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大夫此刻正陷入了兩難之中,他看着渾身溼透的少夫人和月成冷彤她們,在屋裡來回的走來走去,拿不定主意。
“尤大大,你可以慢慢考慮,我想還有一些時間。“秦漫微微甩了甩貼着臉頰的頭,平靜地說道。
尤大大嘆了口氣,實話實說地道:“少大人,劉穩婆頭上幾輩都是做這行當的,她家也離尤府最近,所以尤府裡女人生產才都拜掭給了劉穩婆,她也從未失過手。今日傾盆大雨,倘若要立刻去找另一位穩婆過來,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漫愣了愣,這點倒是她疏忽了,臨時去找一位信得過的穩婆,確實是一件難事。可今日若找不出這穩婆,她就不能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敲山震虎了,實在是可惜呢。
不過尤大大擔心的倒不是這個,他便繼續說道:“找穩婆倒不難,但尤府如今已經請了劉穩婆接生,其他穩婆是決計不會前來與劉穩婆爲難的,這是大忌啊。倘若真如少夫人所料,倒還罷了;若那劉穩婆沒有做這等傷天害理之事,那不僅是少夫人獲罪,凡是跟着少大人一道兒的人只怕都逃不了干係。試問哪個穩婆會冒如此大的風險,聽少夫人的命令呢?”
冷彤皺眉說道:“可尤姑娘如今的確難產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爲了少爺的孩子着想,即便只有一半的機會,我們也得冒這個險!請少夫人在此等候,冷彤與冷凝分頭去找穩婆,離尤府最近的也就是東邊與西邊兩家,就算是用栓的,我們也會把她們給栓過來!”
秦漫點了點頭:“那就拜託你們了,我靜候佳音。”
冷彤與冷凝立刻再奔而去,分頭去找穩婆了。
尤大大等看不見她們身影了,才一邊急急地往後院走,一邊說道:“少大人請隨我來,我帶少夫人去見一個人。“
秦漫心裡疑惑,但仍是朝月成使了個眼色,便跟上了尤大夫的腳步。等到了後院,她見尤大大輕輕的叩着一道門,態度十分恭敬,不由得好奇這房裡住着的究竟是什麼人。
過了好一會兒,門開了,探出一個頭來。那雙靈巧的眼睛兩邊瞧了瞧後,清跪的聲音便叫了起來:“夫人,是少爺帶了兩個姑娘家回來了。”
“知靈,休得胡鬧!這位是長房少夫人,這位是少夫人的貼身婢女。“尤大夫面色嚴肅,側也還讓知靈收斂了幾分。
“少大人請進,少……*……”,知靈吐了吐舌頭,這一個,少爺,一個,少夫人,的,怎麼聽着彆扭呢?不過,長房少夫人怎麼能出府到了她們這兒呢?這可是犯規矩的事兒呢,看來這位少大人又有的罰了,她在心裡暗笑。
三人越過知靈進了房間,尤大大才恭敬地說道:“母親,兒子想請母親出面,替長房少爺的尤姑娘接生。”
秦漫這纔對號入座了,原來這位是尤大大的母親岑若芳,難怪尤大夫態度這樣恭敬了。不過尤大夫竟會請自己的母親出面接生?難道說,岑若芳曾經也是穩婆出身?
岑若芳搖了搖頭道:“元兒,你怎麼越來越不像話了?那尤姑娘生孩子的事兒,不是有劉穩婆操心着嗎?你這突然叫爲孃的去,是哪門子的道理?“說罷她看了一旁的秦漫與月成二人一眼,心道此事只怕還與這位進門大半年的長房少夫人有關吧?
