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簡心亂如麻的回到縣衙,容古意正在等他。見識過傑克的人脈、明通的神功以及周丘的應機如流深不可測之後,徐簡這會兒只覺垂頭喪氣。這回倒不是擔心自己加入的組織成不了事,而是怕自己混不出頭。
容古意微笑安慰道:“你也不必沮喪。其實以你之才,已經儘夠在本組織立腳了。至於那些神功大法之類,你大可將之看做小型激光炮、便攜式聲波武器之類後現代裝備的集成。”
徐簡無奈的點了點頭。暗歎道:容老爺子你是不明白俺胸懷大志,處在這樣一個到處外掛充滿作弊器的遊戲裡面,那還能混出頭嗎?混不出頭人生還有意義嗎?罷了,看來韋爵爺的成就就是俺的終極目標了。
容古意就象看透了徐簡的內心,莫測高深的一笑說道:“其實對於真正能夠變通的人傑來說,規則變換並不可怕。只要形式邏輯的同一律成立,保證了世界規則的普遍性,那麼大家的機會還是平等的。”
徐簡眼前一亮,似乎隱約悟到了點什麼,容古意卻已迅速轉移話題:“以徐老弟的頭腦,應該容易理解這樣一種觀點:假如一個人足夠強大,在智能上有完全的把握壓倒他人,這個人就應該到一個混亂無序、個人權利不均等的社會中去發展,這樣,纔可能取得無限制的特權以及遠超一般人的地位或者享受。而反之,一個各方面平庸或者弱小的個體,就應該爭取到那些平等的、有序的、高福利的社會去生存,這樣,纔會有好日子過。這個觀點,徐老弟是否認同?”
這種見解十分深刻,徐簡信服的點了點頭。容古意欣慰的說道:“從以上觀點有一個簡單的推論。當一個人居於相對弱勢、完全沒有能力壓倒他人的時候,他應該努力謀求的,必然是一個文明的、法治的、人道的社會制度。這樣,才符合他的最大利益。您是否同樣認同?”
徐簡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道:“行了,我加入你這一派。不過我最多給予你一點消極配合,讓我爲了這種‘最大利益’去賣命,我還犯不着。”
容古意呵呵笑道:“成交。”
但他隨即說道:“你要的武器,我一件都不給。目前別說線膛槍、後膛炮這種東西完全沒有着落,就連大刀長矛爲數也是不足。三大頭領手下的戰兵是必須保證供給的,剩下的兵器,我正要給我的城衛軍換裝。至於你的禁衛軍,我最多給你少量長矛再加若干鋤頭、鐵鍬。別的你什麼都不要指望。”
“什麼?”徐簡吃驚的喊了出來。容古意這麼耍人又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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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還沒亮,亂哄哄的萬餘人馬就開出東西兩門,小心翼翼的向清軍營壘摸去。東門的隊伍之中,徐簡手按劍柄,精神高度緊張。容古意說到做到,果然沒撥兵器,但在徵兵的事上卻幫了大忙,想盡辦法給他湊了幾千人,加上馮勝拉攏的幾千天地會人馬,一天一夜之內拼湊了七八千人。但隨後接到的命令,卻令徐簡大吃一驚。盧權居然令他帶着這隻連編制都沒理清的“軍隊”,在天亮前從東門出城,“接收清軍營寨以及一應裝備物資”。
徐簡握緊劍柄,藉着火把的光芒,他看到前後左右的部下臉上全是恐懼。可是沒法子,這些人幾乎手無寸鐵,身後有明通三百人馬和千餘剛換裝了鋼刀鳥槍的城衛軍押着,硬着頭皮只能前進。徐簡自己倒是有兵器,但這樣的處境之下,能起得了什麼作用?
背後明通大吼了起來:“加速,全都給我跑起來。再裝死,我可要命令督戰隊砍人了。”隨即有人從後面直衝上來,高叫道:“徐統領何在?”
徐簡硬着頭皮答應了一聲。那人揚着一份文書道:“楚王命令,加速行軍,天亮前必須佔據清軍營壘,否則,全體斬首!”
瘋了,真他媽瘋了。徐簡憤怒得半邊臉都抽搐起來。但沒得法子,身後一千三百人的督戰隊可不是開玩笑的。只能搏一把,向死求生了。要真打起來,那一千幾百全副武裝的督戰隊總不能只看不動吧。他強抑慌亂,嘶聲吼道:“全體都有,目標,前方清軍營壘,給我衝!”
三千人猶猶豫豫的小跑起來。清軍營寨還是毫無動靜。可是這種沉寂反而更令衆人慌亂。前頭的人在營外十丈停住了腳步,任後面的人怎麼推擠都不肯動了。
徐簡緊張得不行,擡頭看天,東方已現微明。他的腦子轟的一下,當即拔出佩劍,衝到第一線對那些人又踢又打,嘴裡吼道:“裝什麼死,楚王乃天師道高人,有他的大法鎮着,你們只管前衝,又出得了什麼事?”
