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生氣,只是職業的關係讓我沒法嘻嘻哈哈的,”簡嘉掙脫錢熙亞的懷抱,側過身面對錢熙亞說,“我一直有個疑問,你爲什麼從沒問過我爸媽的事?特別是我爸是怎麼犧牲的,你好像從沒試圖瞭解過。”
錢熙亞一怔,好似沒料到簡嘉會突然問這個,神情顯得有點不自然,想了想說:“不是不問,而是怕勾起你的傷心事,畢竟他們過世那麼多年了,我怕提了,你又會難過。”
“真的?”簡嘉半信半疑的瞅着錢熙亞,“那爲什麼我聽爺爺說,你曾經向他們要爸爸的照片看。”
那是錢熙亞第一次“登堂入室”以後的事了,爺爺直到她結婚前不久才告訴她的。
“我崇拜英雄,”錢熙亞看了簡嘉一眼,不假思索的說,“你爸爸是烈士,但在我心目中是英雄。”
“所以有關於我爸媽的事,你都是想向爺爺和奶奶瞭解的?”
錢熙亞點了點頭,說“是”,隨後又心事重重的問:“嘉嘉,你還記得爸爸是怎麼犧牲的嗎?”
“記得,”簡嘉把頭枕在錢熙亞的肩頭,心中一陣陣的痛楚,“但我也是聽爺爺說的,並沒親見……爸爸答應過我好多事從沒兌現過,有一年我放暑假,他告訴說要去北京出差,可以帶我去北京天安門廣場看升旗儀式,那時真把我高興壞了,可等來的,卻是爸爸犧牲的消息。”
“嘉嘉,別說了,”錢熙亞低頭吻了簡嘉,嗓音低沉,看得出他的心情也很沉重,“咱們不說這些了,以後讓我來兌現爸爸曾經給你的承諾,好不好?”
“你現在就是有心兌現,我也沒那時間去享受了,”簡嘉深深嘆口氣,臉也埋進錢熙亞的肩頭裡,“我這個工作性質……很多時光錯過,就一去不復返了。”
錢熙亞皺了眉頭,目光也縮爲一點,他擡手輕撫着她的秀髮:
“要不你把工作辭了,我養你,這樣你就有大把時間享受了。”
“你養我也不是不可以,但家裡兩個老人,”簡嘉輕聲說,“總覺得有我的一份責任和義務,我不能把他們都推給你一個人。”
錢熙亞的心突然變得無比柔軟:“我不介意……”
自從決定和她結婚,就決定承擔她的所有。
“可我介意。”簡嘉埋在他的胸口,柔聲說,“除非有什麼非辭不可的原因,我纔會考慮辭職或是換工作。”
“比如呢?”錢熙亞漫不經心的搓揉着簡嘉的耳朵。
“孩子,”簡嘉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不會讓我的孩子重複我曾經的生活,又或者說我不能把孩子再推給爺爺和奶奶。”
錢熙亞眼前一片雪亮。儘管心如鹿撞,還是不動聲色的單手托起簡嘉的下巴望着:
“嘉嘉,你確定想要孩子,不後悔?”
簡嘉沒提防錢熙亞這樣問,明明當初說不要孩子的是他,怎麼現在給他這麼一問,好像原因都在她。
“我幹嘛後悔?”簡嘉擡頭回望着上方那張諱莫如深的臉,莫名其妙道,“只怕是你錢大少不想要孩子吧。”
想起結婚那天錢熙亞對姐姐說的一番話,簡嘉就忍不住要“居心叵測”的一探究竟。
“那我可得把話話說在前頭了,”錢熙亞一臉冷峻,片刻前的溫情脈脈過戲般消失不見,嗓音沉悶,“嘉嘉,我不是不想要孩子,但你要記住,如果沒有孩子,那麼即使將來你要離婚我也沒意見,可是一旦有了孩子,我是不會輕易讓你離婚的,所以你要想清楚了。”
簡嘉聽的更糊塗了,不錯,起初她說“除非有孩子”這話,多少有暗示和激將的成分,就想看看他什麼反應,滿以爲他會找盡藉口和託辭來搪塞她,料不到他此時接二連三一句句形同“警告”的話弄得她雲裡霧裡,好像將來如果錢家無後責任都在她一樣。
簡嘉差點就把那天在門外偷聽的話搬出來拆穿他,但想到錢文鏡,還是忍住了。
“你放心,”她直視着他,認真的說,“結婚生子於我而言是人生的大事,我不會草率行事,既然這麼說了,就沒什麼後不後悔的,”末了,她停了停又道,“難道你結婚就沒想過要孩子?”
