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林子方位較偏。隔着厚密的林木,外面很難聽到裡面的動靜。
闖入的人羣裡,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的刀疤臉,左臂夾着一個十多歲的女子。一到地頭,刀疤臉將女子往地上一擲,左右兩手抓住衣領一分。哧的一聲,女子的衣服破爲兩片,豐滿的身軀裸露在衆人面前。少女的雙手被反綁,嘴裡又塞了東西,只能驚恐的扭動身體閃避。然而這種姿態最能激發獸慾。刀疤臉獰笑一聲,人便撲了上去。
盧權正看得帶勁,腦子裡突然“閃亮”了一下。這是獨善的呼叫。盧權沒好氣的調出他的圖像,用“意念”問道:“怎麼回事啊。我正忙呢。”
從獨善的視角,可以看出他已經混入莊裡,左右都是一小叢一小叢的人,神情剽悍,目露兇光,似乎隨時要拔刀砍人。獨善道:“剛纔我忘了一件大事。咱們分頭行動,需要個聯絡代號吧?”
盧權沒好氣道:“這種破事還要問我。你也太沒主見了吧。你就叫張三,我叫李四。就這麼定了。OVER!”
這麼一打岔,已經錯過了不少精彩細節,盧權趕緊中斷畫面傳輸,低頭向地下看去。剎那間獨善借他的視角看到了一點內容,急叫道:“嗨,嗨,你那兒怎麼回事啊?”
盧權懶洋洋的答道:“你想看啊,我給你直播一段吧。”
此時衆暴徒已經紛紛下手,林子裡暴虐橫流,春光大泄。盧權給了獨善一個全景,再加幾個局部特寫。獨善邊看邊驚呼道:“老弟,你這就太冷血了吧。眼看這麼些柔弱女子受難,舉手拯救之勞,何樂而不爲呢?”
盧權道:“我給你重新斷斷句吧。應該是‘舉手拯救之?勞!何樂?不爲!’看看就好。”
獨善氣得罵了句粗口。盧權笑道:“認識這麼久,我居然不知道老兄道德如此崇高。我且問你,救人是義務還是美德?”
獨善道:“那還用說,當然是美德啦。你要救人就趕快動手,改天我叫她們的家屬送你幾面錦旗,再加一座巨大牌坊,總能滿足你的虛榮心了吧?”
盧權卻道:“既然不是義務,我總有選擇不救的自由吧。”
撲通,莊子裡的獨善栽了個跟斗。四面的眼光立刻向他集中。獨善狼狽的爬起,溜到一邊的角落繼續道:“王八蛋,當心我回頭揍你。”
盧權嘻笑道:“你看,來了吧。我早就知道國人的這點劣根性了。似乎咱們良民只要不那麼毫不利己專門利人,那就比殺人放火搶劫姦淫的暴徒還要可惡。你說你有這種精力維護社會美德,自己直接回來救人不就得了。針對我幹什麼啊?是不是這種‘維護美德’的行爲更安全更有成就感?你說這種社會環境下,選擇做好人是不是有點太鬱悶?”
獨善七竅生煙道:“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我算服了你這種超級人渣。”
盧權哈哈大笑道:“彆着急,有轉機了。”
獨善借他的視角看去,果然從空地的邊緣探出一個腦袋。那人對場內注目片刻,突然大喝道:“一羣混帳,你們想死不成!”
衆暴徒吃了一驚。刀疤臉當即跳了起來。他逗弄了獵物半天,這時剛剛解開褲帶,不料在這節骨眼上被人打擾,惱怒可想而知。他一手提着褲子,一手按住刀柄道:“傅老七,咱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你這又算怎麼回事?”
傅老七慢慢從樹後轉了出來。此人年約二十四五,面目冷峻,膚色微黃。他雙手抱胸,微微冷笑道:“怎麼回事?你們‘全真七子’現如今已加入大風山是吧?加入大風山就要受大風山的幫規律令約束是吧?而我傅老七這護法長老的身份不假是吧?出發之前,老大是怎麼吩咐的?你們現在又在做什麼?”
盧權奇道:“這七個王八蛋號稱‘全真七子’嗎?”
