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雖然琢磨着奶奶的反常,田恬還是笑着點頭:“好的,那我們先逛哪邊呢?”
“咱們先去德興街吧,剛好你堂姐夫他們家鋪子在那邊,你大伯孃讓我帶一些自家做的醃菜給他們,說是上次帶過來,你堂姐夫愛吃。就怕等會兒會耽誤時間,先去了保險一點。”
田恬瞄了一眼李氏手裡的包裹,難怪一早就看到李氏在廚房裡進進出出,敢情是給親家帶醃菜了,不過……那安家可算得上是這清源鎮的大富人家,他們會看得上這窮鄉村裡帶出來的醃菜?
對這個,田恬真心很懷疑,說不定人家只是說說表面的光鮮話,等你把東西送過去,轉頭就扔了也不一定,要知道,這醃菜可是田家早餐桌子上必備的。
跟着李氏慢慢地走在德興街上,田恬東看看西瞅瞅,眼珠子一直在打轉在思量,而李氏看她那興奮的模樣,也只當她是孩子心性,難得來鎮上一趟,纔會這麼高興,卻不知田恬內心一直在打主意,以後豆芽要是弄出來了,要去哪兒賣,而且……這到鎮上來賣的話,勢必是要趕早市的。
且不說以後會不會生意好,然後發展到每天都可以拿出來賣,光是早市這一塊兒,就比較難折騰,畢竟,從家裡趕到縣城來,那可是要花將近一個時辰的,那得起多早才行?
田恬眼珠子一轉,心道是不是可以從安家打主意!
於是,她心思一下子就飛去了安家鋪子,也就不東看西看,而是收斂了心思跟着李氏一起走,見孫女不再對周圍的小商販感興趣,李氏也就帶着她和沐青寒直奔安家鋪子。
約莫走了一刻鐘的樣子,田恬的眼前就出現了一條長龍,說那是長龍,可真不假,從田恬這邊兒看過去,那幾乎是看不到頭的,要不是能遠遠地瞧見那大大的鋪子,和那印着安家鹽鋪四個大字的燙金牌匾,田恬也不會知道,這些排隊的人,都是周邊的村莊裡的人,趁着趕集來買鹽的。
“奶……這安家的鹽賣的這麼好啊?”
“可不是?這周圍幾百裡就這麼一個清源鎮,周邊大大小小那麼多村子,家家戶戶再窮的人家都要吃鹽,他們生意能不好嗎?”
“可是,這鎮上難道就他們一家賣鹽的?”
“當然不是,只是他們家畢竟是最大的,而且從來不會缺斤少兩,最重要的是,經常會辦活動,看着窮人家,會多給一些鹽,這鋪子又是從祖輩上就開始做起,年月長了,信譽口碑都比其他小鋪子要好,所以,像趕集的時候,這排隊買鹽的人就多了。”
田恬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忍不住懷疑,其實這鎮上的鹽商,說不定都是安家的分店,說是分店,說不定是一種商業手段,表面上安家的鹽巴最好,價格又實惠公道,別家的鹽巴就沒他們的好,再加上又是老字號,這一對比差距自然就出來了,若其他鋪子真不是槍手,別家的老闆看見安家這生意紅火成這樣,能心甘?
“實在是不好意思了鄉親們,這最近這段兒時間貨船那邊出了點問題,這鹽巴老是供應不上,這又賣完了……”
田恬正在心裡琢磨着這安家是不是扮豬吃老虎呢,長龍的那一頭就傳來了一陣中氣十足的聲音,聽對方的聲音,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田恬跟着李氏快步走了上去,這纔看清楚此人,身上的衣服是上等綢緞做的,那嘴邊的兩撇小鬍子,十足十的像極了電視裡演的管家或者帳房先生那一類型的人。
“我說劉管家,您看這事兒弄的,大家夥兒都在這等了好長時間了,這倉庫裡就真沒一點兒鹽了?”
好吧,果然是管家!
不過,田恬似乎在劉管家的眼底裡看到了一絲狡黠?她越發地覺得自己的懷疑,是可能成立的了。
“是真的,不過,最多再等個三五天的,這貨船就該到了,到時候就有一車一車的鹽送過來了,大夥兒放心。”
“唉……那我們也只能先去別家買點了。”
“實在是對不住大夥兒了,之前那些鄉親們,我們也只是按照份量來賣的,就是怕後面的鄉親們買不到,可是這不夠還是不夠啊……”
說罷,劉管家還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田恬隔得遠,只是撇撇嘴,也不知道是真汗還是假汗,這種在大戶人家裡當管家的人,哪個不是人尖兒?精着呢!
看着衆人漸漸散開,分別去了別的鋪子買鹽,而且那些鋪子的鹽價,似乎比安家的高出那麼一點兒,田恬一路走來都有注意這些,她不禁覺得,這是安家賺錢的一種方式。
再看看嘴角帶笑的劉管家,她這種感覺更甚,這種表面缺貨,其實是趁機讓同行擡高價格並變賣出貨品的招兒,並不難見到,只是這安家鹽鋪的口碑,那是槓槓的,又有誰會懷疑呢?
