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句話,傅星的臉色卻迅速冷了下來。他眯起眼道:“你以什麼身份對我說話?”
林慕馨是傅剡心腹,對這個傅家的接班人相當熟悉。她深知自己剛纔對付小孩子的語氣已經激怒此子,然而林慕馨卻也不必看傅星臉色吃飯。她也冷下臉來,正色道:“傅星,我以委座特命全權代表的身份正告你,要是不立刻回頭,委座便將宣告天下,與你斷絕關係!”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傅星冷笑連聲,揮手道:“請轉告伯父,我已經加入青龍會,與他已是兩個陣營。我們青龍會的目標,是推翻老朽專制的地球局,建立一個爲地球人謀福利的全新政權。親情歸親情,道義歸道義。你這次既然是代表親屬間的探望,我也不爲難你。但下次我若再見到你,可別怪我出手無情!”
林慕馨定定的看了他半天,再次確認道:“你真不後悔?要是我將你的話傳達回去,恐怕你就再也沒有回頭的機會了!”
傅星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你作爲傅某親友代表的身份很快就將過期。要是不趕緊走掉,恐怕就連回去傳話也可以省掉了!”
“好大口氣!”林慕馨冷笑道,“你還真以爲自己有多了得,以前要不是看在你姓傅的份上,恐怕早就被人打出屎來!”
傅星眼中殺氣一閃,厲聲道:“不要仗着你是女人就可胡亂說話。傅少容讓你一次,只是不想髒了自己的手。你還是趕緊滾蛋,洗乾淨屁股好賣個大價錢吧!”
林慕馨臉色大變,突然伸手向他抓來。纖細的手指劃過空氣,居然發出絲絲的聲音。傅星心知此女看着毫無異樣,事實上一定貼身穿了一套強化服。這種東西可以極大強化人的肉體攻擊及防禦力,使一個普通的弱女子發揮出武林高手的實力。若是在身體經過生化改造的基礎上配合這套強化服,其威力更是足以媲美頂級的外家高手!
然而傅星如今氣功有成,如何還會把這種頂多算是“外家功夫”的玩意放在眼裡?
不等林慕馨近身,他擡手一掌,無形的氣勁不由分說擊中此女。林慕馨驚叫一聲,身子已被高高拋起,砰的摔入湖中。
傅星凝神看時,卻見林慕馨一落下水便迅速下沉。他心知此女連湖底基地都能侵入,自然不可能就被麼被水淹死。所以也就不再理會。然而,要不要向徐簡報告此事?傅星卻覺有些爲難。基地被人侵入,顯示徐簡更新後的防衛系統仍然象篩子般到處充滿漏洞。要是不加註意,一旦跟傅剡交起手來,必然是要吃大虧的!
還沒考慮成熟,突然湖畔的小樹林外一陣喧譁。傅星驚醒過來,飛身出林一看,卻是二十來個原奕詝系的人馬帶領一支車隊過來搬運東西。科布多只是座小城,駐紮不了太多人馬。所以傅星在城郊立了一座大營。從湖岸到科布多大營已經搶修了一條急造公路,路面相當寬闊,上面能對開大型載貨車輛。前幾批的物資裡面,也送來少量運貨車。奕詝的舊部自然都是能夠開動電動車的,車子加裝了自動駕駛系統,能衛星定位,車載電腦的智能也足以獨立應付一般的問題。但這種電動車還是實驗型號,尚未大規模投產,所以總部能提供的也就區區四五十輛。已經送交到傅星手裡的還不到三十輛。其中已有幾輛被傅星改裝成了豪華房車,以便日後能舒適的在行軍途中用於住宿。此刻能開來運貨的也就二十輛出頭。
除了這二十多輛電動車,手下還帶來不少馬車。馬匹、駱駝更是爲數極多。一些小的貨物包裹,直接捆紮之後用馬和駱駝來運也是沒有問題的。這些前來運貨的都是經過政審並有要人擔保的可靠人物。看到湖岸邊堆積如山的海量貨物,這些人雖然驚奇,但都極有紀律的一言不發,只是遵照命令一個勁的將貨物裝載到車輛、馬匹身上。
一支身着輕甲手持利刃的精銳騎兵則在外圍巡邏警戒。一旦發現有人異動,比如拿了貨物想偷偷滑掉,他們手裡以特種合金打印出來的刀槍劍戟和以複合材料製成的犀利弓弩是絕對不會閒置的!
正所謂人多好辦事。貨物數量雖大,但在海量的人力下,一個上午也就裝載完畢。傅星跳上一輛電動車,拍拍司機肩膀道:“走吧!”
他的摩托車早已加掛到貨車的頂上。由於心裡有事,他想在車子裡安靜的想上一想,所以就不自己開車了。
車隊在騎兵護送下,浩浩蕩蕩向着大營開去。湖岸邊另有一支騎兵在日夜巡邏。由於要從湖裡轉運物資,所以湖岸的某一段被設爲了禁區,未經傅星特別准許,任誰靠近都將惹來殺身之禍!
