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弘翌明顯感覺到了簡嘉的變化,以往只要他們有關於物質方面的“支援”,她雖然也有“謝絕”的時候,但也沒有拒絕的這麼彆扭過,眼睛竟不敢看他們倆,怎麼了這是?
轉而想起下班來醫院的路上,凌悅告訴他在簡嘉家裡意外遇到錢熙亞的經過,心下咯噔一聲,面上卻是笑嘻嘻的望向周純吉:
“奶奶,我聽說凌悅說這次多虧了錢熙亞幫忙照看您,真得好好謝謝他。”
“可不是嗎?嘉嘉一到這兒來我就對她說了,”周純吉哪知蘇弘翌心下的想法,笑的和藹,“不過我聽老頭子說,最初他是給嘉嘉和你打電話,結果電話沒打通,就打到錢先生那兒去了,他一聽說我發病住院,就放下手頭的事即刻趕來了……”
奶奶的這番話,簡嘉一字一句聽得清楚,和之前錢熙亞告訴她的分毫不差,他沒有騙她,也沒有誇大其詞,驀地,她的心情有點複雜。
“可是爺爺怎麼會有錢熙亞電話的?”凌悅比簡嘉快一步問出了心中所疑。
“那是你們去執行任務之前的事了,”奶奶細細回想了一下說,“有一天晚上,嘉嘉在單位加班,他又來探望我們,聊了一會兒,走前留了手機號碼,說是家裡只有兩個老人,有什麼事如果聯繫不到嘉嘉就打電話找他,因爲他的公司離我們家近,很快能趕過來,老頭子就記下了,”周純吉說着說着就感嘆了一下,“真是個細心的孩子啊——”
簡嘉此時的心情已經不只是複雜了,而是開始亂轟轟的,試圖理出個頭緒卻更加凌亂,索性先什麼也不想了。
凌悅感覺氣氛有點“變味”連忙圓場說:“奶奶說了這麼許久的話也累了,我們還是讓老人家休息會兒吧。”
然後對傻坐在那裡的蘇弘翌擠了擠眼睛,而蘇弘翌還沉浸在老人的感嘆中,所以沒接收到凌悅的暗示,直到腳下一痛纔回過神來,一改幾秒前的鬱悶,他樂呵呵的起身,扶着老人躺下並蓋好被子,待奶奶慢慢入睡之後,兩人正要說告辭的話,錢熙亞就帶着爺爺來了。
他身着卡其色風衣,內裡是襯衫和西褲,高大挺拔的站在爺爺身後,像個保鏢,又像守護神,目光如炬,神情恬淡,他的出現,彷彿整個病房都小了不少。
“爺爺,您怎麼來了,”簡嘉無視某人出現帶給她的“引力”,走去拉了老人的枯瘦的手低聲說,“天冷了,您別總這樣往外跑,擔心着涼了。”
“爺爺一定要來看看奶奶,我只好帶他來了。”錢熙亞搶先慢吞吞的解釋。
“沒事,我坐小錢的車來,車裡不冷,”爺爺含笑說,“嘉嘉,奶奶呢?睡下了?”
“嗯,剛睡下,”簡嘉把視線投向病牀上已入睡的奶奶,“醫生說病情還算穩定,觀察幾天再看情況。”
爺爺看了簡嘉一眼:“嘉嘉,你才執行完任務回來還是休息一下,”轉而又對其餘人說,“你們幾個孩子一起出去轉轉,我來替一會兒。”
簡嘉正要說拒絕的話,錢熙亞已把她拉到身邊,小聲說:“聽老人的。”
而簡嘉竟說不出反駁的話,她聽見自己說:“那好,我就在醫院附近走走,爺爺您先在坐着,我片刻就回來。”
然後拉着凌悅的手出了病房,走出醫院,蘇弘翌卻忽然說:
“錢總,麻煩你帶簡嘉四處逛逛,我和凌悅還有點事就不陪她了,”他說話聲音不大,沒了昔日“廣播站”的風采,眼睛也這裡看那裡看,繼而拉了身邊人的手,“凌悅,走吧。”
簡嘉還沒來得及發表反對意見,二人已然邁開步子走了,凌悅只在半途回頭給了她一個眼神道別。
“我瞧他們應該是去散步了,真要有什麼事還怎麼不坐車回去,”錢熙亞很自然的牽過簡嘉的手握在掌心,“也許蘇隊心情不好,就讓凌悅陪着他好了。”
簡嘉擡頭瞟了錢熙亞一眼:還用你說,我看師哥那張臉就知道了。
手卻沒要掙脫的意思,只讓他這麼牽着,邊走邊腹誹。
蘇弘翌的確心情不好,而且很不好,和凌悅走出醫院也確實沒有立即坐車回去,而是要她陪他走走。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除了他,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會像他這樣對簡嘉還有簡嘉的家人好,他曾對凌悅說過,他從不把喬揚當對手,理由就是覺得這男人不太懂得去尊重他人的親人,甚至爲了自己的親人而去委屈自己的女人,這是不明智的,且不說婚姻關係,即便是戀愛關係也不易維持,尤其對簡嘉這樣把親人看得很重的女人就更是如此,她和喬揚戀愛那會兒,不止一次的爭執,起因都是因爲家人。
