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在急診室門口,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他們出來。
伏禹由於左腦顱內腦腫,左手粉碎性骨折,失血過多導致重度昏迷,生命危在旦夕。徽城醫院庫存的O型血很快用完,當天連續從五家醫院調血,連續輸血一個多星期,相當於身體裡的鮮血被換了三遍,伏禹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
由於身上多處受傷,因傷口感染導致持續性的高燒不退。伏禹真正甦醒,有意識,是在一個月後,當她在撕裂的疼痛中醒來,一股強烈的消毒水鑽入鼻腔,她緩緩地睜開雙眸,看着病房裡的人。
喬媽,喬爸,喬青,娜娜,藍靈,思賢,李秘書。
她環視一圈也沒有看到周肅。她虛弱地問道:“媽,周肅,他怎麼沒來?”喬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頭扭過去,雙肩微微抖動着,像是在隱忍着抽泣。
她心裡一緊,伸手抓住藍靈的手焦灼地問道:“藍靈,你告訴我,告訴我他怎麼啦?啊?”
藍靈擡眸低語道:“周總沒有事,他也受傷了,可比你輕得多,你安心養病就是啦。”
真的沒有事情嗎?可從他們閃爍的眼睛裡,伏禹卻預感着什麼。
兩天過去了,思賢來查房,伏禹請他支開所有的人,問他周肅到底怎麼了?
思賢看着一臉着急的伏禹,知道真相遲早都要揭開的,索性告訴她一切。
原來,車禍在發生的那一刻,周肅爲了保護坐在副駕駛上的伏禹,猛打方向盤已來不及,避開大卡車。他用身子護住她。結果是他傷得很嚴重,左額顳腦挫裂傷,外傷性蛛網膜下腔出血,左顳頭皮下血腫……經過近一個月的搶救,命是保住了,但依然昏迷不醒,醫生已經確診爲植物人……
伏禹還沒等思賢敘述完,她喘着粗氣,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了,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冰冷地冒着寒氣,周肅,我的肅……
木然了半天。
她掀開被子,就要下牀去找他。
被思賢一把抱住。
“你現在都需要人照顧,你要去哪裡?”他關切地問道。
她瞟了一眼思賢,怔住,思緒一下子飄到,出事當時的場景,當時,她聽到一聲巨響,隨即她摸到自己臉上都是血,身上也涼涼的還伴着巨痛,她發現周肅已經奄奄一息,但是一隻手緊緊的攥着她,積攢着所有的氣力,才吐出一句話:“禹兒,別怕快打救護……”話還沒有說完,他便暈厥過去了。伏禹撥通號碼後,跟着她也失去知覺……
這時,思賢見她兩眼發直,一動不動的愣神,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植物人?你是和我開玩笑吧,不會的,他還答應我去登記呢?怎麼可能,我不信,我必須親眼見到他,我必須要去看他,求你了表哥。”她語無倫次,呆呆地說着。
“好,我帶你去,但是你一定要注意控制好自己的情緒。”思賢在一旁叮囑着。
“我記住了。”她一字一頓說着,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隨後,思賢扶着她,來到特別護理室。一個月了她第一次透着玻璃,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肅。
他整個人被白色繃帶層層裹住,鼻孔裡插着氧氣,緊閉着雙眼……他不像是病人,倒像是睡着了。
伏禹身側的拳頭收緊,她沒有哭泣。而是很冷靜的轉過頭問思賢:“周肅醒過來的機率是多少?告訴我實話。”
“機率很低,除非……”思賢沒有說下去,他怕伏禹接受不了這個殘忍的事實。
他害怕伏禹會走極端,要知道,自從她知道周肅,成爲植物人的那一刻,她就沒有哭過,也沒有大喊大叫,這種行爲是最讓人擔憂的。
這會兒,他有點後悔,之前不應該和她說實話。
“除非,有奇蹟發生是嗎?”伏禹冰冷的話語,打斷他的思考。
他沒有在說什麼,沉默有時候是致命的語言。
伏禹瞬間,大腦一片空白。之後,她都不知道怎麼,又來到她的病房裡。