這話頗有點挑釁意味了,錢熙亞盯着簡嘉,慢慢的笑了,表情邪魅:
“既是夫妻,孩子早晚要有的,於我而言不過是有段時間不能在牀上‘健身’。”
簡嘉臉一熱,說了一聲“討厭”,就身子向下一滑,窩進被子裡。
錢熙亞見狀,也鑽進被窩黏上去:“嘉嘉,我們現在就‘造人’好不好?”
“不,說好30歲以前的。”
“那還得等兩三年,時間太長,我現在就要造人,最好是龍鳳胎。”
“想得美。”
“那就再讓你見識見識你老公我的功力,別喊‘不要’……”
喬揚和田馨雨是在二月初的時候搬進b區的,因爲田馨雨和喬揚兄弟先後喊話,簡嘉也去幫忙了,如傢俱家電該怎麼擺,放哪裡最好,孩子的房間要怎麼佈置等都給了意見,一陣忙亂的收拾整理,總算安頓下來,客廳裡,喬揚和喬樑坐在正中間的沙發上,其中一個在沏茶,簡嘉坐在側邊的沙發,田馨雨則切了水果,拿了甜點招待簡嘉。
“馨雨,你現在離預產期越來越近,得注意點,”簡嘉眼看田馨雨挺着個大肚子跑進跑出的,替她擔心,“你現在不是一個人。”
田馨雨在簡嘉身邊坐下,笑說:“謝謝關心,如今住的自在,比什麼都強,自然是快樂似神仙了。”
“嘉嘉姐,我知道你是‘夫管嚴’,”喬樑咬了一大口蘋果調侃說,“平常輕易不敢叫你出來,但我再有幾天就要回校了,還是想見見你,就趁着我哥和嫂搬家,讓你過來小聚一下,不介意吧。”
“什麼‘夫管嚴’,別亂說,”簡嘉白了喬樑一眼,假裝生氣說,“我要是沒有行動自由還能坐在這兒。”
事實是,她在電話裡向錢熙亞申請了多次並且確定喬樑和田馨雨在場,纔得到批准前來的。
喬樑衝簡嘉傻呵呵一笑,又轉頭對沉默着喝茶的喬揚說:
“哥,你可記住了,侄兒一生下來,你就得給我傳彩信。”
喬揚拿了沏好的兩杯茶,一杯遞給簡嘉,一邊遞給田馨雨,然後纔對弟弟說:
“一定,不過我只負責拍照,不負責孩子性別。”
大家被逗笑了,田馨雨對喬樑說:“就是,都還沒生,小樑怎麼知道是侄兒?是不是侄女你就不要彩信了?”
喬樑沒來得及迴應,簡嘉就看了看田馨雨的肚子“判斷”說:“我看着感覺會是個男孩。”
“這怎麼看出來的?”喬揚看向簡嘉,眼底含着笑意,“不會是奶奶告訴你的吧?”
