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從不會停止,當它來到天啓二十七年,這一年的世界各國都似乎更趨向於安穩。
蒙古國在攻下半個克里米亞汗國及其首都後,迅速將部分不願意轉信黃教的男人屠戮,獲得了巨量的財富。
根據事後倖存下來的百姓記載,蒙古人的屠刀最少屠殺了東、北部三分之一的人口。
林丹汗在屠殺人口的同時,也將後方已經繁衍到八十六萬的蒙古人遷移到了被屠戮一空的克里米亞境內。
由於缺乏男性,一個蒙古男人可以娶兩到三個女人。
在林丹汗的奏報中,蒙古國人口大約有兩百萬人。
爲了消化這些人口,同時爲了學習如何守城,林丹汗派自己的小兒子阿布奈和三百名蒙古貴族子嗣前往北京學習。
同時,林丹汗將大量財富用於購買火器、糧食、布匹等各種物資。
林丹汗的西進給了大明更大的科技空間,有着蒙古人的隔絕,朱慈燃在三月初九調撥兩萬臺拖拉機前往西海府從事開墾耕種。
四月初十,大明以宗主國身份與蒙古國簽訂貿易條約。
其中包括了可以裝備四萬人的武器裝備和火炮,以及每年不斷遞增的糧食數額,還有各種煤炭、布匹、食鹽等等生活物資。
貿易條約的簽訂,讓大明獲得了東歐的第一個市場,它給大明帶來了每年數十萬兩的貿易額。
這還僅僅是一個局部地區的縮影,真正需要關心的還有很多地方。
五月,明軍再次成功南下,進一步打擊莫臥兒帝國,摧毀了莫臥兒在邊疆地區的絕大多數補給點,擊斃莫臥兒軍隊三萬有餘。
七月,英國王軍獲得了大明的支援,查理一世整訓軍隊,希望儘快結束英國內亂。
七月二十三日,西班牙試圖進攻法國,被孔代親王擊敗。
八月,由唐國發起的狩奴戰爭結束,各國版圖相繼深入利未亞大陸,多着數百里,寡者百餘里。
九月,齊國軍隊結束平叛,株林府地區的食人族被剿滅大半,齊王朱由檢命大軍在株林府境內砍伐林木,建造營寨來短暫休整。
十月,江南由於暴雨而爆發水患,皇帝朱由校命工部尚書孫元化與工部侍郎宋應星走訪。
冬月,經過工部統計,軍備院出產的蒸汽機,有大概九成用於農業,剩下的一成用於爲紡織廠、鍊鐵爐、麪粉廠和其他工業提供旋轉式動力。
由於棉紡機和蒸汽機、拖拉機需要大量的鐵、鋼和煤,因此這些物資的供應量也隨之增加。
這一需求的增加需要通過採礦和冶金術方面的一系列改進得到滿足。
臘月焦炭被發現,煤能夠變爲焦炭,正則木頭可以變成木炭一樣,焦炭證明是和木炭一樣有效的,而且便宜得多。
天啓二十八年四月,軍備院研發了第一臺由機械操縱的鼓風爐,大大降低了鐵的成本。
新的鼓風爐拋棄了由皮革和木頭製成的風箱,改而用一個泵來代替。
這泵由四個裝有活塞和閥門的金屬氣缸組成,並由蒸汽機來驅動,同時軍備院還進一步改善了高爐的冶鐵方法。
經過調整,大明的鍊鐵廠能生產出比原先易碎的熔融生鐵或生鐵更有韌性的熱鐵。
爲了跟上制鐵工業的不斷上升的需要,採煤技術也有了改善。
大明引進了齊國的安全燈設計,使得礦工在地下的安全性得到大大提升。
這些種種發展的結果,讓大明天啓二十八年時所生產的煤和鐵比世界其餘地區合在一起生產的還多。
大明的煤炭產量從天啓二十五年的三千二百萬噸,上升到天啓二十八年的八千萬噸。
同樣,大明的鐵產量從天啓二十五年的七百六十二萬噸,進一步增長到了天啓二十八年的一千二百萬噸。
如此龐大的煤鐵產量背後是一個龐大的工人團體,由一百二十萬礦工、鍊鐵工所生產出來的煤、鐵,已經豐富到了足以用於一般的建設。
