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權思緒幾轉,突然舉手喝道:“來人!”
堂下的禁衛軍立時涌入,袁沫大吃一驚,手中杯子掉到了桌上。盧權卻沒看他,只是對領軍旅帥下令道:“分派人手守住前後門戶以及各院院門。夜裡各院之間不準有人出入!”
旅帥大聲領命,回頭就發了一連串指令,將三個卒的人馬分派下去看護內外各門。盧權轉頭對袁沫道:“袁卿果然養得好女兒,我很喜歡。酒宴就到這裡吧。咱們明兒再見。”
說着他起身離席,拉了袁素秋的手就走。盧權雖然不介意擺擺君王的派頭,但愛卿、朕、寡人、孤之類的名詞用起來相當彆扭。所以他的指稱一向十分混亂。好在至少言行並不粗鄙,倒也別有一種灑脫疏簡的風味。燈光下袁素秋秀眉微蹙,但很快改容甜笑。袁沫卻莫名其妙的滿頭大汗,也不知在緊張些什麼。眼見盧權熟門熟路,自己攜了袁素秋的纖手就轉去前往閨房的方向,袁沫終於下定決心,急忙呼道:“大王慢行,臣有要事上奏。”
哪知盧權腳步不停,只是隨便揮了揮手,示意有事稍後再說,自己在禁軍擁衛下轉過長廊去得遠了。
一踏進袁素秋的小院,盧權便命令將下人全部清出,移到別院暫住。隨即讓旅帥將兩卒人馬分班,上下半夜輪換守衛。
親自閂上院門後,盧權拉着袁素秋的手,直接進了她的睡房。坐在牀沿,盧權雙目炯炯的直視袁素秋的雙眸。袁素秋被他盯得暈生雙頰,不由垂下了頭。
盧權笑了笑,忽然問道:“你父親似乎有要事稟報,你卻拖住我,不讓我停步。這是爲什麼?”
袁素秋突然擡頭,臉上紅暈早已消褪,俏臉冷白如冰。
“我要他死!”她咬牙說出一句令盧權大吃一驚的話來。
“爲什麼?”盧權皺眉問道。
“因爲這個!”袁素秋脫下鞋子,坐到牀上,隨即又除下襪子,將一雙雪白的小腳呈露在盧權眼前。這一舉動令盧權忽然想到那些天足丫環,不由產生興趣。他伸手托起一隻腳來,藉着燭光一看,小趾的一側捲曲萎縮,小半隻腳成了畸形。雖然不是裹成豬蹄的那種極品樣式,但也足以令人聯想到纏足時所受的痛苦。
盧權沉吟道:“就因爲他要你纏足,你就想要他死?我看你的腳明顯是纏了不久就放開,不至於讓你這麼恨他吧?”
袁素秋冷笑道:“憑什麼男人可以掌權,任意決定女人該怎麼做?這個世界,未必非得由男人來掌握!”
盧權失笑道:“原來是女權鬥士。說說看你都有些什麼宏偉志向。如果不至於太過火,事實上我是不介意幫點小忙的。”
袁素秋激動下一時失言,本來已經後悔。但聽到盧權如此說法,她不由詫異的擡起頭,目光中滿是不信的意味。盧權卻已盤膝坐在牀上,伸了個懶腰道:“把你的故事從頭說說。如此大的怨念,肯定不會是平白冒出來的。如果你的故事動人,我至少可以實現你一兩個願望。比如說給予女性做官的權利,禁絕裹腳的習俗等等。不管怎麼說,如今我也是佔地幾百裡,擁衆數十萬的一方諸侯呢。”
袁素秋咬着嘴脣,斜眼覷着盧權那慵懶而灑脫的姿態,直覺對方或許不是好人,但至少不是說小話騙人之輩。她很快下定決心,點頭說道:“好。你是君王,說出的話可不要改口。我的故事也不很長,大王若有興趣,我就說給你聽聽。”
盧權走後,留在堂上的袁沫有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的轉了幾圈後,終於還是決定追上去。這件事事關重大,早點說出來,自己可就卸下一付重擔。袁素秋的院子外面,一隊禁衛軍正守着大門。袁沫想了想,取出一張銀票遞給領頭的兩司馬,陪笑道:“煩請大人通稟一聲,就說袁某有十萬火急的大事要報告給大王。”
兩司馬將銀票湊近火把看了看,吃驚道:“五百兩!袁大人好大手筆。不過我可不敢收。打斷大王的好事,你當我有幾個腦袋?”
畢竟袁沫是京兆尹這種級別的高官,女兒如今正受寵幸,兩司馬態度倒是挺好,不過還是強行將銀票塞還。
袁沫哀求再三,對方就是不放。無奈下他突然放聲喝道:“臣袁沫有要事稟告大王。是十萬火急的軍機……”
剛喊了幾聲,兩司馬已經撲了上來,將他嘴巴牢牢捂住,強行拖開。走到拖出百來米,跟院門隔了幾道牆,兩司馬才苦着臉道:“大人你就別爲難我了。大王吩咐,誰敢喧譁,殺無赦。失守崗位,殺無赦。您是大臣,不會輕殺,我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求您老救下官一命,萬乞!萬乞!”
說着他連連打躬作揖。話說到這個份上,袁沫也不好再強人所難。他轉念一想,今夜盧權總歸是住在這裡了。明天也肯定要見過自己才走。說話的機會總是有的。相差一個晚上,未必會出什麼事。再說如今這位主子正情趣濃濃,自己捅這麼一件惡事上去,怕真要觸個黴頭。等明天盡了興,心情好,說不定一切就會圓滿解決。大不了自己拼個一夜不睡,候到他明天起牀就是!
抱着這點想法,袁沫也就不再堅持,起身回到自己的院子。他的正妻早喪,如今管家的是一個寵妾,年前回廣東孃家,如今還沒回來。這兒就是他跟女兒袁素秋兩個。自當上京兆尹後,袁沫戮力王事,平時吃住都在官衙裡,沒日沒夜的只管辦公。今天難得回家一趟,袁沫突然想起那幾個侍寢丫頭的妙處來。一時間他有點心癢難搔,急步進門,張口呼道:“傳綺紅、黛綠這兩個丫頭伺候。”
房門卻無聲的關了。一個聲音輕笑道:“我來伺候袁老爺如何?”
剎那之間,就如萬頃雪山的寒氣全部灌進袁沫的心竅裡,他全身僵直,牙齒打顫,哆哆嗦嗦的呻吟道:“金……華……堂……霍……青……青……霍……堂……主?”
肩膀忽然一重,一隻柔軟而有力的胳膊搭了上來,隨即有人用身體靠住他,推着他進了裡間的書房。書房裡沒有開燈,但那人顯然熟知裡面佈置,推着他在椅子上坐下,自己坐在旁邊,搭住肩膀的手臂仍沒撤開。
袁沫終於回過一點神來。腦筋迅速轉開。霍青青雖然厲害,但這裡畢竟是大楚的地盤,盧權的能力未必在他之下,盧權身邊一定好手雲集。只要拖住時間,一切就有轉機。一念及此,袁沫立時開口道:“主公來得正好,屬下有要事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