的同情,曾經名震天下的寧三元再清廉也不至於給獨女只留下一塊玉鎖。
在風箏走後,寧欣淡淡說道:“長樂公主身邊還有一個水晶心肝的人,風箏很不錯。”
抱琴羞愧得低頭,暗自發誓要向風箏姑娘看齊,若是比風箏太差,她對不住主子的培養調教。
做出的決定,寧欣不會後悔。上了長樂公主的船,寧欣自然得同賢妃娘娘對上...賢妃...寧欣眼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平淡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無雙郡主和賢妃從未交過手,但她們是天下最出名的兩個女人,也是公認的妖姬。無雙郡主以一己之力坑了韃子三十萬精銳,讓韓地撤藩,賢妃不逞多讓,從歌姬到先帝貴人,再到如今的生有皇子後位可期的賢妃,愛她們的人贊她們之才,恨她們的人罵她們爲紅顏禍水。
寧欣把玩着玉鐲,也許老天想看看,她同賢妃誰更心狠,誰更出色!要不然她怎麼會重生在寧欣身上?要不然怎麼會突然間下得一場暴雨將她同長樂公主連到了一起?
“天意如刀,人心難測。”
寧欣抿了抿嘴脣,先從清理長樂公主身邊的隱患開始。那位於狀元...經過寧欣觀察是真心愛慕長樂公主,可是他的真心又價值幾何?長樂公主驕傲又脆弱,若是事情如寧欣所想,賢妃能生生的逼死長樂公主。
癡男怨女,愛情一詞最傷人。
不過若是她想錯了呢?寧欣也不願意冤枉好人。
寧欣吩咐抱琴:“你想辦法給李冥銳送個口信,我在莊子上等他,我有事相托。”
想來想去,寧欣只能想到李冥銳。
“小姐,小姐,齊王世子到了。”
抱琴聽見這話,下意識去看寧欣,只見她合上了眼睛,身體微微的顫抖着,臉頰上帶出幾許的痛苦和茫然,這種情緒在寧欣身上是極少見的,抱琴自從她病好後,從沒再見過風輕雲淡沉穩的寧欣露出痛苦猶豫之色。
“主子,齊王世子...”
“我不去,打發不走他!我不去,他敢硬闖進來!我不去,他不會明白什麼過了就是過了!”
寧欣站起身撫平了衣裙,緩步向外走去。
在庭院正中間,十餘名穿着齊王府服飾的侍衛隨從如衆星捧月一般簇擁着一座轎輦。因爲有齊王府侍衛,莊子上的僕從不敢靠近,紛紛躲閃到一旁。
轎子裡靜悄悄沒有任何的動靜,微風拂過轎簾,隱約可見一側臥的人影。不是因爲他是齊王世子,誰會在意一個傻子?可如今只是朦朦朧朧的一道影子就讓旁人不敢妄動。
“寧欣!”
“齊王世子。”
在寧欣出現的時候,轎子裡的人影端正了身體,寧欣屈膝行禮,微微低頭露出好看的脖頸,輕聲說道:“表姐夫可安好?”
齊王世子攥緊了拳頭,他深沉的目光隔着簾子看向寧欣,即便她容貌變了,變得嬌弱文雅,變得清高,可他還是能在人羣中一眼認出她!認出刻在他記憶深處的寧欣。如今她這幅身體,這樣的身份,寧欣怕是很鬱悶。
齊王世子勾了勾嘴角,仔細得看着她,她眼底的平靜無波讓他下意識的捂住了胸口,那裡不再被劍穿透的傷口,此時他們不再針鋒相對,不死不休,可爲何竊取來的今生,他又遲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