“後悔了?”走了長長的一條街道,蘇弘翌始終保持着緘默,直至走進一家咖啡廳坐下,凌悅才按捺不住問,“那早幹嘛去了,蘇大隊長,你讓我說什麼好。”
“你是說我對簡嘉還不夠好?”蘇弘翌擡頭,滿臉不贊同的看着凌悅。
“當然不是,你對她的好,全國人民有目共睹,”凌悅到什麼時候也不忘給談話找點樂子,“但你不會抓牢她,總是放任她,從喬揚到現在的錢熙亞,都是這樣。”
“我倒寧願認爲是我太自信了,”蘇弘翌神情落寞的說,“簡嘉和喬楊那會兒,我是看出來兩人不會長久所以放任她,讓她自己選擇,雖說最後是喬揚提出分手,但簡嘉爲什麼沒表現出多難過?就是因爲她對這不和諧的戀愛關係產生了疑慮,只是畢竟兩人少說也談了兩年的感情,分手這樣的話她說不出口,就學着去適應,努力緩和兩人的關係……”
“咦,蘇隊長看上去很瞭解簡嘉啊,”凌悅拿勺子在剛上桌的咖啡裡攪拌,望着蘇弘翌嘖嘖稱奇說,“怎的弄得到現在這樣落荒而逃。”
蘇弘翌朝凌悅擺擺手,不予計較這沒心沒肺的戲謔:“我說自己太自信,是說我總以爲除了我,不會有第二個人會對簡嘉這麼貼心,也不會有第二個男人會像我一樣能得到簡嘉爺爺和奶奶的喜歡,可是之前——”
“你聽到簡嘉的奶奶那樣發自內心的稱讚錢熙亞,”凌悅看着蘇弘翌的眼睛說,“蘇隊長心裡不是滋味了吧?”
蘇弘翌默默的喝了口咖啡,點頭承認:“是,但我不是因爲嫉妒,而是發現自己確實做的不如錢熙亞,還有就是,只要那傢伙一出現,我就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想橫插一腳都沒地兒,有時候吧,也想當着錢熙亞的面把人搶過來,卻又覺得跟搶人老婆似的,這算什麼事。”
凌悅嗤笑:“所以我才說什麼人要是有你蘇隊長這麼個情敵,真該偷笑了,怎樣,現在服我了嗎?”停了停,又恨鐵不成鋼的補充,“你潛意識裡一直覺得自己比不上錢熙亞,都把簡嘉想象成別人老婆了,還拿什麼跟人爭?”
蘇弘翌覺得凌悅只說對了一半,卻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只懶懶的指了指凌悅面前的咖啡說:“喝咖啡,喝咖啡,涼了口感就不好了。”
另一個地方,花園裡,錢熙亞和簡嘉卻在“吹冷風”——面前有一人工湖泊,周邊有草地樹木,還有假山長椅什麼的,弄得挺像那麼一回事。
兩人先是在長椅上聊天,簡嘉驚訝的發現,她和他還蠻聊的開,什麼話題都能聊上幾句,特別是刑偵方面,聊的挺多,直到簡嘉轉了話鋒:
“對了,上次在錢叔叔壽宴上不告而別,惹長輩不高興了吧。”
錢熙亞轉過臉來看她,淡然的說:“最初是有一點誤會,但我跟爸媽解釋過後就沒什麼了,我爸還讓我下次再帶你回家吃飯。”
簡嘉點頭,溫順的說:“行,等奶奶出院,病情穩定之後我去你家一次,跟叔叔和阿姨陪個不是。”
“別弄的這麼刻意,”他深望了她一眼,聲音低沉而輕柔,“你這屬於突發情況,又不是故意的,但如果你想表達誠意,我很樂意帶你回家。”
他說着,忽然把身子向前一傾,整個人挨近她,近的她都能感覺到他說話時薄脣噴出的熱氣,她心下一緊,往邊上挪了點位置,他也跟着往前移,步步緊逼。
“嘉嘉,你再移過去,就只能坐地上了。”錢熙亞摟着簡嘉的腰間低笑着說。
簡嘉窘然,低聲說:“你……坐過去些。”
“爲什麼要坐過去,我就喜歡這樣抱着你,”錢熙亞打定主意今天要做無賴了,他的下巴抵着她的髮絲,“嘉嘉,天涼了,戶外尤其湖邊有冷風,小心着涼。”
“那你還帶我來這兒?”簡嘉突然有被算計的感覺。
“離醫院最近的就這個花園了,”錢熙亞慢條斯理的說,又敞開風衣,不動聲色的把簡嘉整個人裹進風衣裡,“要趕回去也快些。”
第一次被個男人用衣服裹在懷裡,兩人還捱得這麼近,簡嘉不由的看了一眼四周漆黑一片的花園,腦子裡“轟”的一聲,風中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