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聽周瑜語帶懊惱而道:“行了老大,能不能別這麼囉嗦,你給我帶着老婆孩子,順帶把老爺子一塊帶回國就成了。住的地方也給你們安排好了,到時直接打電話給老二去接。”
我驀然而頓,是與周念在通電話?難怪是在半夜,因爲美國那邊現在是白天呢。想來也是,婚期日漸逼近,也該是到他們回國的時候了。
扯了扯嘴角,轉身便要往臥室走,卻聽身後腳步聲逼近,隨之周瑜在後揚聲:“賈如?”
我回過頭看他,昏黃的燈光打在他身上,將他的線條映襯得很柔和。見我不語他直接走近過來,眸光落在我臉上時問:“怎麼來了也不作聲就要走?”
聞言我失笑,在一個屋子裡呢,我能走去哪?
不過我開口時卻是直詢:“你父親和大哥他們要回國了?”
他的眸光閃了閃,“你聽見了?”
“心虛什麼?我聽見就聽見了。”看他那神色不由沒好氣地道,而他卻不承認:“我哪有心虛?婚期快到了,自然得把他們叫回來了。”
“你準備怎麼安排他們?”
“當然不可能安排在你這了,放心吧,讓他們住我之前的房子。”
這情景與當年何其相似?矛盾先從住宿到言行,最後抽絲剝繭揭開背後的真相,一步步,我與周瑜從相守到分離。若說之前是因爲曾經上一代的恩怨周家人對我不喜,而今呢?周媽媽的死是否演變成了直接恩怨?這似乎是一場我避不開硬仗。
不想就這事多聊,剛轉過身又被周瑜拉住,“急着走幹嘛?我肚子餓了起來找東西吃的,你給我做個啥啊。”
我斜看着他,“想吃不會自己做嗎?”
“本來是要隨便弄個面之類的,既然你也起來了,不如你給煎個牛排吧。”
大半夜吃牛排?也就他了。我橫了他一眼,丟下兩字:“等着。”便越過了他身邊走進廚房,翻找冰箱裡的食材時他也跟了進來,笑嘻嘻地道:“我就在這等吃,最好給我再鋪個荷包蛋。”聽他話落又清了清嗓子,微蹙了下眉問:“喉嚨不舒服嗎?”
“不是,有點癢。”
“外面門口櫃子裡有潤喉糖。”我提醒了他道。
但見餘光裡的那人一點都沒要動的意思,還是懶洋洋地倚在門邊看着我。
冰箱裡有雪梨,我索性乘着用紅酒泡牛排的時間把雪梨拿了一隻出來削皮。他見狀探頭過來詢問:“雪梨與牛排一起做嗎?還是做沙拉?其實不用這麼精緻的,我就是塗個口腹之慾,有牛排就行了。”
嗤!在刀劃上手的同時,手指本能地一縮,卻見拇指上出現了一條劃口,看着好像不深,但不過數秒就見血涌了出來。我莫名怔忡,那年也是手指切到,傷口遲遲不好……
爲什麼我有種歷史在重新上演的錯覺?
周瑜疾步走來,拉了我的手就到水龍頭下衝,口中低斥:“你在想什麼呢?手被劃傷了還在那發呆。”血被水沖走了,傷口就剩一條白白的劃痕,疼是到這時候才牴觸神經的。
周瑜又抓着我的手腕往外走,拿了醫藥箱出來時我纔回過神來,見他要往手指上纏繞紗布連忙制止了道:“不用,只要創口貼就行了。”
其實傷口並不深,只是初劃傷時血涌出來有些嚇人,比起那年被菜刀切到手指輕微多了。
但周瑜比了比,提出反對:“絕對不行,萬一刀口子感染破傷風呢,先包紮一下去醫院。”
……哪裡有嚴重到需要去醫院的程度?而且現在可是大半夜,房間裡還睡着米粒呢,難道要把米粒一個人丟家裡,還是把米粒吵醒了一塊去醫院?
周瑜終於不說話了,一臉沉色了生悶氣。我也不理他,從醫藥箱裡翻出創口貼撕開了準備去貼時被他一把奪過,等貼完後他抓着我的手摩挲指尖,那食指上有一道微微凸起的疤,是當年遺留下來的。
心頭驀然而動,我輕問他:“知道這疤是怎麼來的嗎?”
他擡起眼,黑眸沉定了看我,“還用說,肯定又是你做菜時給切傷的了。”
我笑了下說:“是有一次想做餃子,自己剁餃子餡的時候弄傷的。然後那傷口前前後後折騰了好幾個月,說是牽動到了神經不容易好,又再反覆受傷,後來醫生差點要說我這手指廢了,最後也算是復原了,不過留了疤。”
“所以你就不把這傷當一回事了?”