“兒子並不是胡亂行事的人,母親請聽兒子解釋。“尤大大便將秦漫告訴給他的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最後說道:“那尤姑娘在臨盆的前幾天,兒子還與她把過脈,確定她胎位正,當是順產。兒子也就這麼與長房當家好說了,倘若尤姑娘真遭了什麼人的暗算,母子不保,只怕到時老太太還有老爺少爺會怪罪兒子誤診。若在盛怒之平稟告了族長,兒子想怕就要進祠堂遭族長處置了。”
岑若芳愣了楞道:“那你該去找其他穩婆,怎地找到爲孃的身上了?“
“回稟母親,別的穩婆必定不願攙和這事兒,再說毋親曾替先皇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接生過,母親的話更有份量。母親若說劉穩婆傷天害理,想必其他人也不敢污衊母親血口噴人的。”尤大大誠懇地說道。
秦漫這時才明白了,爲何尤大大先前要說那一番話將冷彤與冷凝調走,原來他是忌憚着冷彤與冷凝是尤子君的人。而他對他母親說的這番話,是萬萬不能讓冷彤與冷凝聽見的。她不得不佩服尤大大的謹慎了,也深深的爲
當初的決定感到慶幸。這個人,她沒有拉攏錯。
岑若芳默然半晌後,嘆了口氣道:“既然元兒已經決定幫助長房少大人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只能略盡綿薄之力了。”老爺初說元兒攙和進了長房的混水中,她還不信,如今一看是真事兒了。只盼元兒沒有跟錯主子,最後不要牽連家人才是啊……,
“謝母親。”尤大夫轉頭說道:“少夫人,請前邊帶路。
秦漫自然知道這一趟能否成功,關鍵還在她身上,她必須得讓尤府那邊兒當家的准許她們進尤姑娘房裡去,否則一切都是白褡。她便點了點頭,往外走去。但她的步子有些慢,因爲她還不確定劉穩婆是否已經得手。
尤大大也是現少夫人刻意緩慢的步子了,便低聲問道:“少夫人可是還有吩咐?“
秦漫咬着脣握着拳,指甲深深的刻進了掌心之中。半晌她毅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岑若芳,一字一頓地說道:“保大,不保小!夫人可做得到?”
岑若芳似乎沒有被震憾到,只是淡淡地一笑說:“少夫人還是不忍心的吧?不過少大人放心,我估計着這時辰兒啊,那孩子多半被折騰的沒用了。“憑她給皇親貴宵接生的經臉,這劉穩婆多半採取的是窒息胎兒的做法,也就是明明是順產正胎,卻說是倒生,以人力將胎兒再寨回去。如此反覆之下,胎兒必定已經是半殘,生出來也沒什麼用了。
秦漫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這才轉身繼續往前走了。她臉上被雨水打溼,卻分不清那雨水中是否還夾雜着熱淚,她只是在心中不停的默唸着:孩子,你不要怪我,因爲你不死,死的就會是我……
尤大大似乎還是愕了一愕,直到他母親將他碰了一下,方纔醒悟過來。他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對少夫人的手段有了些敬畏。但與此同時他心裡也有了一絲不解,若少大人此番帶他們救下尤姑娘與少爺的孩子,不更能得到老太太等人的歡心麼?又何必要讓這個孩子消失在這個世上……
尤大夫還不懂得這裡邊的利害關係,他母親岑若芳卻是懂的。所以岑若芳並不對這位少夫人的決定感到驚訝,或是感到心寒。在此種情況下生出憐憫之心的人,大事必不成。
此番前去倘若真救下了長房少爺這個孩子,那麼劉穩婆事後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說是孩子本來便無事,是少大人無事找事。就算她是曾替皇后接過生的人,她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指出劉穩婆的錯處。唯有孩子出了事,她才能救下尤姑娘的牲命,再以此指貴劉穩婆殺害長房少爺的孩子,再加上元兒診斷尤姑娘的病情,必定能讓劉穩婆無法狡辯。
岑若芳這時便對自己兒子選擇這位少夫人做主子有了幾分贊同,想要在這尤府站穩腳跟,不僅要有心機,還要能忍,更要能狠,失了一樣都隨時會被人踩在腳下。長房的事情她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只看這一次,少夫人能否借用尤姑娘這事踩翻幾個人了。
這會兒軒院裡正炸開了鍋,因爲冷莉出來稟告尤子君說:尤姑娘暈過去了!
老太太也差點暈過去了,要知道這生孩子的女人暈過去了,那可怎麼生啊。難產本來就是女人一大劫數,熬不過去可能女子均喪命吶。老太太忍不住在心裡悲傷着,這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爲什麼她這個別子命這般苦啊……,
尤子君臉色越來越陰沉,幾次欲衝進尤姑娘房裡,均被老太太與尤老爺等人喝止了。畢竟這男人走進不得女人生孩子的房間裡的,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再說了,就算讓他進去,他又能幫得上什麼忙呢?
最後,老太太跪了下來,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來祈求上蒼保估。他們,除了祈求上蒼之外又能做些什麼呢?
天色漸黑,閃電時不時的出現,讓人心驚。這時秦漫帶着尤大夫及岑若芳井現在軒院大門口,讓老太太等人看直子眼:這是要做什麼?
秦漫一步步走到尤子君面前,字字清晰地說道:“夫君,妻身要帶人進房去救尤姑娘與小少爺,請夫君准許!“
她的聲音不是很大,卻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聽清楚。本來就已經急的團團轉的衆人便都懵了,誰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