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已濃,大雪隨時都會鋪天蓋地的降下。內蒙草原上,各旗王公都已經做着再拖幾天便一鬨而散的主意。然而就在這時,一個天大的消息讓所有人瞠目結舌。
科爾沁的幾個王公子弟膽大包天,居然到鄂爾多斯窮老俵那兒搶人。左翼前旗旗主兼伊克昭盟盟長扎那嘎爾迪帶人攔阻,卻被一等臺吉斯欽巴日等人煽動旗丁衝擊,亂軍中不知是誰將扎那嘎爾迪砍下馬去,無數條馬腿將扎那嘎爾迪身體踩得稀爛。沒等帶回營就已一命嗚呼。
闖禍的旗丁恐懼下躲入阿斯爾的大營再不露面。伊克昭盟副盟長、左翼中旗旗主額爾齊木畢裡克憤怒異常,立刻帶兵包圍了中軍大營,威脅阿斯爾將一干人犯交出。鄂爾多斯的蒙古人生存環境較差,所以作風也更剽悍。上千人的馬隊在中軍大營的柵欄外來回奔馳,時不時還要往營裡射幾枝箭。所有躲在營內的原鄂爾多斯旗丁全都惶恐不安。他們深知若是被阿斯爾交出,小命一定不保。就連家人和親戚恐怕都會受到牽連!
而內蒙的各旗王公也全都睜大眼睛,要看這場變故如何收場。
中軍大帳內,阿斯爾卻是鎮定異常。他先撫慰了來投的衆旗丁,發誓絕不會將他們交出治罪,隨即便帶了闖禍的斯欽巴日、色勒莫等人打開營門,大大方方的迎了出來。
額爾齊木畢裡克在手下兵馬簇擁下,陰沉着臉上前道:“阿斯爾,今天我不是來跟你說廢話的。趕緊將我伊克昭盟的人都交出,不然別怪我兵戎相見!”
阿斯爾厲聲道:“額爾齊木畢裡克,你竟敢帶兵衝擊中軍大營,你知不知道這是造反的罪名?要是不趕緊退下,一旦寧王震怒,到時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額爾齊木畢裡克挺挺孕婦般的碩大肚子,獰笑道:“阿斯爾,你這個婢女生的賤種也敢在我面前狂妄?就連你老子我都不放在眼裡,何況是你這麼個無兵無勇的黃口小兒!”
阿斯爾的手下無不大怒,齊日邁正要衝上去廝殺,阿斯爾卻伸手攔住,冷靜道:“別上他的當。要是咱們先動手,這事就不佔理了!”
他突然提高聲音對額爾齊木畢裡克道:“你的這點兵馬,在我看來不過是草雞土狗,揮揮手就能殺得你片甲不留!但爲蒙古人的團結起見,我決定給你一個機會。咱們不如邀請各旗王公親貴,一起聚到中軍帳裡,各自將事情講個明白。誰是誰非,該怎麼處置,一切全憑公議。怎麼樣,你敢不敢接受?”
額爾齊木畢裡克還在猶豫,手下的總管寶音小聲說道:“這小狐狸已經退讓了一步,要是咱們還要動粗,這事咱就佔不了理了。反正他們搶人乃至毆斃盟長都是衆目所睹,難道還能將黑的說成白的不成?”
額爾齊木畢裡克一想也對,當即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下午兩點左右,各旗王公親貴齊集到了阿斯爾的中軍帳裡。其實所有的事實,大家早在來這裡前就都已瞭解清楚。而阿斯爾和額爾齊木畢裡克也完全沒有隱瞞的意思,各自都很快確證了發生的事:首先是斯欽巴日等人前去伊克昭盟搶人,隨後扎那嘎爾迪帶人來追。雙方談不攏,衝突中扎那嘎爾迪不知被什麼人打下馬,結果被馬蹄踩成重傷而死。
確認事實後,額爾齊木畢裡克氣勢洶洶,堅持要將所有逃奴追回治罪,並處罰壞了規矩的斯欽巴日等科爾沁系王公子弟。
人的心理都愛護短。斯欽巴日等人在家族裡再不得寵,當着外人,總沒有胳膊肘外拐的道理。何況這種事可不是一個簡單的情理問題。要是護不住自家子侄,那就等於被人踩到頭上,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旗裡抖威風?所以科爾沁系的王公自然是想爲自家人力爭的。然而事實俱在,搶來的人就在中軍營裡。伊克昭盟連盟長都被打死,要是不給個交待,人家怎肯善罷甘休?