聽着周瑜嗔怪的語氣,凝着他的眼睛,最終我還是心中微沉了,他是真的不記得這傷口的由來,以及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猶記得那時多少次他對我的指傷緊張,但又總因爲各種狀況而傷口遲遲不能痊癒,光醫院裡的老醫生看到我們都覺得頭疼了。如今時過境遷,他摩挲着我的疤痕卻已然忘記。
抽出了手指轉移話題:“牛排還吃不吃?不吃就要把酒倒出來,不然會醃製過頭。”
“等着。”
剛剛我丟給他的兩字,這會兒他又丟回給了我。很快廚房裡傳來噼噼啪啪的油煎聲,我搖了搖頭,明明自己會做,偏要來折騰我。不出五分鐘,他便端着盤子走出來了。
等見他盤中還把雪梨給切成了一片一片,且擺放成了一個圈,不禁挑眉,低聲道:“雪梨是用來煮梨水的,不是擺盤的。”
周瑜聞言先愣了愣,隨即臉上笑開了,“你看我咳嗽,打算煮梨水給我喝?”
因爲不想讓他太過得意,所以我矢口否認:“你想太多了,我想煮了早上給米粒喝一些。”結果他不買賬:“少來,米粒又沒咳又沒病痛的,幹嘛要喝梨水?”
我笑着應:“夏天解暑降火。”
“我也要降火!”
“自己煮。”
“賈如!”某人磨着牙念我的名字,卻將盤子突然推到了我面前,裡頭的牛排已經被切成一小塊一小塊,我詢疑了看他,聽見他說:“牛排你吃,梨我吃。”說着他還當真用叉子叉起一塊雪梨送進嘴裡,還咬得咔嚓響。
我也不跟他客氣,用多拿的一雙筷子夾起牛肉粒吃了一塊,肉嫩剛剛好,應該是六分到七分熟,紅酒的汁液都滲透進去了,一咬還有紅酒香味。等我吃完後見他又憤憤地叉起一塊雪梨,忍不住笑問:“你當真不吃?不是說肚子餓嘛。”
他卻道:“我喉嚨癢。”
好吧,既然心意如此堅定,那我也不勉強。這塊和牛肉應該是他買回來的,肉質很不錯,比我在超市買的牛排品質高多了。當我夾起最後一塊牛肉要送進嘴裡時,對面的那位悻悻開口:“你當真一塊也不留給我啊。”
頓了手,挑眉忍笑着問:“你要吃?”
他兀自嘀咕:“一塊牛排花了我兩百塊錢的,結果一口都沒吃到。”
這牛排要兩百?那我夾在筷子上的這塊豈不得幾十塊錢?突然眼前一閃,一顆腦袋擋住了我視線,等我反應過來時筷子上已經空了。那邊周瑜一臉滿足地咀嚼着,像是這一口牛肉有多美味似的,然後,他是就着我的筷子吃的……
我的嘴角抽了抽,放下了筷子。而對面那人卻得寸進尺地叉了塊梨提議:“雪梨不錯,你要不要嚐嚐?”我的眸光頓時冷了下來,“不用。”
起身便往臥室走,身後周瑜緊追兩步來拉住我,“怎麼突然生氣了?”
生氣了嗎?應當是,胸口有氣鬱結,回過眸沉眸盯着他眼,淺聲道:“我不喜歡與人分梨吃。”這世上的所有水果都可以與人分着吃,唯獨是梨,我不願意與他分吃,寓意太過不好了。趁着他錯愕時掙脫開了他,直接走進門將門給闔上並反鎖。
靜凝一瞬,我擡步走至牀邊剛要躺下,聽見門外低沉的嗓音穿透過門板:“我剛沒想那麼多,就是……就是想逗逗你,賈如,以後我再不跟你分梨(離)。”
若心中本是一灘靜水,此時必然被劃過波瀾。
他懂了我生氣的原因,卻不知最後那句是想說不再與我分梨吃,還是不再與我分離?
早晨起來我揭開創口貼看了下,口子已經癒合了,紅紅的結蓋在長。這次顯然不會再像上回那般傷筋動骨了,洗漱完出去又換了一張新的創口貼,以防感染。
米粒暑期的課程都結束了,所以不用太早喊他,確定了周瑜還在屋內後我便提了包去事務所上班了。等到中午時周瑜的電話打進來,接起來卻是米粒的聲音:“媽媽,你在哪?”
心中一動,我反過來問:“米粒現在在哪呢?”
米粒:“爸爸說就在你上班地方的外面。”
我立即握着電話就往外走,“在那等媽媽,媽媽馬上就出來。”等我下了電梯走出大廈,果然見周瑜的車子張揚地停在馬路邊,而米粒在後座的窗口探出頭來喊我:“媽媽,我在這。”
快步走過去,讓米粒先把頭縮回去後才問周瑜:“你們怎麼過來了?”
“這小子在家閒不住,說要來找你,便帶他來了唄。”
“吃過飯了嗎?”我問。
周瑜敲敲手錶,“你說這個點我們能吃過嗎?”米粒學他爸也敲敲自己的手機手錶,“媽媽,我肚子好餓,我想吃牛肉。”
吃牛肉?這附近好像沒有什麼牛排店。我不禁提議:“晚上再帶你去吃牛排好嗎?”
米粒搖搖頭:“不要牛排,我要吃牛肉火鍋。”
我看向周瑜,這肯定是他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