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覓把手機移開,看着我笑,“老大剛纔跟你說了同樣的話。”
他見我不應,又低斂了眸道:“是,我確實很無聊。在你剛剛張揚的批判我時,我就想讓老大聽聽你怎麼說他的,刺激他也刺激你,可你們連反應都一樣。不得不承認,你們兩人是絕配!但是賈如,我沒有在微言恐嚇你,老大的家庭比我家都還複雜,你們即使現在領證結婚了,難保將來不受影響。如果可以,儘可能的過二人世界吧。”
這是我對你們的忠告!
吳覓留下這句話就走了,身影落寞蕭索。
他的警告正是我現狀要面臨的,明天周家老大就要來了,從小到大他在我眼中就是大人,是周瑜的家長。連無法無天的周瑜都忌憚的人,我又怎可能不擔心呢?
周念怎麼着也是明天來,今天下班了回去還得面對周亮那尊大佛呢,我光是想想都覺得頭疼。是故到了下班點我也還在磨蹭着,玲玲喊我下班,藉口上午晚過來落了一些事沒做完要加班,於是辦公室的同事走得七七八八就剩我一人了。
我有想過問玲玲把那起離婚案的資料拿過來看一下,但最終還是罷了念頭。即使知道了當年的隱情,也改變不了我對衛萊的看法,因爲整件事裡我是最直接的受害者。
至少,他們還有精力在這打官司,爲愛情犧牲;而我只能在晦暗裡,緬懷已故的亡父。
“怎麼還不走?”肖東的突然出聲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擡起頭,見他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側,目光掃過我面前的電腦屏幕,上面是我無聊打下的搜索——如何與男方家人相處?
肖東好笑地問我:“這你還搜索百度?找到答案了嗎?”
我苦笑着搖頭,“胡亂打的。”鼠標點擊右上角的叉叉,把頁面給關掉了。搜索打出來,各種答案都有,但是沒有一種適合我。
想想也是,誰的婚姻能夠被複制呢?誰又會有一個周公瑾這樣的老公呢?所以從別人身上找到的不是雷同,也不是經驗,只是問題所在。
肖東問:“還不下班?我可不記得有交了什麼重要案件給你,讓你不得不加班啊。”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一會就回了,你先走吧。”
但肖東過來幫我把電腦給關機了,手指扣了兩下桌面說:“走了。”
無奈地聳肩,只得收拾了東西起身。
肖東邊走邊問:“你老公的家人要回國了?”
我搖頭:“不是要回國,而是已經回國了。”
他挑了下眉,“那不是正好,你們領證好幾個月了,也是時候跟他家人見面了,醜媳婦總要見公婆的。這有什麼讓你可煩躁的?還是他家裡反對你們?”
“也不是。”我淡聲否定,“你就別胡亂猜了,說了剛纔我就是隨便打了搜索下的,算是學習一下婆媳之道不行嗎?”
雖然大多數事我都沒瞞過肖東,但涉及私人情感,不想過多的帶入到工作裡。
而肖東聽完我的話直接嗤笑出聲:“你恐怕是第一個在百度上學習婆媳之道的人。”
停車場裡分道揚鑣後我就往公寓方向開,等到了公寓樓下停下時,沒急着先上樓,而是給周瑜發了條信息問他下班沒?過了五分鐘他纔回我,說是局裡招他過去開會了,要晚點纔回來。言辭間好像忘了家裡還有周亮在這件事。
沒道理已經在樓下了還不上去,我咬咬牙,先去附近的超市買了菜然後拎着上了樓。
開門的一瞬香味撲鼻而來,緊隨而至的是優雅的鋼琴曲在室內盤旋。
我關好門聞聲而尋,但在屋內找了一圈也沒找到周亮,卻見廚房的竈臺上擱放了一盤鐵板大蝦,而煤氣竈上擱着一隻砂鍋,我聞見的香味正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我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眼,不見身後有人,伸手掀開了鍋蓋,然後驀然而愕。
那砂鍋裡裝的竟是佛跳牆。
這絕對不可能是周瑜的手筆!周瑜充其量能熬個雞湯就不錯了,佛跳牆這種繁雜工序的菜不能指望他,當然,指望我就更難了。
我看旁邊還有一個高壓蒸鍋,湊近嗅了嗅,判斷裡面應該是清蒸魚。
就在這時,門上傳來動靜,不知是誰回來了。我轉身回走去察看,沒走兩步,就見周亮出現在廚房門口,手上還拿了一瓶海鮮醬油。
他看見我面露意外,摘下塞在耳朵裡的耳機,盯着我問:“你們不是搬走了嗎?”