田恬回過頭去看不遠處站了幾個老百姓的鹽鋪,目光中充滿了同情,收回目光的時候,她無意中看到了沐青寒那緊鎖的眉頭,禁不住用手肘碰了碰他的,隨即問道:“想什麼呢?愁眉苦臉的。”
李氏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的反常,而是趁着人散了朝劉管家走了過去,沐青寒就輕聲地在田恬的耳邊說道:“這安家鋪子……不可能沒鹽。”
“哦?爲什麼?”
田恬眼睛一亮,頓時就出現了興趣,看來,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這麼想啊?
“一看這安家鹽鋪就是鎮上最大的鹽鋪了,如果他們鋪子都沒有鹽賣了,別的小鋪子,還會有?”
“人家不是說了嘛,賣完了嘛,那些鋪子多半是生意不好,還有剩餘的唄。”
田恬裝作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反駁沐青寒的話,她其實就是想看看,這個在京城生意人家裡長大的孩子,哪怕只有九歲,看事情是不是一樣那麼的精明通透。
“若是生意不好,安家幹嘛不趁着自己缺鹽的時候,把他們家的鹽巴收了?然後自己再來賣,我相信沒有哪個老闆會拒絕能將所有的私鹽賣出去的機會,而守着鹽巴就圖着安家的鹽巴賣完了,然後再擡高那麼幾文錢,來掙這點兒的利潤,究竟是薄利多銷好還是碰運氣好,生意人有幾個不會算的?”
見田恬微微眯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沐青寒還以爲她不信,緊接着說道:“再說了,一家想碰運氣,難道家家都想碰運氣?還有,你沒發現他們每家鋪子的價格都不一樣嗎?這樣的價格一對比,誰不去價格最低的買?而這個價格最低的,都比安家這鋪子裡的鹽巴,貴了五文錢!”
“那他幹嘛不直接壟斷算了!”
“壟斷?”
“呃,我的意思是說,他幹嘛不直接把這些小鋪子給收了,成爲安家名下的產業,那麼大夥兒買鹽也用不着在一個地方排隊這麼久了。”
“呵呵……如果換成你,你是喜歡去一個東西又好又不隨便擡高價格的大鋪子買東西呢,還是願意去一個斷了其他小老闆財路,一家獨大的土財主那兒買東西呢?”
噗,土財主!沐青寒,別看你丫的是個讀書人,這損人的時候可一點兒都不文明,不過,這話也確實說的不假,這一箭雙鵰的法子,確實不錯,既給安家的鋪子奠定了好的名聲,又能時不時地來賺上這麼一筆。
此時此刻,田恬不但肯定了自己心裡的想法,更加佩服沐青寒的觀察力,她之所以會懷疑安家這等炒作的方式,實在是因爲在現代呆久了,看到這種情況,免不了會在心裡多了一個心眼兒,而沐青寒,則完全是靠他個人的分析和觀察來斷定的,看來……這沐青寒的爹,對他可沒少下功夫,小小年紀已經能看穿這些門道了,以後他這要是做起生意來,有幾個人能從他身上佔了便宜去?
“這下信了吧!”
“信了信了,就你厲害,能看出來這麼多門道兒!”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臭屁孩兒,誇你一句你就翹尾巴了!
看着沐青寒那得意的樣子,田恬也跟着笑了起來,兩人一邊笑着也一邊走到了李氏的身後,正好聽見李氏開口跟劉管家打招呼:“劉管家,能麻煩你跟你老闆說一聲,我來給他們送東西來了嗎?”
“喲!這是親家母太太來了啊,快請進……”
田恬一聽這招呼聲,險些噴笑出來,她未免自己的窘迫狀被看到,便略微低了低頭,跟在李氏的後面,魚劉管家一起拐進了一道兒門,進了安家鋪子的後臺。
走過了一道長廊,視線裡就出現了幾間房門,劉管家推開了一間,又吩咐人端來茶水,這才笑呵呵地對李氏說道:“親家母太太您稍等,我這就去叫老爺過來。”
“勞煩劉管家了。”
田恬將沐青寒手裡的包裹打開來,挑了兩塊芝麻糕一邊吃着一邊喝水,這一路上折騰過來,她是又渴又餓,早上因爲心情激動,粥都少喝了半碗,又暈車,現在肚子早就飢腸轆轆了。
剛喝下水將嘴巴里的食物吞下,眼前的光線就暗了暗,田恬擡眼看去,入眼的是一個少年,一身白色的綢緞袍子掛在他瘦高的身材上,貼身的剪裁和上好的做工,使得他整個的看起來更加的精神俊逸,當然,如果他臉上沒有揚起那抹自認爲完美,實際爲裝、逼的微笑的話,田恬會覺得這個人給她的第一印象很不錯的。
來人在門口站了一下,隨即纔將手中的摺扇一收,田恬一見,暗自吐舌,好吧,又多了一個二世祖必備物品,摺扇!
對方將摺扇放在腰間插好後,便上前笑眯眯地朝田恬他們的方向走來,他的落腳點在李氏和田恬之間,田恬也絲毫不避諱地就這麼直直地看着他,想看看這貨到底想搞毛?
只見他來了個四十五度角的左轉,立刻面向了李氏,隨即彎身十分有禮貌地喚道:“剛纔看見劉管家匆匆忙忙地跑去爹的書房,我就猜着是不是來了貴客,過來一看,原來是外婆您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