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唱角兒的聲音以及配樂在尤府裡四處鑽竄,真是百人有百味兒。一家歡喜幾家愁,說的莫過於這種狀況了。
少夫人準是有了喜訊兒了,這是人人心裡都暗自猜到的事情,因爲犯了事兒的人不會享有如此待遇。唯一合理的解釋便是少夫人有喜,幾位當家的是爲了保護少夫人的安全,才這般嚴密的看守着靜寧院。
“孫姑娘,今個兒棋藝怎麼退步了?“許姑娘眯着那一雙精明的眼睛,似笑非笑道:“我看,孫姑娘是因爲少夫人的事兒有些心不在焉吧?”
孫姑娘聞言手一抖,落了子,頓時懊悔不已——被困死了。她瞟了許姑娘一眼,淡淡地道:“我輸了,許姑娘的攻心計果然妙。“
許姑娘,嘿嘿,地乾笑了兩聲,說道:“我知曉孫姑娘你如今的難堪,畢竟這麼多年來,除了沈姑娘以外,我倒是一回看見你對其他人示好。誰知……”
孫姑娘轉過身端着茶杯喝茶,眼皮垂下看着杯裡的茶葉,心裡因許姑娘的話而起了一絲漣漪。她是有些不是滋味兒,但也並非是難堪。她待少夫人無二心,因爲她與沈姑娘交好,而沈姑娘臨走之前曾對她說過:唯一能讓尤府平靜下來的人就是少夫人。所以她不斷的往少夫人房裡送去字畫,將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訴她,可惜少夫人似乎並沒有發現。
這一回靜寧院被嚴密看守起來,她還十分擔心,卻沒想到少夫人竟是懷孕了。而她竟爲了少夫人被關,與少爺犟了幾句,得罪了少爺。她到現在都不願去思考,少夫人究竟知不知道這件事,又是否想過要告知她一聲讓她放心。
許姑娘輕聲笑了起來:“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呢,孫姑娘也不想想,少夫人現在大部分時間都被少爺佔着,靜寧院外又有侍衛日夜看守不準人進出,連少夫人要出去也得有少爺陪着,所以少夫人就算想給你報信兒也沒辦法呀。“
孫姑娘一怔,繼而自己都不好意思起來,她悶了這麼一個月,卻沒想到是作繭自縛。不過她卻更加看不懂這個許姑娘了,許姑娘到底是好是壞,站在哪一邊兒,心裡又有什麼盤算,她是完全的猜不透。
就像這會兒,許姑娘竟幫她與少夫人打開這個結,可這能說明許姑娘是好人、並且心向着少夫人嗎?不能!她可沒忘了當初是誰陸續的挑起了其他姑娘對沈姑娘的敵意,若非許姑娘時不時的冒出一些關鍵的話來,沈姑娘後來會面臨那麼多的挑釁嗎?
“我沒想少夫人的事情,我是在想……有些人該來了。
“孫姑娘掩飾住自己的真想法,頗含深意地對許姑娘說道。
許姑娘笑的更歡了,伸出手以食指撿着白子兒,眼睛盯着棋盤,說道:“孫姑娘猜的對,這會兒都到了門口了。”
她話音剛落,門口便多了三個人,前前後後地按順序進了屋。來的正是尤姑娘、潘姑娘及趙姑娘。
孫姑娘房裡原來那個下人因爲患了病被遣回家去了,現在所用的下人是孫姑娘在沈姑娘死後,找尤子君要來的沈姑娘生前所用的下人巧兒。所以巧兒也不敢去攔她們一一她曾經因爲攔這些姑娘們,而被她們嘲諷她爲何沒有隨沈姑娘而去。後來孫姑娘讓她安分的呆着就行,至於有人來訪的事兒不用她管,她現在便對這些姑娘們視而不見了。
“喲,許始娘也在這兒呢,比我們更着急啊。“潘姑娘怪聲怪氣的說道,大刺刺地在孫姑娘對面兒坐下了。看來上回的二十大板以及春桃的死,還沒能讓她醒悟過來,依舊是這副火爆脾氣。
許姑娘上下打量了潘姑娘那身依舊火紅的衣裳後,笑道:“我覺得潘姑娘什麼時候能把這衣裳的顏色給換了,也許什麼時候就轉了性了。不過潘姑娘說我着急,不知我着急什麼?能否請潘姑娘當着大家的面兒說清楚呢?”
