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瀚到簡嘉門口,按了幾下門鈴,都沒反應,擔心之餘給她打了電話才知道她在小區的一處花園裡,又匆匆下了電梯,一邊拿着手機聯繫一邊走在小區七彎八拐的小道上尋找,終於在一處花圃裡前看到那抹高挑消瘦的背影。
夏季的夜空既明朗潔淨,也很熱鬧,皎潔的月光投射在這片小花園裡,恰到好處的照亮了她站着的一方地,遠遠望去,好似一個燈光聚焦的舞臺。
“簡嘉,”秦瀚站在那裡叫了聲,看見人回過身,確定是她才走過去,“這麼晚了還在這兒?”
“出來散散心,”簡嘉看了秦瀚一眼,“秦瀚,這個時間你來找我有急事嗎?”
秦瀚快步上前,站到簡嘉身後,輕聲說:“我都知道了……來看看你。”
簡嘉好容易才平復的心又給勾得差點掉下淚來,小聲說:“我沒事,你回去。”
“簡嘉,你想哭,就哭出來,”秦瀚把手搭在簡嘉的肩頭,輕聲安慰她,“憋在心裡怪難受的。”
“哭不出來了,”簡嘉緩緩搖頭,“秦瀚,你既然來了,就陪我過去坐下說說話。”
兩人一起走在雨花石鋪就的蜿蜒小道上,邊走邊聊,最後在一條長形鞦韆上坐下。
秦瀚腿長,隨意一蹬地面,鞦韆就開始搖起來,他想起曾經也有女生要他陪着盪鞦韆,都被他拒絕了,總覺得這是小孩子玩的,很幼稚,但現在卻想多陪陪她,她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簡嘉,你很喜歡蕩千秋?”他望着她的側臉問。
“小時候喜歡,現在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纔會坐一會兒,畢竟這是孩子玩的,”簡嘉隨着鞦韆一上一下搖晃,心情卻漸漸平復,“但我們現在坐着的又不是孩子玩的了,是吊着的長椅,所以成人即使坐着也並不顯得幼稚。”
秦瀚笑了笑:“我只是隨口問,你不用解釋這麼多,另外也是在想,是不是盪鞦韆能讓你心情變得好一點。”
簡嘉這才露出一抹淡笑,她轉頭看他一眼:“你說對了,小時候或者學生時代,我只要心情不好,都會選擇盪鞦韆,總感覺整顆心都跟着鞦韆飛起來,飛啊飛,飛的越高,壞情緒就飛得越遠,慢慢的壞心情就消失不見了。”
這是秦瀚聽過的最“童心未泯”的一句話,他又感覺自己的心在跳了。
“那現在呢,心情是不是好了許多?”秦瀚往簡嘉身邊挪了點位置,儘量挨近她又不至讓她覺得冒犯,“還有,你盪鞦韆的樣子像個小女生,很可愛。”
簡嘉的關注點卻在秦瀚的前半句:“好不好的不知道,但沒有最初那麼糟糕倒是真的,”停了停,彷彿渾身被抽乾了力氣似的把頭靠向身邊的肩頭問,“秦瀚,你說那三個字真那麼重要嗎?”
這是他們第二次靠的這麼近,秦瀚心中涌起一股溫存感,他擡手摸摸她的頭髮:“哪三個字?”
“就是你曾經跟我提起,你前女友要你一天對她說三遍的三個字。”簡嘉解釋的很繞口,因爲她沒法說。
秦瀚恍然大悟,卻脫口而出:“我愛你?”
簡嘉點點頭。她聽見他嘆了口氣,彷彿斟詞酌句道:“按理說不重要,但有時若能作爲藉口,卻很重要了。”
簡嘉愣了一下,擡頭向秦瀚,一臉的雲裡霧裡:“什麼意思,我不懂?”