因此,大明不僅進入了蒸汽時代,也成功跨入了鋼鐵時代。
大量生產出來的鋼鐵讓大明在地方建設時不用再束手束腳,而水泥突破三千萬噸,更是宣告着大明即將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同年十月,大明戶部尚書沈廷揚上疏,希望加印三千萬兩紙幣來修建地方設施,對地方的江河水庫進行掘深、加高、拓寬等建設,將銀子發給百姓。
奏疏上交後,皇帝、東宮與內閣批紅,預計天啓二十九年農忙後動工。
臘月,經金融司統計,過去三十年裡,流入大明的金銀銅等礦物價值高達三億七千餘萬兩,平均每年流入一千二百餘萬兩。
同時,大明流通貨幣總額大約在四十七億兩,等同平均每年大明都在面對通貨膨脹,而通貨膨脹的速度是每年增長0.25%……
相比較下,大明過去十年新增人口約四千九百餘萬人,平均每年四百九十萬,人口增長率爲總人口的2.23%……
因此,金融司上疏提議,將朝廷僱工的最低工價提升至十五文,經濟較爲發達地區提升至二十文。
同時,朝廷每年加印兩千萬兩紙幣。
這份奏疏被上奏後,皇帝朱由校並沒有立馬批覆,而是寫信將情況和內容發往了齊國。
臘月尾巴,齊王朱由檢的回信到了皇帝朱由校手中。
天啓二十九年正月初一的大朝會上,皇帝朱由校同意了金融司的奏疏,但同時將兩千萬兩的印鈔數額降低到了一千萬兩。
同時,戶部尚書沈廷揚彙報大明朝田畝總數和人口數量。
截止天啓二十八年冬月十五,大明共有耕地十一億八千四百餘萬畝,牧場約六十億畝,人口兩億一千四百餘萬,其中漢人一億九千二百二十四萬。
比較天啓二十三年,大明增加約八千萬畝耕地,兩千萬人。
當然,在過去五年裡,大明也對外遷移了三百七十二萬餘人,因此增長人口應該是接近兩千四百萬。
五年增長王朝十分之一的人口,這樣的人口增長離不開大明的醫療和百姓生活質量的提升。
不管每個時代,生育困難的原因都是環境問題。
在大明這種半工業半農業的環境下,土地就是生產資料,而新生兒一旦降生,朝廷就會分三畝耕地作爲賀禮。
三畝耕地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就是鉅額財富,在拖拉機下鄉的背景下,種三畝地並不花費太多力氣,最少相比以前那種人扛犁地的情況來說是這樣。
養活一個嬰兒,一畝地足夠了,因此官府分的三畝地,等同是給一個家庭添加兩畝地的收入。
這還只是開始,等孩子入了戶籍本後,他也就是生產隊中的一員了。
生產隊每年開墾出來的土地,也都有孩子的一份。
正常來說,哪怕是每年只分兩分地,那到十五歲也有三畝地了。
這三畝地加上官府賀禮的三畝地,合計六畝地。
這些地最少在孩子上完中學前都歸其父親管理,到了中學後,如果還想繼續深讀大學,其父親還能再擁有五年的土地使用權。
而且,讓孩子上大學,是能最大利益化的一個流程。
只要上了大學,住宿和吃飯問題就都由學校解決,家庭只需要支出書本費和學習中需要的筆墨紙張費用就足夠。
大明的教育成本是極低的,朝廷每年都得拿出25%的財政來用於教育,這是教育之所以便宜的原因。
至於這筆銀子從哪裡來,那自然是通過海外貿易和海外礦產、以及龐大的農業稅了。
因此,種種原因下,根本就不存在會有愚農不讓孩子上學的現象出現。
孩子上學不僅不會爲家裡增加負擔,反而會減輕負擔。
