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門被推開,老媽尷尬的乾咳。
周瑜總算找回了理智,悻悻地從我身上退開,卻在轉頭間眸光一沉。
雖然是自己老媽,但被撞見了也覺羞赧,而且低眸間看見自己的領口都被扯開了,快速整理完才從沙發裡坐起。目光落至門處,一個最不可能會出現的人居然站在老媽身後。
陳歡。
打從離婚後,我與陳歡沒有再見過面,聯絡都沒。
而陳歡此刻的神色並不是尷尬,而是錯愕,外加猶疑。
老媽顛簸地往內走時引起我注意:“媽,你的腳怎麼了?”
回答我的卻是陳歡:“媽……阿姨被車子給撞到了,我剛好經過,所以送阿姨回來。”
聞言我第一反應是衝到老媽跟前扶住她,“媽你有沒有事?有哪裡傷着嗎?怎麼不給我電話的,不行,我們現在立刻去醫院檢查。”
“我沒事,你別這麼緊張。就是被一輛車在倒車時給帶倒,然後腳扭傷了而已。”
聽老媽這麼說我依舊不放心:“不行,媽你這是被車撞到,必須得去醫院拍個CT。”
“小如!”老媽突然大喝一聲,把我給喝愣了,也把其餘兩人都嚇住了。
老媽的臉拉沉了下來,看我的目光裡變得犀利而平靜:“我說了我沒事,不是每次意外都會那麼嚴重,你還要多久才能從你爸的噩夢中走出來?”
我不是個愛哭的人,可在那一瞬間,低頭,眼中,有了淚意。
轉過身疾步回房,把門關上。
淚,奪眶而出。
媽你說錯了,那不是噩夢,那是劫難。
聽見門板外老媽的聲音模糊傳來:“你們隨意。”然後她走進了隔壁門,老爸的房間。
我澀然而笑,沒從老爸的噩夢中走出來的,又何止是我一個?
想到外面還有兩人,且並沒聽見離開的動靜,我快速收拾了情緒將臉上的淚痕擦去,拉開門走了出去。卻見客廳靜謐無人,而屋門洞開着。
往門邊走,聽到屋外傳來低淺的語聲。
陳歡:請問你是……
周瑜:不認識我了?哦也對,那天是我部下去把你帶進派出所的。
一時靜默,我能想象出來這時陳歡的表情,一定是既尷尬又難堪。他這輩子被帶進派出所的經歷怕也就是上回那件事了,挺不光彩的。
而且我估計就算周瑜點出來了,陳歡可能也不見得能認出他來。
陳歡彆扭地轉移了話題:你怎麼會在小如家的啊?是做市民調查嗎?
周瑜嗤笑出聲:市民調查?陳先生你的想象力很豐富。對了,剛纔我岳母多虧你熱心相助,在這裡我代小如向你鄭重道謝。
陳歡:你說什麼?我聽不懂,什麼岳母?
聽到此處我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看見周瑜飛揚了眉毛,脣角噙着一抹囂張的笑說——
你好,我叫周瑜,是賈如的老公。
不是我多心,周瑜在說“賈如的老公”時語氣特爲加重了。
就像是……
一隻公孔雀展開了屏在向世人炫耀似的。
陳歡的語聲變得不淡定了:你胡說!小如怎麼可能……
我正在偷聽壁角中,沒料那隻“公孔雀”的爪子朝我伸來,一把就將我拽了出去並且攬緊在他身邊,“賈小如,你告訴他我是在胡說嗎。”
陳歡看着我,眼神中盡是不敢置信。
當時我心裡想的是——原本兩個男人之間的戰爭,怎麼就把我給扯進來了?
可被周瑜這混蛋揪也揪出來了,勢必得面對這局面。
我沉吟了下,對陳歡道:“今天我媽的事多謝你了。”腰間一緊,周瑜故意收了力,暗示我該說點別的,我沒理他。
陳歡:“這事換誰都不會坐視不見,更何況還是阿姨,當時我也提議說去醫院檢查,但阿姨說沒事,只是腳被扭到又堅持要回來,只得送阿姨回來了。”
他解釋完看了眼周瑜,按訥不住地問我:“小如,這位周先生是……”
沒什麼可遮掩的,我淺笑了下實話實說:“我們結婚了。”
陳歡臉上的表情就像是被一棒子揮上去,先是乍然而驚,然後再是疼。
關鍵是身邊的周瑜還很賤的丟了把刀過去:“現在相信了嗎?”我惱恨地用手肘頂了下他腰間,他悶哼出聲。
我們的行爲被陳歡看在眼內,可能特別刺眼,“我還有事先走了。”丟下這句就匆匆進了電梯離開了,而某個男人等電梯門被關上的瞬間還得意地吹了聲口哨。
陳歡有沒有聽到我不清楚,但是側轉過眸看周瑜,真想問一句:怎麼這麼賤的?
