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量的信息狂涌而來,徐簡正覺難以承受,突然水之靈發出一陣柔和波動,剎那之間徐簡的識海急劇擴大,輕輕鬆鬆便將浩瀚無邊的符字集全部吸納。
徐簡以心眼一掃之下,密密麻麻如無數靈蛇盤繞而成的大書緩緩打開。這是何等奇異的一個世界啊!一根根跳動的絃線譜成玄奧的樂章,樂音隱隱,彷彿能在另一個世界激起奧妙的迴應。
徐簡還沒來得細細品鑑,身子突然一輕,重力完全消失,整個人已經進入一片奇妙的天地。
這片天地上望不見地,下望不見底,左右四方不見邊際。剛纔在外面看時,明明覺得範圍有限,然而一旦自己進入,才知浩瀚無極。甚至找不到陷入其中的呂明慧之下落!
正在惶恐,心念震動連連,呂明慧急速傳心道:不要停頓,你只要祭出各種破壞型符字,不停擾亂老妖婆就行了。其餘的活都交給我。
徐簡也是乾脆的人,毫不遲疑便從符字集中找出一堆攻擊型符字,接二連三的打了出去。從符字天書中挑字並不困難,只消心念一動,相應的符字便會自動響應甚至直接跳出。反正就是破壞,不分漆紅皁白亂打出去就是了!
符字一打出去,原本平靜的領域空間內頓時狂瀾暴起,光影急劇的閃動搖曳,顯然符字這種東西與這個世界水火難容。
在辛梅的主觀感受上,每跳出一個符字,她的氣息就被擾亂一分。不但領域世界被擾亂得一塌糊塗,就連她本體的神力運用都大覺艱澀。呂明慧趁機連連反攻,種種奇形符字組合完美,打得整朵血色蓮花發出種種顫動,似乎隨時要被她破壁逃出。
然而辛梅是受到完整傳承的異能者,在當今的地球上可謂絕無僅有。她的百寶囊裡還有大把手段沒用出來。之所以沒有立刻反攻,無非是感覺機會難得,她想要充分研究一下符字的奧妙!
霍太乙能屢次抗擊火神成功,憑的正是怪異莫名的符咒之力。對這種東西,楚名錚一直沒有研究透徹。在他的世界裡,神力的運用完全不需要依賴於這種媒介。其中神力強者、對先天道體有深入理解者皆可凝出私人的“領域”,領域內的法則完全由自己定義。領域一旦成形,以之爲依託,攻擊、防禦、匿形、藏物皆能隨心所欲變化莫測。
換言之,按楚名錚的理解,超能者基於神力強弱及對法則的領悟程度而展開戰鬥。神力儲備充足的,對先天法則領悟得透徹的,戰鬥力自然就強。而符咒這玩意卻劍走偏鋒,施術者自身不必有多強大,可以純粹借用外界的力量與強者對抗。藉着這個東西,霍太乙每每能臨陣翻盤,與楚名錚數度拼了個兩敗俱傷!
這些年裡楚名錚也花了不少功夫研究,想弄清楚符字借用的強大力量來自何方,“借力”的原理又是什麼。然而一直進展不大。而辛梅雖是道觀出身,卻只熟讀過《道德經》、《南華經》這一類的基本典籍,並未受過正一派符籙術的傳承。所以沒法給予楚名錚實質性的幫助。而其異能走的也是最純正的凝結領域的路線。
此時見到呂明慧與徐簡這兩個精通符籙術的小輩,她既有完全的把握隨時制其死命,也就樂得放縱他們施展所學,讓她近距離看個明白!
領域空間內,徐簡一邊打出符字,一邊傳心問道:符字這玩意究竟是什麼原理啊?感覺能量嚴重的不守恆!
呂明慧一邊狂風暴雨般的發招,試圖打穿領域空間的一塊薄弱處,一邊笑道:能量守恆這玩意純粹看你怎麼理解了。很早以前還在量子力學的時代,科學家們就發現能量可以“借用”,比如說在零能空間中可以突然出現正能潮,只要同時有大小相等的負能量與之對消就可以了!平衡態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旋轉的陀螺可以直立,前進的自行車不會側倒。借用的時間越短,可借到的能量就越大。這跟凡俗的世界裡借錢經商的道理是相通的!
徐簡隱隱若有所悟,他繼續問道:“借用的能量來自哪裡?是楚名錚所在的那個世界嗎?”
呂明慧道:“這個只有鬼才知道!反正我完全是試錯出來的。根據一本道藏裡的符籙大全,隨便亂試一通,結果誤打誤撞的集成了這本符字!”
這個解釋明顯是在敷衍。首先徐簡併非沒見過道士的符籙是什麼樣子。呂明慧的符字可以說除了同樣由線條組成,別的與之基本沒有相似之處!依徐簡的推測,呂明慧一定是藉助了所學的高深物理知識,從一種自己弄不明白的原理出發,演繹出這種以符字借用能量的奇妙方式。只不過此女出於某種目的,有意用“符籙”的概念進行包裝。說不定用意正是將旁觀者導入歧途!