我莫名其妙:“我們什麼時候搬了?”
“上午老三不是喊着你搬家來着的。”他理所當然地回我。
聞言我哭笑不得:“他那只是說說而已,我們根本連東西都沒拿。”
“意思是,你們不搬了?”
我的心裡有十萬頭草泥馬跑過,嘴裡認定:“不搬。”
周亮:“哦,那太遺憾了。”只是臉上沒半點惋惜,反而諱莫如深地說:“明天老大來有好戲看了。”
聽周亮的意思,廚房的這些美味是他做來犒勞自己的。我自是不會不識趣地也要去吃,有想過叫外賣,但還是翻出了麪條打算煮一碗將就着吃算了。
鍋裡添了水等着煮開時,我開始拆面的袋子,聽見身後周亮走進來。他在我身後晃了一晃,“泡麪?你就給老三吃這些?也夠寒蟬的,難怪看着那小子整天面如菜色。”
我手上頓了頓,忽略他這擾人的聲音,繼續把調料袋子拆開,正要往碗裡倒,又聽見周亮開口了:“你不會是就這麼調料用開水拌拌就吃了吧?那裡頭有多少不衛生的添加劑啊。”
“我每次泡麪都這麼泡的。”頭也不擡地迴應。
“趕緊把它扔了,算了,我的湯犧牲點給你一些煮麪。”
這下我擡起頭來了,他還熬了湯?在哪?只見他轉身到廚臺另一側,那裡居然擱着一臺電煲鍋,還插着電呢。“把你那白開水給我去倒了。”他如是吩咐着。
我立即拿了另一個容器把開水裝過,鍋給空出來,然後……由周亮操作。
以爲至多是煲的雞湯一類,沒想他煲了只老鴨,看湯的濃白度應該有不少時間了。當湯倒進煮麪的鍋裡時我看他一臉的心疼,不過開了火,便見他眉色舒展了,並且主動接過掌廚勺,一面燒湯一面開始處理麪條。
他用我剛燒開的開水先把麪條給淋了一次,然後再下水過,撈起來後又用純淨水給淋一次,如此反覆操作到第三回,他開始往老鴨高湯裡頭下面了。
周瑜進門時,就是看見這副還算和諧的畫面——
我和周亮一人捧着個大碗,碗裡頭是吃到一半的麪條,而周亮正高談闊論他的高湯是怎麼吊出味來的,煮麪條又爲什麼要有那幾道工序。
周瑜的突然回來只打斷了一下週亮的激情,朝門邊飄了一眼就又繼續講說了。我也看了一眼周瑜,看他一臉驚愕的傻帽樣暗暗好笑,不過很快回眸又盯着周亮認真聽講。
周瑜自是不肯被忽略,脫下外套就嚷開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呢?探討廚藝?”
周亮停下,一臉的被打斷了的不快,對我丟下一句:“回頭再給你細說佛跳牆的做法。”便轉身走進了廚房。
周瑜扭着頭看他家老二身影消失了纔來問我:“你咋和老二這麼的……”他尋找措辭:“和睦?”我聽了沒好氣:“難道你還希望我跟他吵架呢?”
“老二那狗性子,吵架是正常的。”
“……”
我看他們兩兄弟都是狗性子,周瑜是二哈,周亮是傲嬌的柯基。
傲嬌者只需你摸準了點,那便能順毛。而廚藝似乎是周亮引以爲傲的,他在吃的上面講究到吹毛求疵地步,做東西的每一步都必須精確到位。所以當我開口詢問他爲什麼煮麪要那樣煮時,敲中了他最care的點,然後就有了周瑜進門看見的這幅和諧畫面了。
手上一空,我還剩了一半的麪條被周瑜奪走,他嘀咕着說:“我還不信他煮麪能有多好吃,還不就那樣水煮煮的。”
然而等他嚐了一口後不說話了,呼啦呼啦只管吃,一點沒意識到這碗麪是我的。
最後連湯帶水都給他吃光了,還意猶未盡地看向廚房口中問:“麪條還有沒有?”
我有踹他一腳的衝動,剛爲了配合他家老二那解說欲,我就沒吃上幾口面,湯也就喝了兩口,他倒是好,連碗端,跟肉包子打狗似的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