這一整套的設計,都是源於齊王朱由檢執政時期,朱由校和內閣從未做過任何更改,而效果也是出奇的好。
對於體驗過這個時代農活,並且沒有太多娛樂方式的孩子們來說,有各種興趣班的學校纔是他們最想去的地方。
加上齊國沒有所謂的期中考,而是隻有期末考,孩子們的學業壓力也並不大。
因此,朝廷、大人、孩子都願意延續這個制度,唯一不滿的只有地方。
畢竟大明的學校是耕讀制,學生們需要自己種菜,所需地方需要弄出耕地給學校。
如果是鄉野的學校那還算好,隨便劃一塊荒地就足夠了,畢竟學校可以自己找生產隊借拖拉機。
可是如果在城裡,那耕地就需要遷移人口,推平房屋,或者佔用部分待建設用地了。
這些城內土地可都與地方財政有着密切關係,因此地方上沒少上疏內閣,請求將學校統一安置城外。
不過地方的力量太小了,即便他們不願意,也絲毫影響不了中樞的決定,
長期這樣下來,地方上爲了彌補財政,自然就會做出許多違規的事情。
天啓二十九年三月初二,《大明報》報道了陝西朔方府馬邑縣的一則新聞。
內容主要是馬邑縣衙門以各種名目對百姓罰款、收稅的亂象。
馬邑縣耕地不足,城內人口不多,因此爲了滿足官衙的開支,馬邑縣的百姓連連出門步行都可能面臨被罰款。
民間百姓都覺得衙門窮瘋了,不僅僅是馬邑,整個朔方府到處都在罰款,出門走路都可能被罰款。
木柴稅一文、車馬稅一文、河道稅五文……
諸如這些稅還算比較合理,但許多稅收就讓人後怕了。
被報紙曝光的稅收和罰款中,一些菜農的菜比其它村好,因此比鄰村出價高出十斤一文,但馬邑縣衙卻以哄擡物價罰款該村三兩銀子。
三兩銀子看似不多,卻需要賣三萬斤菜才能賺回來。
關鍵在於,罰款收錢之後,官衙也沒有讓菜農恢復正常價格,而是不管不顧。
菜農和菜商的正常交易所得就這樣被馬邑縣官衙獲取,而這僅僅是一個村的現象。
這樣的現象還存在於馬邑縣的各個鄉村之中。
在《大明報》的報道中,馬邑縣的官吏以各種手段方式,在過去一年時間裡罰收達四千二百兩,而馬邑縣百姓數量不過三萬人。
等同說,每個馬邑縣百姓平均承擔了一百四十文罰款和亂稅。
哪怕以大明朝最新的工價,這筆罰款也需要他們工作十天才能賺到。
這篇報道的出現讓已經將報紙視爲娛樂方式的許多百姓唏噓,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大明報》關於各地亂收稅的爭相報道。
山西和河南等地農民,均遭到了地方衙門的收稅,而稅種是大明沒有的開荒稅。
在大明,從天啓五年以來,百姓開荒就從來不用交稅,而眼下這個稅種居然又死灰復燃。
“這不是明目張膽的搶錢嗎?”
“開荒一畝要收一百文稅錢?那大明朝每年幾千萬畝開荒地,豈不是要交近百萬兩銀子?”
“《大明律》上明明鼓勵開荒不收稅,這兩地的衙門也太猖狂了吧?”
“唉……還是齊王殿下在的時候好啊。”
“呵呵……這種官放在齊王殿下在的時候,早就被斬首,三族流放了!”
“可惜殿下……”
京城街頭的茶攤上,一些百姓討論着《大明報》的報紙內容,而茶攤的老闆也將幾籠蒸好的蒸餃放在了桌上,唏噓道:
“你們以爲就那些地方有?咱們這天子腳下收的也不少。”
“排污稅、工關稅,門稅,市稅,客稅……”
“這些雜七雜八的稅,每個月我這小茶鋪子都得交二三百文。”
“二三百文?!”
“他們怎麼不去搶啊?”
“天子腳下都敢這樣收稅?!”