哲裡木盟副盟長索特那木朋素克無奈下正想提出和解的協議,阿斯爾卻搶先道:“事情就是這個樣子。但我要補充幾句。首先我們往各旗徵兵,是得到大將軍府及寧王殿下許可的。所以這個事情並沒有什麼錯。伊克昭盟若是想要補償,只要正式提出來,大將軍府是絕對不會小氣的!但扎那嘎爾迪不走正途,卻是直接帶兵攔阻,這已經是壞了大將軍府的軍令!”
額爾齊木畢裡克冷笑道:“照你這麼說,你們的人完全沒錯,反倒是我們盟長錯了?”
“正是這個理!”阿斯爾沉着的大聲道,“看在扎那嘎爾迪已經死去的份上,大將軍府可以不予追究!但事情是怎麼個性質,卻是一定要分辨個清楚的!”
他突然站起身來,對衆人道:“我想請出幾位證人,將此事的一些隱情和盤托出。到那時候,大家自然知道誰忠誰奸,這個事的始末又究竟是怎麼個回事!”
額爾齊木畢裡克直覺到事情似乎不太對了。然而沒等他提出異議,阿斯爾拍了拍手,營帳外頓時走進幾個人來。當先的一個卻是叛盟的佐領哈丹**。一看到這個叛徒,額爾齊木畢裡克眼中噴火,就要上前抓人。阿斯爾使了個眼色,手下的一等臺吉莫日根立刻攔住,大聲道:“額爾齊木畢裡克,你莫非是心虛,想要殺人滅口不成?”
額爾齊木畢裡克愣了一下,還沒弄明白莫日根的話是什麼意思,哈丹**突然向着滿帳王公撲通跪倒,帶着哭腔道:“我、我真是沒法子啊。額爾齊木畢裡克控制了我的家人,讓我趁亂結果扎那嘎爾迪的性命。我、我實在是不敢下手啊!可是額爾齊木畢裡克說,要是我不出手,他就會殺光我的家人。我、我實在是沒法子啊!”
哈丹**一邊說,一邊用力在地上磕頭。沒一會兒,額頭上就已經鮮血淋漓。
額爾齊木畢裡克猝不及防。他就象被當頭打了一棍,愣在那裡好一會兒沒回過神來。
阿斯爾見狀心中暗喜,立刻推出另一個證人道:“這是額爾齊木畢裡克的管家寶音。他也有機密事要向各位王爺奏陳!”
寶音畏縮的看了額爾齊木畢裡克一眼,還沒開說,額爾齊木畢裡克已經反應過來,深知自己是上了阿斯爾的惡當。他從沒想到,這隻小狐狸竟是如此狡詐惡毒,竟然收買證人想置他於死地!他發瘋似的跳了起來,大吼道:“陷阱,這是個陷阱。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串通好了要置我額爾齊木畢裡克於死地,好瓜分整個伊克昭盟!”
這番話一吼出,他立刻拔出刀子,要向帳外衝去。阿斯爾臉色陰沉,厲聲道:“武士何在?還不給我拿下這個包藏禍心暗算盟長的兇徒!”
帳外錚錚連聲,十多個披着全身輕甲的武士手持雪亮的利刃衝了進來,不由分說就把肥碩的額爾齊木畢裡克按倒在地,迅速奪下了他手裡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