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中往下俯瞰,透過重重雲霧,可見到桑葉形的神州大地之上,兩河如帶,長城逶迤。北方的草原、荒漠。西邊及西南的崇山峻峻,南邊及東邊的浩瀚大洋將神州重重圍隔,形成一個長期與異族隔絕的巨大村落。村落里社會變遷緩慢。一治一亂循環交替。只有當北方異族侵入,社會纔會有比較重大的改變。然而最後的結果,往往是華夏大傷元氣,而異族也被迫產生文化變異,或多或少接受儒道治國的方針,演變成一種非驢非馬的怪胎。
時間進入1853年,神州大地上已經烽煙四起,異族的統治已有難以維持之象。南邊的楚國佔據兩廣及雲南、福建,並已渡海攻佔瓊州(海南島),下一步正準備拿下臺灣,徹底終結滿清在東南方向的統治。
稍微往北些,太平天國政權已攻佔除松江府外的江蘇全境,安徽及浙江大部。其北伐先鋒已抵達黃河南岸。只要後援得力,隨時都可渡河直搗京畿。
在湘江流域,一支從太平軍中分出的部隊控制了除湘西及湘北外的湖南大部。
就在長江中流的武昌重鎮,又有一個方外奇人自稱神霄帝君,打出旗號建立一個怪異的“神霄帝國”。
只有歷來號稱“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治蜀後治”的巴蜀地帶,到此爲止居然風平浪靜,太平得簡直象進入了羲皇聖世。
癸丑年新年前昔的月圓之夜,重重雲霧遮蔽的蜀山之上,兩個奇人正在相隔不遠的兩峰之上對峙。其中一人白衣如雪,正是剛剛恢復元氣的時空遊俠楚名錚。
隔着數丈之遙,對面的山峰上卻卓立一個一身古裝,氣象出塵的中年男子。說是“中年”其實未必正確。此子臉如冠玉、目似朗星,從面貌上根本看不出年齡。只是爲示威嚴,他特意留了一點鬍鬚,予人的觀感似乎要年長於楚名錚,因而姑且稱之爲“中年男子”。
靜默了片刻,楚名錚冷冷說道:“看來神君是一定不肯交出那小子了!難道非要逼我以武力來奪麼?”
古裝男子哈哈大笑,搖頭說道:“你我都是具備神通的高人,彼此的底細一眼就能看穿。你來自於九重天上,乃是佛教所謂的‘欲界天’天人。而那個小子儘管有點才學,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凡人。你動了塵心,從所謂的‘異次元’來到人界攪亂世俗本已不該。現在居然對着一個凡人窮追猛打,非要殺之而後快,本座一定不會讓你得逞!”
楚名錚冷笑道:“說得倒是好聽。你無非是修道遇上障礙,想借這小子的物理學識幫你澄清疑難。把人交出來,你有不懂的,我可以爲你解說!”
古裝男子哂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小孩?那小子儘管肉身凡胎,卻能打破層層分隔的時空障礙來到這個世界,這種本事恐怕連你也未必有。你雖然是高次元的存在,講到神通法力,卻未必在本座之上。你有什麼招數,本座接着就是!”
眼見說服無效,楚名錚的臉色漸趨嚴峻。他突然用手一指,滿月的清輝就象被人用一面巨大的透鏡聚焦,凝成一柄足有一丈多長的光劍飛射下來。
古裝男子不慌不忙,亮出左掌一聲輕斥。掌心之中霹靂一聲,兩道電芒疾射而出,將光劍擊碎成一片流光。
楚名錚見一擊無功,兩手齊出當空連劃。絲絲銳聲之中,滿天月華凝成無數“光箭”,從空中如流星似的飛墜下來。
古裝男子手捏法訣,口中喝道:“日出東方,赫赫大光。五兵鎮嶽,爲我金剛!急急如律令!”
隨着誦咒聲,從四面八方嗖嗖嗖嗖嗖飛來青、赤、黃、白、黑五道玄氣,混合之後凝成一個發出白光的透明氣罩。滿天流星雨射在氣罩之上,全部散成絲絲流光。
就在兩人進行大戰之時,古裝男子所在山峰的半山腰上,一男一女正坐在一株巨鬆的橫生枝幹上。那個男子手持望遠鏡,正對上方的交戰情況看得津津有味。身旁的女子等得焦急,突然一把奪過望遠鏡。看了一陣,她大皺眉頭道:“糟糕,我的世界觀又混亂了!剛剛從你那兒學完整套‘近世物理’,本來我已經接受了科學化的世界觀。可上面那兩人的這一套又該怎麼解釋?”
男子聳聳肩道:“在我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違反物理法則啊!”
女子生氣道:“還說沒有。楚名錚用手一指,就能將月光凝聚起來殺人。那個霍太乙更是誇張,居然能用咒語聚成光球來防身。這一切要不是幻術,那豈不是完全動搖了那些物理法則?”
男子呵呵笑道:“所以說一知半解最害人。聚光有什麼了不起,透鏡就能聚光。難道透鏡裡面也有幻術?在我原先的世界裡面,許多科幻小說都曾預測,智能生物進化的終極,是所有生命凝聚成一體,能爲一種能直接攝取能量並隨意變幻形體的東西。更誇張一點的則直接借鑑神仙丹道以及佛教的概念,認爲生命可以進化到超脫物理法則的束縛,甚至自己建立一個全新法則的世界。就象佛教裡面各個大成就者的佛國那樣!你已經學了近世物理,什麼相對論、量子力學,哪一條不是打破了常規的觀念?只要有理有據,再誇張一點的事實你也該有魄力接受纔對!”
女子沉思良久,這才點頭道:“你這麼一解說,讓我感覺好受多了。問題是那個霍太乙和楚名錚的神通法術,又能夠用什麼物理規則來加以解釋?”
那男子躺到樹幹上,懶洋洋的說道:“意念直接控制物質,跟意識先驅動身體,然後身體再利用種種工具、一定的方式改變外界的物質,在我看來差別小到可以忽略。就在量子力學裡面,科學家就發現人的意識參與了物質顯現爲‘實在’的可能方式。可惜到這個層次,研究的手段和思考的工具都受到極大限制,以至科學界久久難以取得進展。在我那個世界,好歹多了上千年的科研積累,對這個問題已經有部分解答。但要解釋給你,首先我起碼得給你上兩百學時的數學課。不借助全新的數學工具,我解答了你也難以把握這個問題的實質!”
女子精神大振。她乾脆不再觀看戰局,而是轉向男伴道:“聽你這麼一說,簡直把我的饞蟲都勾出來了。兩百個學時有什麼了不起,一個十個學時,不到一個月就學完了。你趕緊的教我。我非要研究清楚這該死的超能力不可!”
男子嘴裡嚼着一把松針,若無其事的答道:“看情況吧。這幾個月下來,霍老頭纏着我給他研究神仙丹道中的一些問題。要不是今天姓楚的打上門來,我還沒空跟你閒聊。有空我就教,沒空拉倒。”
如水的月華之下,只見這個男子身材很高,鼻子很挺。臉上始終掛着一種懶洋洋不把一切放在眼裡的神氣。純粹從氣質上看,此人倒與徐簡有七分神似。這個怪異男子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