茶攤老闆的話一經說出,衆人譁然,其中一名較爲年輕的工人不免疑惑:“不能報官嗎?”
“報官?哈哈哈哈……”衆人鬨堂大笑,笑容中有幾分苦澀。
一個四旬左右的工人無奈解釋:“這年頭想報官還真的不是你想報官就能報的。”
“報官得寫狀紙,寫狀紙必須要用衙門固定的狀師,一份狀紙就得收你五十文錢。”
“這還不算,有了狀紙,你還得去衙門排隊,別管前面有沒有人,反正讓你排着就得排着。”
“想要不排?那先交五十文給門口的衙役幫忙通傳,然後你才能排上號。”
“這還只是一部分,真要報官,全部步驟走下來,沒個三四百文別想了。”
四旬工人解釋着,旁邊的人也嘲諷道:
“而且報了也不一定管用,萬一遇到官官相護的,不僅不幫你,還要把你的狀紙和店名告訴其它衙門。”
“到時候恐怕就不是每個月二三百文能解決的問題了……”
“如今這個世道,湊合着活着就行了,最少在分地和工價上,那羣貪官還不敢動手。”
“真到分地和工價動手的那天……”
衆人沒有再說,而是都搖頭唏噓了起來。
這種時候,他們反而是感覺到了齊王在時的不一樣。
衆人低頭吃飯喝茶,坐在角落的兩名年輕人卻站起來離開了茶鋪。
爲首的年輕人相貌俊秀而美,加之身材高大,因此茶客們不免多看了他們二人幾眼。
等二人走遠,茶客們才收回了目光,繼續討論起了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
“大兄的判斷果然沒有錯,天下百姓早就被雜稅弄的怨聲載道了,這次收拾了這羣貪官污吏,估計能平息一部分民怨!”
走在街上,身着一身天青色圓領袍的朱慈烺對身邊人說着,而在他旁邊,自然就是等待他畢業才能一同回齊國的夏完淳了。
十九歲的夏完淳雖然年長朱慈烺兩歲,但他的身高不過五尺五寸,遠不如已經五尺七寸(182)的朱慈烺。
加上相貌上夏完淳僅僅只是清秀,因此一旦出門,便顯得他有點像跟班。
不過他倒也不在意這些,而是更在意朱慈烺話中的內容。
《大明報》是國營報紙,是掌握大明民間輿論的利器,因此上面的消息都是經過皇帝、太子和內閣看過才能出現的。
這次雜稅的事情鬧的那麼大,說到底也是朱慈燃想讓它鬧的那麼大。
一個月前朱慈燃收到了齊國的書信,信件自然是朱由檢親筆所寫。
信中內容很簡略,朱由檢主要對朱慈燃說了一些經濟上的問題。
當經濟上升時,很多事情和矛盾都會被壓下去,因此很多皇帝也都不管事,認爲後人自有辦法解決。
就這樣擊鼓傳花的一代傳一代,當問題積攢多了,恰好又經濟下行的時候,那麼問題就會因爲無法解決而被引爆。
朱由檢的意思很明顯,那就是經過五年的承平,大明已經積攢不少問題了。
他沒有說出具體有哪些問題,但朱慈燃作爲大明朝的監國,他怎麼會不知道大明朝有什麼問題?
他之所以沒處理,是覺得這些都是小問題,後面他再處理也行。
執政多年,大明又沒有對手,他片刻的懈怠是很正常的。
不過,當朱由檢的信擺在他面前時,他就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了。
因此,這次的“雜稅”事件,只是朱慈燃準備整頓吏治的第一槍。
接下來,他還有很多手段要一一施展……
“接下來是個機會,我們可以看看監國怎麼對付這羣貪官污吏的,日後齊國若是遭遇這些,我們也能有些思路。”
夏完淳向朱慈烺提醒着,朱慈烺也微微頜首,掃視了一眼四周攤位。
瞧着那些攤位上的食客都在討論“雜稅”事件,朱慈烺也想到了在廟堂之上的那羣袞袞諸公:
“齊國與百姓共天下,非與士大夫共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