秦瀚只好說的更通俗易懂些:“比方說,對方要你說這三個字,你說不出口,對方便以此爲藉口提分手……”
晚風習習,各種花香或濃或淡隨風撲面而來,簡嘉的心被各種花粉浸淫的發悶,聽到秦瀚的回答,這種鬱悶又深了些。
“我懂了,”簡嘉重新靠回秦瀚的肩頭,淡淡的說,“但還是不明白有些人爲何要以此爲藉口呢,這不是爲難人嗎?”
秦瀚輕輕一笑,怎麼聽着像小女生賭氣說的話?
“也許是對方覺得找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了,”他知道她不想明說,所以他不忍拆穿或直白的道出,以免在她傷口上撒鹽,“其他的說辭,達不到目的。”
達不到目的?他是想遍所有法子最後扯出這麼個蹩腳理由嗎?簡嘉竟無言以對。
“秦瀚,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簡嘉擡起頭,並移開了點位置說,“謝謝你陪我說了這麼多話。”
“不要這麼客氣,”秦瀚回望着她,微微一笑,“你確定你的心情好些了嗎?”
簡嘉莞爾:“怎麼?你還擔心我會自殺啊。”
“有一點。”秦瀚斂了神色,坦白的說。
“放心,不會的,我還沒那麼玻璃心,”簡嘉伸手搭上秦瀚的胳膊,落落大方,“還有,明天我要和你討論新項目啓動的事,包括設計方案,所以要早點休息。”
秦瀚詫異道:“錢總幫你請了一個星期的假,今天才第一天。”
簡嘉顯得更愕然:“一個星期?那工作還做不做了?行了,就這麼着,說明天上班就明天上班,別推了,”隨後淡笑道,“於是秦總監要準備好,可別到時候被我這笨學生問的一問三不知。”
“哦,那不會,”秦瀚呆了呆,不好意思的笑了,“行,那你明天來上班,我們說說新項目的事,不想騙你,這個項目於錢總而言的確很重要……”
次日,又是忙碌的一天,簡嘉除了和秦瀚說新項目的事,還要督促設計師儘快出效果圖給她看看,與此同時,她自己也在秦總監的指導下試着畫圖。人都說“工作是排遣煩惱的方法之一”,簡嘉便是這樣,既然錢熙亞已經幫她“善後”,她暫不願再多糾結,只想做好目前的事。
秦瀚好像一直都是忙的,從被錢熙亞叫去,一直到臨近中午下班才接到他的電話,說是在公司門口等了,簡嘉被一幫女同事調侃着一起出了公司,一眼便看到面前站着個玉樹臨風的墨鏡男,不同以往的是,他身後靠着的不是小車而是自行車。全體設計師“噗嗤”一聲笑了。
“秦總監,我們都知道您很帥,求別在這裡賣酷了,”彭禹一手指着秦瀚,一手扶着鴨舌帽沿,嬉笑道,“您這樣讓我們這些男同志可怎麼活。”
“哎喲,居然想到騎自行車啊,”鬱彤跟着起鬨道,“真沒想到秦總監也是這麼有情調的人,”說着看簡嘉一眼,“簡助理,秦總監騎自行車來接你,快上車。”
於是所有人都看過來,簡嘉有點無語,看着秦瀚說:
“大熱天的騎自行車你不累不熱啊,別鬧了,開各自的車吧。”
“我帶你去個地方,那裡離這兒不遠,不用開小車,”秦瀚擡手扶了一下墨鏡,脣角咧到耳根,“再說騎自行車很涼快,我很多年沒騎了,怪懷念的。”
簡嘉猶猶豫豫中走到後座,卻不料秦瀚一把按住後座說:“不是這兒,你坐前面。”
啊?簡嘉當即發愣,坐前面做什麼,搞得跟談戀愛似的,好誇張。