轉身回屋,周瑜跟了進來。
他探頭看了下四周,小聲問我:“媽還沒出來?”
我朝那扇門瞥了一眼沒作聲,與老媽偶爾拌嘴爭吵會有,但這般大動干戈卻不曾。其實話說回來也不能算大動干戈,只是在各自懷揣了永遠拔不去的刺,不願對方痛又無法觸碰。
周瑜推了推我,“不跟媽去道個歉嗎?一會都到飯點了。”
聽他前半句話還覺得是人話,後半句就讓我忍不住開口了:“你是指望着我媽做飯?”
“哪的話,我這不就是提一下嘛。”他立即矢口否認。
我輕哼了聲,“想吃自己叫外賣。”
老媽出去買菜,菜沒買成還反被車給撞了,他還指望老媽給做飯?
不過周瑜也沒機會叫上外賣,所裡一通電話把他叫走了。臨走時他沒再提之前那起案件的事,只是撓了下我的頭髮酸溜溜地說:“以後離那小子遠點。”
自是知道他指的是陳歡,事實上自從離婚後到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見陳歡。
周瑜走後我就去敲老媽那扇門,聽見裡頭回應才自行推開走了進去。
“媽。”我輕喚了一聲。
聽見老媽背站在老爸的靈位前嘆了口氣問:“他們都走了?”
我輕應,頓了下問:“你爲什麼叫陳歡來?”
知母莫若女,剛剛看見陳歡與老媽一同進門時我就心中有數了,陳歡不是恰好經過這附近,而是被老媽找來的,只是剛好老媽發生了意外。
老媽轉過身,臉上是平靜的表情,“一會出去了再說吧。再過幾天就是你爸的忌日了,你記得把假留出來,現在先來給你爸上柱香吧。”
忽略心上輕細的鈍痛,既然老媽選擇避開那話題,我自是不會主動去提。
應聲上前,虔誠地把香點上後拜了三拜再插進香爐。
等回了客廳老媽才緩緩開口:“小如,媽不見得完全懂你心裡在想什麼,但是我有眼睛會自己看。你和小瑜打從結婚後就回來過一趟家,還是被我給撞見了勒令按禮辦事回來的。當初你跟他在一塊到後來分開,媽確實忽略了你當時的感受,但你倆現在又走到一起了,但凡留心能瞧不出你倆之間存在着問題嗎?”
我垂在身側的手指揪了揪褲縫,並沒作聲。
老媽頓停片刻又道:“小陳這孩子除了你說得那糊塗事,其餘都很好。那你既然已經決定跟他離了,做媽的也不來阻止你,但你卻轉身跟小瑜領證了這事一定是有欠考慮的。今天你給媽把話老實說了,是不是在小陳發生那事前你們就已經好上了?”
聽到這我才知道,原來老媽以爲我……婚內出軌!
沒有半點猶豫地否認:“不是的,我在陳歡那事之前沒見過他。”
老媽狐疑地看着我,“你的意思是你和小瑜是在小陳的事之後才遇見的?然後隔了半月你倆就領證結婚了?就在那半個月裡你們舊情復燃了?”
我的老臉一紅,被老媽“舊情復燃”四個字。
“媽,我和他在離婚那天是第二次見面。”
其實算是第三次,關於酒醉驗毒還被關押了的事,不想跟老媽吐露。
“你這丫頭,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婚姻大事如此草率的。”老媽無語地對我呵斥。
草率嗎?我笑了笑。
老媽終於扯回了正題:“昨兒你回來那臉色我一看就知道鐵定有事,還絕對不是跟工作相關的,那就只能是關於小瑜了。早上拿辦酒的事試探你倆,還被你這丫頭給氣着了,我一氣之下出門就給小陳打了通電話,就是故意想讓他來攪渾這池水。哪知道……不提也罷。”
哪知道她出了小事故,回來還跟我鬧僵了,於是她的如意算盤不了了之了。
對自個老媽這點小心思既無奈又無語,把前女婿和現任女婿叫到一塊來做這種“碰觸式”交流,都懷疑她跟我鬧是不是故意借題發揮,把爛攤子丟給我來着。
後來我給做了麪條,母女倆邊吃邊聊,說得最多的還是周瑜。
老媽的意思我大致明白,她不是對周瑜不滿意,但對他家裡很有意見了。我倆領證這麼久了,他家人都沒有一個主動上門的,哪怕在國外不也一張機票的事。
我拿周瑜給我的理由解釋了,老媽最後輕哼着丟下一句“儘管現在幫着他,有本事你倆以後不鬧”,就進房午休了。
被自己老媽懟,只能報以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