簡嘉一噎,臉色微紅的說:“奶奶也不是刻意跟我說這些,是有幾次陪奶奶上街,碰到懷孕的女鄰居或熟人,奶奶就會說幾句,我有印象。”
“那我可要託你的福了,”田馨雨一面撫了撫肚子,一面笑看着簡嘉說,“至少第一胎是男孩的話,壓力不會那麼大。”
“對了,嘉嘉姐,那你什麼時候生孩子啊,”喬樑又開始沒話找話的說,“到時認我做乾爹吧。”
田馨雨被這突然的打岔弄得“噗嗤”笑出聲,喬揚卻是臉色微微一變,重新轉過臉去洗杯子,沏茶,卻在留心聽他們說話。
“認你做乾爹也得親爹同意啊,”簡嘉一直都把喬樑當弟弟看,所以說話也隨意,笑得俏皮,“孩子都不知道在哪兒,等着吧。”
喬樑自信滿滿的拍着胸脯:“放心,我會有法子讓孩他爹點頭的,有我這個名牌大學畢業的乾爹,他該無比光榮纔是。”
“我說今兒的天怎的這樣黑,”簡嘉睨了喬樑一眼,沒好氣的奚落,“敢情是牛都給你吹到天上去了。”
然後手機響了,簡嘉從包裡取出手機,幾雙眼睛同時瞥向她手機屏幕,看着上面跳躍着的“錢同學”三個字,心下自然懂了,於是都沒作聲。
簡嘉按了接聽鍵,並走到邊上接聽,幾秒後掛了電話走過來說:
“沒什麼,熙亞告訴我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繼而看了看腕錶,“不早了,我該回去了,給他做點吃的。”
喬樑不失時機的起身說:“嘉嘉姐,我送你。”
簡嘉沒異議。
兩人走下樓,天色已暗下來,簡嘉是下午下班時間過來,那時錢熙亞還在公司,她想時間尚早便答應了田馨雨去她家裡坐坐,不料這一去就險些忘了時間。
“嘉嘉姐,我其實是有事想告訴你。”走在b區長長的走道上,喬樑終究還是沒忍住說了,“如果不告訴你,我會很難受……”
簡嘉少見喬樑這麼“端着”,就問:“怎麼了,之前在你哥家裡還沒心沒肺的。”
“嘉嘉姐,你知道嗎?”喬樑眼圈一紅,看着簡嘉說,“這套房子,我哥原本是準備給他和你住的,早買了,也裝修的好好的,只是現在——”
“喬樑,快別說了,”不知怎的,簡嘉現在一說到有關喬揚過去的事就避而不談,她不想再自尋煩惱,“我都明白。”
其實,他們搬進b區前,簡嘉帶着田馨雨去看房子,進了套房不久,她已有察覺。
兩人分手前,喬揚曾經徵求過她買房子的意見,她說最好離現在住的地方近些——能及時照顧到爺爺和奶奶,面積無需太大,120平米上下帶閣樓的就足以,做衛生不會太辛苦;後來喬揚又拿出幾本家居裝修構思圖給簡嘉看,問她中意哪一種,簡嘉挑中的正是那套房子現在裝修的樣子,所以她纔會很熟悉。
以及看房子那天,田馨雨還告訴她,說是出於孩子的安全考慮,他們打算把閣樓上的臥室做夫妻倆的主臥,而樓下的大間留着給孩子等等,都是她曾經和喬揚商量後的結果。
簡嘉原本以爲喬揚當時只是口頭應承,特別是自從分手以後,她就沒再去想這事。
不成想,一切的一切都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做好了。
“嘉嘉姐,不止這些,”喬樑的眼圈更紅了,幾次哽咽,“我哥他,他太慘了,可他不讓說,我沒別的意思,只希望你對他不要再有芥蒂了……”
印象中,喬樑是個樂天派,嬉皮笑臉,不知天高地厚,少見這樣難過還掉淚的,簡嘉感覺心下一跳一跳的,好像已有所預感,又不願往深處想,唯恐自己會控制不住想要證實,可那又有什麼意義?沒有。
“喬樑,若我對你哥還有芥蒂,”簡嘉眼睛看着路面,半晌才緩緩開口,“今天也就不會坐在他家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