打那天起,她不吃也不喝,就直挺挺地躺在病牀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第四天。
交警聽到當事人已經醒來,就來到病房裡,諮詢了當天發生的事情,伏禹還算配合。
臨了,她突然一把抓住交警的胳膊,說道:“把肇事司機,抓住槍斃。”眸中充滿恨意。
交警蹙了一下眉頭,說道:“肇事司機當場死亡,他是全責,不過這場事故我們一直都在調查。”
說完,交警拿開伏禹的小手。
離開。
這天,周太太來醫院看周肅,她聽護士們議論,伏禹聽到周肅成爲植物人,她不吃不喝已經四天,任誰勸也不管用。
周太太的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但是,她也從這一刻更清楚地認識到,伏禹是個重情重義的女子。
想着,她便來到伏禹的病房門口,敲了敲門。
門被打開,喬媽眼睛紅腫地看着來者,一句話也沒說,兩人相視了一下,周太太進來。
她幾步走到伏禹的跟前,看着眼前的伏禹,她雙眼空洞無神,身子比之前更加瘦小和虛弱,見她來了,像是沒看見一樣,既不說話也不動。
周太太心裡一沉,這孩子該不會受到精神刺激,變傻掉了吧。
她也無聲地坐在牀邊,順勢拉起伏禹的手,默默垂淚,她知道說什麼,也減不清悲痛。哭也許會暫時排解一下壓力。
她在伏禹跟前,哽咽了半天,也沒見她有任何反應。
這時,她搖了搖頭,拍了拍伏禹的肩膀。起身離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她又返回來。
重新握着伏禹的手:“閨女,肅兒不知道何時醒來,可你既然已經醒了,就不要辜負了他對你的心,你更不要這樣折磨自己,你身上還帶着傷……”周太太抽泣着說不出話來。
半晌,
伏禹轉動了一下眼睛,看向周太太,掙扎着起來,吃力地伸出小手,抹去周太太臉上的淚痕,盯着她看了看,依然沒有說話。
周太太看着她這個舉動,知道她的神志還是清醒的,心裡地擔心也減去一部分。
又坐了一會兒,她才離開。
當天晚上,伏禹失蹤了。
思賢把大家都召集過來,又帶着醫生和護士,把醫院翻了兩遍,就是找不到她的身影。包括醫院的頂樓。
就差點沒有報警。
思賢焦急問道喬媽:“阿姨,您再好好想想,您是幾點離開她病房的。”
喬媽哭着,又把說了好幾遍的話,再重複說了出來:“我是九點時,去了廁所,再回到房間的時候,她人就不見了。”
這時,喬青焦躁地說道:“我們還是報警吧?從她絕食那天起,我就提心吊膽的,沒想到還是出事了。”他眼眶泛紅。
思賢何嘗不知道,要不是趁她睡覺時,給她打了鎮定劑,再給她掛營養水,就以她目前的體質,很難撐過三天。
“報警是有規定的,要等人失蹤24小時後……”思賢出聲。
接着,他提議到:“現在醫院該找的地方都找了,那大家再幫忙想一想,伏禹經常去的地方,有哪些?我們再去找找。”
“我知道她愛去什麼地方。”藍靈大聲地說道,她眼睛也泛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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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她報出地名,還好伏禹平時社交的場所不多。
“我們誰先找到,就羣發短信給大家。”藍靈說着。
大家同意。
立馬分頭行動。
李秘書去山上,藍靈去紅豔豔娛樂城,喬青去天鵝湖,思路去伏禹的公寓……
一個小時後,還是沒有音訊……
千夜酒吧。
思賢除了藍靈給他寫得地址外,他又另外找了好幾個地方,主要是一些公共場所,這是最後一個,他進了酒吧,每一個角落裡,他都不放過。
此時,在光線暗淡的角落,坐着一個人,一面喝着酒,一面附在桌子上低低地唱着歌。那歌聲聽得不是很清楚,不過被熟悉她的人聽到,還是能聽出來。
思賢被她的歌聲引到跟前。
看着她左手臂上打着石膏,右手拿着酒杯往肚子裡灌酒。喝完,就低唱着歌。
那身影,落寞又悽楚,讓他忍不住,心疼。
她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好,這樣死命的喝酒,不等於慢性自殺嗎?