然而呂明慧既然不肯解釋,再多問也是徒勞。反正得到這本符字集,徐簡的收穫已經夠大。大可“先用其術再究其理”,原理暫時不明也無所謂,等日後慢慢研究不遲!
既然存了這種心思,徐簡就想趁此機會檢測一下符字集的內容真僞。所以他不再管符字功能,隨機從符字“天書”抽出字來就亂打出去,然後凝神觀察其功能演繹。
辛梅也正存心要看兩人的符字術。突然徐簡一通亂打,出來的符字不再是一味的破壞字、攻擊字,而是變成種類齊全。一會水是凝水符,一會兒避火符。一會兒療傷符,一會兒甚至出來一段“集音符”。辛梅又驚又喜,立刻開啓領域之力配合徐簡的符字演繹。
只見集音符一打出來,空中立刻飄起陣陣仙樂。縹緲的樂音根本尋覓不到源頭,就象是直接在聽者的靈魂深處響起。辛梅的領域有空間轉移的超強能力。在不驚動徐簡的前提下,她以神識搜索方圓數十里的範圍,突然將一個睡夢中的山間獵戶轉移到領域內。
這個獵戶年已四十多,一輩子殺生無數。身體硬朗、意志強大。睡夢中他突然聽到仙樂飄飄,眼前頓時現出無數鮮明的奇景,手可觸、鼻可聞,宛如置身於仙境之中。奇怪之下他凝神細聽,但覺樂音一聲聲清晰入耳,激盪得身體象要跳躍飛舞。
恍然之中獵戶覺得自己年輕了二十多歲,正當青春年少,豪情滿懷,似乎天下事無不可爲者。他卓立峰頂,仰天嘯道:“我不要做一個艱難謀生的獵戶,我要出山從軍,從小卒積累軍功做到大將軍,執掌萬千兵馬,破滅天下豪強!”
心志一振,樂音立受感應,一變而爲慷慨激昂,激盪着有志少年的心胸。眼前景象隨即生變,獵戶感覺自己已經出山,而天下也正好進入亂世。少年獵戶得償所願,從一介小卒起步,慢慢的升到了統兵十萬的大將軍。志得意滿之下,樂音又變,滿溢着一種富貴驕奢之態。時而意氣縱橫睥睨蒼生,時而溫柔鄉里沉醉難醒。
獵戶忽然想到,爲人臣子,終究沒有什麼滋味,自己戰功赫赫,手下兵馬雄強,何不殺入京城奪了皇帝的鳥位自己坐坐?
念頭一生,樂音頓時化做天風海雨,其勢如傾。十萬大軍連戰連捷,數番合戰即破滅後方養尊處優的百萬烏合之衆。酒色過度的窩囊皇帝被獵戶一把扯下龍椅,驚駭過度竟然一命嗚呼。
獵戶得意非凡,正要坐上龍椅,突然想道:皇帝乃是真龍天子,不是一般人想做就能做的。根據故老傳說,那些能開創王朝的可都不是一般人。一個個生下來不是紅光滿室,就是老孃被真龍搞大肚子,自己雖然武功赫赫,但似乎從沒聽到有過這種異象啊!不是天子妄登天位,會不會遭到天打雷劈?
這個念頭一發,空中果然霹靂連聲,粗大的閃電連綿劈下,將皇宮大殿的屋頂整個掀開。獵戶驚駭欲死,撲通跪到地下,向着天上連連磕頭道:“小民再不敢妄生非份之想。只求饒我一條賤命,我寧願回到山中再做獵戶去也!”
心中剛剛生出悔意,空中一聲巨響,所有幻景全都破碎。獵戶驀然醒來,發覺自己仍然躺要山間的小木屋裡,夜風穿過破壁,帶來秋夜的陣陣寒意。回想到那滿天雷轟電閃,獵戶兀自一身冷汗,罵道:“入他娘,做了一場好怪的夢!”
正要翻個身繼續睡覺,突然他的身體完全僵住。他的右手之中,居然抓着一根硬硬的東西。獵戶駭得不輕,哆嗦着身子起牀點上油燈。仔細一看,他駭得幾乎抓不牢手中的東西。原來手上抓的,正是夢中強行分開皇帝、皇后時,從皇后手上搶來的一根簪子!
獵戶百思難解,在昏暗的油燈下將這根簪子翻來覆去看了個遍,怎麼都理解不了自己怎麼能從夢中拿出東西!
然而這東西絕非是天上掉下來的。別說自己的屋子雖破,屋頂尚還完好。就說這簪子上面,還殘留着皇后自刺留下的血痕呢!
獵戶駭得一夜無眠,怎麼都弄不清楚究竟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那些奇怪而又清晰的夢境,那些縹緲而又能隨心變幻的奇妙樂音,爲什麼竟有打破現實與虛幻邊界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