“簡助理,快上車啊,”陳芸笑道,“對的,就該坐前面,這樣看上不僅有情調,還很浪漫,我看電視上很多情侶都是這樣的,有的還騎着騎自行車放風箏,我天,那畫面感真是太好了。”
簡嘉此時已不是用滿頭黑線能形容,在一雙雙似期待似看戲的目光中,她往前走爬上了前座,秦瀚笑得像個大男孩,長腿一跨上了車。
“今天就不和你們共進午餐了,”他騷包的對圍觀的吃瓜羣衆擺個手勢,“下午好好幹活,我要親自檢查。”
在一片歡呼聲中,秦瀚蹬車而去。
簡嘉曾經坐在師哥的摩托車後座,卻沒有像這樣坐在自行車前座過,以前的確見過很多情侶這樣,心下也曾豔羨過,但並沒產生多大的憧憬,就好似一副畫帶來的視覺衝擊雖然很大,卻沒讓自己沉迷其中,今天竟發生在她身上,總感覺有點不真實,儘管她對這樣的浪漫並不感冒,但還是多少興奮了一下下。
陽光追逐着長河大橋上腳蹬自行車像要飛起來的男女,簡嘉由最初的“落落寡歡”變得歡呼連連,看得出她挺高興的,清風也揚起秦瀚前額劉海,讓他看上去顯得愈發眉目俊朗,青春活力。
“秦瀚,騎自行車看風景真好,”簡嘉雙手搭在車把上,欣賞着前後左右的風光,“以前騎摩托車的時候也經過這裡,卻沒怎麼感覺。”
“其實都一樣,”秦瀚低頭看一眼眉目含笑的簡嘉,心下頓時覺得很有成就感,“只是心境不同了,簡嘉,你昨天說當心情不好的時候,你會選擇盪鞦韆緩解,而我則是騎自行車,騎的越快,風吹得越厲害,很快就把我的壞心情吹沒了。”
簡嘉愣了一下,擡頭向上看去:“秦瀚,你心情不好嗎,今天?”
秦瀚低頭笑了笑:“沒有,只是突然想騎自行車了。”
“假如你是這麼讓自己心情好起來的法子,”簡嘉視線向別處移去,望着大橋下的潺潺流水,若有所思,“那你還是不要在人來人往的大馬路上,太危險。”
她總能這麼自然而不帶私心的關心任何人麼?他在心下說。
“我知道,從前都玩山地車的,”秦瀚兩手牢牢的握着車把,控制着平衡和方向,目視前方,“參加各種爬山單車以及越野比賽,很少在大馬路上跑。”
“這就好,”簡嘉微揚着脣,輕聲道,“秦瀚,等新項目完成,我們去放風箏吧。”
她突然有所感觸的發出了邀約,放風箏,這也是她童年的最愛。
“沒問題。”秦瀚微微一笑,隨後又一陣靈活快速的踩蹬,“現在先挑個地兒吃飯,再趕回公司還來得及,離上班時間只有二十分鐘了。”
自行車穩穩的騎回市區,在去潤華集團的路上,一輛小車搖下車窗,看向飛馳在大道上的自行車。
“咦,錢總,那不是秦總監和簡助理嗎?”藍曉芙指着自行車的方向說,“他們怎麼騎上自行車了?有趣,不過還挺浪漫的。”
錢熙亞早就看到了,簡嘉坐在前座,整個人被“圈”在秦瀚的兩手之間,時不時還會回頭和秦瀚說說笑笑,看上不止浪漫,還很愜意。
真沒想到秦瀚這小子還會這一手,自己比他大了三歲,在感情方面卻像比他小三歲似的滑稽。錢熙亞自嘲的一笑,也沒回藍曉芙的話,直接告訴阿辰回公司。
黃昏下班,簡嘉主動要求加班一小時,想再琢磨一下cad,秦瀚勸說無果,只好說他去買外賣,讓她等着。
“怎麼又加班?秦總監去哪兒了?”
正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簡嘉嚇了一跳,回頭一看,錢熙亞站在辦公室門口,高大的個子神一般昂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