他走上前,把伏禹手中的酒杯奪了下來。
她頭也不擡,直接拿瓶子往嘴倒酒,又被思賢槍了過來。她又拿起另外一瓶酒,準備喝時。
“伏禹,你爲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你爲什麼不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思賢忍不住喊着。
這個酒吧屬於靜吧,他一聲吼下去,周圍的人都側目過來,盯着他們看了看。
伏禹低頭不語,半天,她擡着小臉,咧嘴笑着說:“你槍我酒做什麼?給我。”她搖晃着身體站起來,伸手問他要酒喝。
思賢這才挨着她身邊坐下,低低說道:“伏禹,清醒一點好不好,你不知道你在這裡喝酒,你家人都爲你擔心。”
她笑了笑,也低低說道:“噓,告訴你,我沒事兒。”
他看着她故作堅強的忍着,更是心痛,酸楚。說道:“你要是想哭,我們找個地方,我陪你好好的哭一場,哭過或許就會好過一點。”
這時,伏禹拔高音量舌頭打結地說道:“哭,我的肅就能醒過來嗎?呵呵,你太逗了?你好幼稚啊,我沒有醉,你騙不了我。”
說完,她哈哈的大笑起來,隨即用手指向思賢,把食指放到他嘴巴上,做了一個噓的動作。那意思很明顯,不想聽他說謊話。
此時,周圍的人,對他們的大聲喧譁,開始投以不滿的眼神。
思賢顧不得那麼多,抱着伏禹就離開酒吧,來到外面。
冬夜,氣溫已經是零下。
伏禹從醫院裡跑出來,只穿了單薄的衣物,她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酒也醒了一半。
思賢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身上,卻被她擋了回去,一連幾次都被她拒絕。
他開始急了,說道:“伏禹,你穿得太少了,你要在這樣凍下去,會在生病的。你要是病倒了,誰來照顧周肅。他想要能甦醒可就要靠你啊……”
思賢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他實在看不下去,伏禹這樣頹廢、迷茫和自暴自棄。所以,他就胡亂說了一個她想聽的理由。
伏禹自己可以提周肅的名字,別人一提她就會炸毛。
她拉住思賢的衣服,仰着小臉問道:“你說什麼,周肅只要我照顧的好,他就會醒來。”
“我可以用我的生命發誓,如果我說得是假話,我出門也被車撞成他那樣。”他見自己說得話,伏禹心動了。爲了讓她更加相信,他不惜豁出去了。
伏禹凝視着他,半天,“真的,你說得都是真的,沒有騙我?”她帶着顫音問道。
思賢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我不會騙你的,正好我也不想去瑞士了,我自願給他當家庭醫生,我們一起把他治好,你說好嗎?”
思賢一鼓作氣的說完。
她知道思賢,在她面前從來都不會說謊。
片刻後,她眨了眨眼睛,蠕動着脣,胸脯起伏的厲害,愣是沒吐出一句話。隨即她蹲在地上,縮成一團,雙手捂着小臉,“哇”一聲,悲慟地大哭起來……
思賢看着她這樣,眸中蒙上一抹水霧,又悄然地把厚外套披在她身上。
這次,她沒有再把衣服丟掉,而是專注於發泄心中的情緒。
思賢拿出手機,趕緊給大家發了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