獨善顯然熟知江湖典故,解釋道:“那是他們自封的。這年頭俠客小說流行,江湖中套用外號的很多。那個刀疤臉是老大,名叫馬月,據說氣功有點造詣,幾個小弟的功夫都是他傳的。其人附庸風雅,看了那部射鳥英雄傳,就給自己這班人起了這麼個不着調的外號。”
這時場內的馬月被傅老七氣勢所逼,不由軟了下來。他竭力壓抑怒火,好言說道:“我們七兄弟入幫以來,一向都是謹言慎行,奉命辦差也從來不留餘地,這點傅長老你是知道的。”
傅老七咄咄逼人道:“那現在這些又算什麼?出發前老大可是下了嚴令,沒有命令之前,所有弟兄不能動莊內一草一木。可你居然膽大包天,公然擄了五個活人施暴。你讓我很爲難啊。”
馬月道:“人都已經抓了,那你傅長老說說該怎麼辦吧?”
傅老七森然道:“怎麼着,跟我示威呢?”
馬月悻然道:“屬下不敢。只不過我認爲就這麼個破莊子,根本不必這麼小心。咱們要顧忌的只有別的幫派。老大想後發制人坐收漁利這我不反對,但是擄幾個莊裡的人,又不會得罪同道,咱們有個屁好怕的。”
傅老七還沒回答,林中忽有一人接口道:“馬老大說得不錯。咱們孫家莊確實沒什麼可怕的。只不過莊主一向愛護莊客部曲。若是有人傷害了他們,我林野人拼死也要討回公道。”
隨着話聲,西南方鑽出一個乾瘦的半老頭子。此人瘦得實在不象樣,一把半白的鬍子稀稀拉拉,皮膚下直接能夠看出骨架,一身衣服就象袍子,掛在身上飄飄悠悠。
傅老七臉色大變,恨恨道:“馬月,你他媽的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你違犯幫規,我宣佈即時開革出幫。你的一切跟本幫再無關係。”
盧權對獨善道:“你看你看,世風日下啊。黑社會也這麼不講義氣了。馬月再怎麼着也是賣過命的自己人哪,一有麻煩就將他推出去自生自滅!不過話說回來,這林老頭連毛帶骨也沒八兩重,傅老七何必這麼怕他?”
獨善道:“孫家堡的底細我也知之不多。但從一些真僞莫辨的傳言來看,或許真有玄奧也未可知。你盯着看,有發現及時告訴我。我這邊有點麻煩了。呆會兒再聯繫。OVER!”
場內林野人用一種曖昧的眼神看了傅老七半天,最後死樣活氣的問道:“你是說,馬月的行事並不代表大風山,而且你已將他們開革,他的事也不能牽連大風山,是這樣的吧?”
傅老七道:“沒錯。就是這樣。”
林野人揚聲笑道:“好!好——”
剛說到第二個好字,馬月使了個眼色,早已悄悄移動的兩個手下當即向林野人撲去。空中刀光兩閃。接着兩聲悶哼。最後砰的一響,地上塵土飛揚。
傅老七臉色凝重,仔細一看,發現林野人好端端的站着不動,但站立的位置已經移後三尺。剛纔的位置上,兩具屍體連袂倒地。一人手中鋼刀刺穿了對方小腹,另一人的一刀卻劈在同伴頸側。兩人圓睜雙眼,似乎不敢相信眼前一切。小腹和頸側的巨大傷口仍在不停淌血,很快地下就被染紅一片。
場內一片死寂。許多人連事情怎麼發生都沒看清。盧權卻將一切細節盡收眼底。他看到在兩人撲到之際,林野人的身體呆若木雞般紋絲不動。直等對手刀刃已觸及肌膚,他才突然受驚般取一種詭異的角度,扭轉身體,砰然倒下。躺倒的路線妙到毫巔,恰恰迎合了對手走刀路線。電光石火的剎那之間,他還用肢體“觸碰”了對手,使其刀勢在原路上稍稍偏轉數分。於是乎,左刀刺入右人的小腹,右刀砍中左人頭頸。兩人立時斃命。老頭卻以一種驚人的活力,兩手撐地一個後空翻,身子又穩穩站直。
這種奇觀令盧權大開眼界。他已經猜到了林野人異能的性質。那就是:對速度、方位之類動作要素的超強預判及實時干涉能力。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此人以一個快字,頓時化腐朽爲神奇,以衰耄之身,輕微之力,格殺兩個壯漢有如宰雞。
盧權輕輕的噓了口氣。他的好奇心被這還沒八兩重的老頭完全提了起來。簡直太有意思了。這個江湖世界,究竟還有多少奇妙可以發掘,那可真要見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