車子裡,傅星坐在司機的後排,正皺眉沉思。突然之間,司機開口道:“傅少是爲何去何從而煩惱嗎?要是不介意的話,能否容我說上幾句?”
傅星心中怦的一跳。他隱約記得這個司機是原奕詝舊部,有個朝鮮式的名字叫做樸昌。
沒等傅星准許,這個樸昌已經自顧自的說道:“傅少,坦白的講,我們的處境跟你是相似的。寧王將局座扣在身邊,而將我們這些人遠遠打發出來,無非是對我們不能完全信任。但是我們的處境總歸是比傅少稍好。傅少的身份太敏感,要想得到重用實在太難。傅主委未倒臺前,寧王對傅少不能不防上一手。而傅主委若真是被打倒了……”
樸昌搖了搖頭:“到時候恐怕傅少更難與寧王相處。表現太積極,外人可能會覺得這是在向寧王獻媚以保全自身。要是不賣力吧,又怕有小人進讒言,說你心懷怨尤出工不出力。實在是怎麼做怎麼錯!而失掉傅主委這座靠山,您的權力和前途也都將沒有任何保障!”
“你說這麼多,是想勸我趁早回頭嗎?”傅星冷笑道,“還是你自己乾脆就是我伯父的人?”
樸昌一邊開車,一邊臉色如常的答道:“傅少不要誤會,我並沒有什麼無間道的身份。之所以跟傅少說這些,其實是想給傅少提供一點思路。當現有的兩條路都不好走,爲什麼不嘗試走傅、徐以外的第三條路!”
“第三條路?”剎那間傅昌如有所悟,沉吟道,“你是說……”
“我是說:自立!”樸昌非常沉着,從容發揮道,“自立的意思,並不是說叛出徐門另立旗幟。坦白的講,您的身份雖然特殊,卻是完全依附於傅主委的權勢而存在。一旦傅主委失勢,您的潛力將在剎那間完全消散。但即使回到傅主委身邊,其實對您未必就是最好的選擇。因爲在事實上,命運同樣是難以自主的!”
“哦?”對這種觀點,傅星倒是極感興趣,他追問道,“我回到伯父身邊也未必有利,這話是怎麼說的?”
樸昌一笑道:“傅主委是您的長輩,一向恐怕都只把您當小孩子看,您的意見,在正事上恐怕對他影響不大。他這樣的老江湖做事又特別謹慎,無緣無故將您提到高位、授予大權,我想這樣的蠢事在大局底定前他是絕對不會做的。那樣豈非等於對天下人顯示其氣量狹隘、任人唯親!但是即使他的大業進展順利,對您又會有新的隱患。一旦傅主委掃平羣雄獨霸天下,那時再無人能制約得了他。他要長生不老,只要技術能達到,就完全沒有問題。他要生出嫡親的子女,又有何人再能干涉?到那裡您不論是做個千年太子還是尷尬的皇太侄,恐怕都沒有什麼好的滋味!”
正所謂一言驚醒夢中人,聽完這段直指人心的分析,傅星不由一陣悚然。他暗道怪不得我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似乎某個關節在隱隱干擾我的決斷。原來是因親情遮目,不敢將某些問題想得太過深入。但潛意識中卻已直覺到了問題!
他當即坐直身子,說道:“你這人倒也有些見識。那麼我怎麼個自立法,你應該也有成竹在胸嘍?”
樸昌沉着道:“如前面的分析,您在傅主委那兒,由於形格勢禁,恐怕只能得到一個虛名,很難切實抓到權力!相反,在寧王這兒,您若策略得當,或可大有作爲!”
傅星眼中發亮,微微頷首道:“依你之見,我該以何種策略抓到權力?”
“第一,要有主張,但不可囂張!”樸昌解釋道,“有主張,是您要儘早提煉出一個主旨,也即是您爲何要爲寧王效力。這個宗旨要是提得好,則您必將立於不敗之地!不可囂張,是有主張歸有主張,沒必要的時候,您不必去挑戰寧王的耐性,只管聽命行事!”
傅星玩味再三,點頭道:“有點意思!”
樸昌續道:“第二條其實是第一條的補充。您的主張一定要選擇妥當,既能捧寧王的場,又立足於道義,無論在哪裡都能講得響。比如說:您與寧王屬於理念相合,都想推翻舊體制,建立一個進步的、開放的,服務於全體地球人的新政權。象這樣的主張,堂皇大氣,即使用來解釋您與傅主委決裂之事,亦能讓您在道義上絕不失分!”
傅星不由無聲而笑。真所謂英雄所見略同。這個樸昌果然是有兩把刷子!他有意道:“若是寧王乃至我自己,日常行爲被人抓到大把漏洞,被人指證空有虛文全無實際,那時又該怎麼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