一個士兵被他的劍柄敲了一下,臉上鮮血長流,又痛又怒之下,反脣相譏道:“既然不會有事,那你爲什麼不衝?”
徐簡不由愣了一下。他停下手,轉身向清軍營寨看了看,裡面黑沉沉的,仍然一點動靜都沒有。他腦子裡飛速的盤算道:“上面那些傢伙確實是無恥了些,不過頭腦似乎還沒全壞。無緣無故讓我們這些人送死,這不合邏輯啊。”
後面明通的吼聲又傳了上來。徐簡一咬牙,飛快的指點道:“你,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手裡有傢伙的都跟我上,打開寨門,如無動靜,其餘人都給我衝入營寨,收繳清兵武器。如有打開寨門後還不肯衝的,格殺勿論!”
有徐簡帶着,幾個手持鋤頭鐵鍬木棍長矛的壯漢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徐簡心頭狂跳,生怕哪裡飛出一支暗箭或是一顆鉛丸將他射殺,可身爲全軍統帥,還得強撐英勇架勢,不好做出難看的防備姿態,心中的緊張憋屈實已到了極點。
清軍的營寨修築得十分規範。外面環繞土牆,牆內還有濠溝。正面是一扇厚重的木門。走到門前還無異樣,徐簡稍稍鬆了口氣,暗道:老子的任務到此爲止。要是開了門,裡面萬槍齊發,估計也沒人在意本帥屁滾尿流的逃命姿態了。
他一偏頭,命令道:“砸開寨門。”
既然連大統領都身先士卒,幾個壯漢倒也不敢裝孬。當即上前,鋤頭鐵鍬幾下猛砸,將寨門弄開。裡面還是毫無動靜。
徐簡大喜,連忙揮手道:“清軍已不戰自逃,弟兄們全都給我衝啊。”
三千烏合之衆如夢初醒,紛擁衝過寨門,殺進清軍營壘。徐簡這才發覺自己渾身汗溼,抖個不停,雙腿一軟,一坐到了溼軟的地上。
沒一會兒,先頭衝入的幾個人驚叫着奔回來道:“怪事,真是怪事。營帳裡面清兵躺了一地,身體還是軟的,可仔細一摸全都沒氣了。兵器、糧草、馬匹全都完好無損。真他媽白日見鬼了。弟兄們請示大帥該怎麼辦。”
“什麼?”徐簡難以置信的跳了起來。揮手道:“讓我先看看。”此時確信已無危險,他快步衝入營內。幾個手執火把的連忙跟上替他照路。
一連看了幾個營帳,果然裡面清兵躺了一地。看臉色十分平靜,就象睡着了一般。可一試之下才知心跳、呼吸全都沒了。仔細摸去,一些人身體還有微溫。徐簡命令剝了一些人的衣服仔細探查,卻發現全身毫無傷損。
用毒?一個想法驀然浮現。可要一口氣毒倒全體清兵,無一人可以逃脫,發作的時候無聲無息,讓全體在夢中死去,這種境界幾乎也是三流武俠小說的情節。
還在思索,幾個部下興奮的過來請示道:“大統領,繳獲的鳥槍、大炮、刀劍、馬匹之類怎麼分配?”
徐簡突然驚醒。他連忙揮手道:“火把。”自己取出那份手令仔細一看,果然盧權早有預見,手書中指令他以所得清軍武器裝備部下,然後立即將統帶的隊伍理清編制,守住清軍營寨。等天亮後,城內居民將分批出來參觀清軍無疾而終的奇蹟,因此要他們事先將清兵屍體搬出,在營壘前選乾燥地整齊碼好。但是清軍重要頭領的屍體,則要分別取出,派兵護送前往城西大營。
徐簡只覺自己的腦袋暈乎乎的,眼前一切都如夢似幻。他完全憑着本能,將命令一道道發了下去。好在主要的軍官都已事先指定,面臨如此大勝的奇蹟,士兵們既吃驚又振奮,接受命令毫無問題。沒過多久,督戰隊也趕了上來,在他們的輔助下,三千人馬全換上清兵的武器,按伍、兩、卒、旅、師的編制,整編成一師又兩個旅。整編完成後,徐簡帶着裝備一新的部下,將屍體清點分類。然後略爲平整了一塊高地,又生火烤乾地面,將屍體整齊的碼放上去。
等天色大亮的時候,從其餘城門也傳來消息,圍城清軍已灰飛煙滅。向榮以下全體將領無一逃脫。徐簡心中雪亮,清廷在廣西的唯一機動大軍就此瓦解。其餘只是一些地方駐軍。平攤下來,每座城池最多可得幾百人馬。整個廣西,轉眼就成了一個毫無防護的赤裸美人,只等某個強者佔有。而具備競爭力的猛男,事實上只有兩個,那就是隔着潯江南北對峙的太平軍洪楊集團和盧權控股的“大楚集團股份有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