潘姑娘嗤了一聲道:“少夫人現在如日中天,少爺已經是在專寵少夫人了,你不是在着急想要討好少夫人,免得將來被少夫人趕出府去麼?“
“這可是潘姑娘你說的,我是一個字兒也沒說。”許姑娘雙手輕輕一攤,依舊笑着說道:“這麼說來,原來潘姑娘纔是着急的那一個呢。“
“你!”潘姑娘氣得站了起來,她還是那般好激將,還是那般粗枝大葉。
“好了,許姑娘也不要太咄咄逼人了。”尤姑娘這會兒發話了,她心裡暗歎,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說的就是潘姑娘這種人了,只可惜以後潘姑娘若是犯了錯,可再沒有一個春桃來替她頂
“誰咄咄逼人還不一定呢。”許姑娘似笑非笑地看着尤姑娘,以關心的口吻說道:“尤姑娘,這小產也等於坐月子,更何況你還是難產之後險險的保了一條性命,不多多休息一下實在是太不愛惜自個兒的身子了。我這做妹妹的,看了都替你擔心啊。“
尤姑娘的臉嘬一下變白了,還是慘白慘白那種,再也沒能說出一個字口這是她最大的痛處,而她曾經在這些姑娘們面前有過的驕傲,如今便成了最大的笑話。
其他姑娘們這下子也想起了尤姑娘曾經是怎麼在她們面前得意的,一時之間心裡都有些章災樂禍,就算是一直淡定處事的孫姑娘,這會兒也不禁覺得心中大快。
誰也沒想到,一向最以膽小怕事出名的趙姑娘,這會兒竟有膽量開口。只聽她怯怯地說道:“以、以前……大家不都相處得挺、挺好嗎?“
除了許姑娘之外,另外三位姑娘都怔住了,心裡一想趙姑娘說的也沒錯啊。以前她們雖然面和心不和,但至少不會見面就針鋒相對,以言語傷人。縱然是個假象,也比現在大家都難堪要強得多啊。
“因爲一一“許姑娘眯起了眼,緩緩地說道:“少夫人來了。”
四位姑娘都是一驚,齊刷刷的往門口看去,卻沒見着半個人影兒,正回過頭來想質問許始孃的時候,又聽她說話了。
“這少夫人一來,短短一年時間發生了多少事?”許姑娘笑眯眯地說道:“相信不用我數,大家心裡都清楚。有的人,陰溝裡翻了船;棄的人呢,丟了牲命;還有的人啊,莫名其妙替人背了黑鍋。嘿嘿嘿……現在我們還能跟以前一樣平靜嗎?可誰敢去跟少夫人作對啊?除非她不想活了。所以呢,我們也就能這麼找找軟柿子互相出氣了。就算我們吵翻天,也不會有當家的出來罰一個兩個,你們說對吧?”
姑娘們這才恍悟,許姑娘的意思是說她們如今撕破了臉皮針鋒相對,那是因爲少夫人來了。她們心裡都明白,許姑娘話裡,陰溝裡翻了船,的自然是指尤姑娘,而,丟了性命,的是指沈姑娘,至於那,背黑鍋,的太明顯了,潘姑娘無疑。只是許姑娘這一說,大家都安靜下來了,似乎也愈想愈發覺得自己的命運悲慘。
如今少夫人被保護的滴水不漏,想來這個孩子也是會穩當生下來的。這萬一是個男孩心……,那可就是少爺的嫡長子了。少夫人比她們年輕,又比她們美,現在還給少爺生了嫡長子,少爺往後還不專寵着少夫人一人?
“唱!唱!怎麼不唱死了算了?!!“潘姑娘心裡煩悶,猛地一拍桌子衝着門口罵道。
姑娘們被她這一罵,都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又聽見那如意班唱戲的聲音了。不過那聲音可不因潘姑娘的罵聲而減弱多少,依舊是熱鬧着,讓人恨得直咬牙。
趙姑娘再次怯怯地問道:“大家說……少夫人以後會不會將我們都趕出府去啊?”
趕出府?潘姑娘與尤姑娘均是心中一凜,各自都是心裡有些恐慌。而孫姑娘與許姑娘卻是面色如常,似乎並不擔心這一點。
孫姑娘心想她與少夫人多少算是有過一些交集,她看得出來少夫人的心思並不在尤府裡,當初沈姑娘也說過類似的話,因此她並不擔心少夫人會趕盡殺絕,倘若那樣的話少爺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沈姑娘叫她離少夫人近一些,她便聽了沈姑娘的話,至於少夫人能否在這尤府裡立足從而照顧到她,她也只能碰運氣了。所以她不能直接的向少夫人說一些有舟沒的,若是少夫人真有本事,自然能從她的暗示中瞧出端倪。
“要是被趕出府去了,我、我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啊……,“趙姑娘哭喪着臉,小小聲的自言自語道。
潘姑娘火了,衝趙姑娘吼道:“你羅嗦完了沒有?閉上你的烏鴉嘴!“
趙姑娘被這般一吼,立刻縮回了脖子不敢再出聲了。原本她也是被潘姑娘和尤姑娘拉來的,說是孫姑娘與少夫人前段時間走得近,所以來探探情況。沒想到許姑娘也在這兒,不過看起來孫姑娘並不十分清楚少夫人的事情呢。
房裡好一會兒都鴉雀無聲,最終許姑娘衝孫姑娘挑眉道:“孫姑娘,這會兒心神定下來了吧?再來一局如何?”
“奉陪到底。“孫姑娘淺淺一笑,便手起子落,與許姑娘再次對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