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等了三天不見周瑜有動靜,打電話打了很久沒人接。找遍書城角落,都不見其人,他這是給我故意避開來這招?
遠遠看見周亮懶洋洋地從電梯裡出來,我迎步走上去,聽我詢問周瑜的去處,周亮眼皮都沒擡地從我身邊越過,丟下一句:“我很困,不知道。”
“……”
平日裡周亮很少會這麼早來書城,也不知道他是否跟周瑜約定了的,除了初期策劃時他會參與外,後面執行力方面都是周瑜在弄。可今天他突然跑來了,大約是周瑜把他給叫來的。
正要追上去再盤問,卻見那處電梯裡又走出兩道身影,是楊靜與棠晉。
楊靜見我便露齒而笑着招呼:“賈如。”
然後又四下環找了問:“有看見阿亮沒有?”
我朝着剛纔周亮走過的方向指了指,“他剛上來了去那邊。”
楊靜無奈而道:“這人一大早被周給逼出來,還在生悶氣呢。”
我聞言便問:“那周瑜人呢?他怎麼沒過來?”
“你不知道?可他早上說要去幫你開店啊,所以讓阿亮來這邊坐鎮。”
幫我開店?他去了巴山夜雨?可他哪來門鎖鑰匙啊,還有,已經招到能夠用得上的員工了嗎?小花不還在這邊嘛,難道是明仔被他給請回來去了那邊?
我正想告辭了立即過去巴山夜雨,但被楊靜叫住:“賈如,你先等一下,正好棠晉也在這裡,他有點事想跟你談。”
棠晉找我談事?我的目光划向他,見他諱莫如深地微笑着朝我點頭。
之前能贏下那場官司多虧有了棠晉,所以別人我或許不會給面子,但是棠晉找我的話,我必然是要聽的。找了一張空閒的座位,讓小花又上了三杯飲品後,我與楊靜跟棠晉坐下。
還是由楊靜先開口:“是這樣的,棠晉有心來A市發展,想要在這邊開一家律師事務所。他得知你之前是法院的律師,想邀請你入駐他的律師事務所。”
我微微一愕,看向棠晉時眼神中多了疑惑,怎麼會突然想從京城來A市開律師事務所?
棠晉是京城名狀,一價難請,這次若非有楊靜的關係,我根本連認識他都難。現在卻說要在A市開律師事務所?楊靜看我一臉疑惑的表情,笑着起身,“具體你們倆細談,我也就當一個牽線人,談不談得成就看你們了。”話落她又端走她那杯飲品,在半空舉了舉對我道:“這是我喝過最特別的飲品,當真是讓我一見鍾情。”
楊靜離開後,棠晉抿了一口茶,放下時眼神沉定地向我看來,“賈小姐,不瞞你說,我對此意向由來已久,此次來A市一是受楊靜所邀來做你前一案的律師,二便是想在A市謀一席之地。”這人無論是說話時的氣度還是給人的氣場,都是從容不迫的,而當他站在法庭上時卻又鋒芒畢露,像一把不折的鋼刀,誰碰上去誰就受傷。
他在一番開場白後進入了正題:“近期我考察過市場了,就目前而言A市的律師事務所不多,能接到的案子也都是小的民事糾紛案,全民意識更多的是信賴法院。”
聽他提到法院,我難免心上劃過波瀾,也忍不住說兩句:“法院本身就是法律的象徵,大家在遇見糾紛時自是第一時間向法院申述。如今已經是全民懂法的年代了,民衆更多的學會用法律來說話。只不過律師事務所在民衆眼中是私人個體,相對的利益化了。”
棠晉聽了我話後便笑了,“看來你是身在曹營心在漢,離開了法院這麼久了還是對那裡有惦念?”
我默了一下,承認自己講話確實有對法院的偏頗,但不至於偏袒,於是搖頭道:“不算是,我只是以曾經一名公職人員的角度來看待這件事。”
棠晉不置可否,又輕抿了一口茶後才問:“法院給了你什麼?更高的成就?看似莊嚴的權利?還是,”他頓了頓,一字一句:“一把刺進你心頭的刀。”
我渾身一震,眸光倏然而沉。
到這時才意識到一件事:棠晉有備而來!
這個人在法庭上有多厲害我親眼歷證,對手的一丁點情緒與極細微的表情都能被他解讀併成爲他攻擊的點,所以我幾乎立即垂了眸,不讓他看見我眼神裡的情緒。
肖東曾對我說過一句話:有一種人如果不能成爲朋友,那就避而遠之。
棠晉就是這種人!
這時我不可能避得開人,但可以轉移話題,擡眸時已經平靜:“不過是打了一場民事糾紛的官司而已,談不上什麼刀。棠律師,咱們還是談談你的打算吧,你當真決定放棄京城那邊而來A市開律師事務所?”
棠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我後道:“也不算是放棄吧,我在帝都那邊也有自己的律師事務所,A市如果開起來便就是分所。剛纔你說律師事務所是私人的這點我同意,”隨即他又語峰一轉:“但是我不同意你說的相對利益化。”
我挑了挑眉,靜等他的下文。
“所謂利益,同樣的法院也會收取相應的訴訟費,兩相比較其實差別不大。而兩者最大的差別在於操作流程以及人力的凝聚力。”
“什麼意思?”
“法院最注重流程,凡事都按部就班,從申述到審覈到與當事人接觸,一個部門到一個部門,雙方調查提取資料以及證據,前前後後時間拖得很長。這對於原告或被告都有不可控的因素,若是不急於解決糾紛、於己不影響的可能無大礙,但對於一些可能等着勝訴了拿錢救命的人,卻會致命。這是法院的第一個弊病,你曾從事過相關職業,一定十分清楚流程是有多複雜。”
棠晉又把球拋回到我這邊,明明是坐在巴山書城的休閒區,周邊都還坐着看書與閒聊的人,可我卻感覺像坐在一張談判桌上,氣氛沉凝,而神經倏然緊繃。
沒急着迴應他,留意到他飄了眼我的手,這時我是雙手交握住的,心裡想他是否解讀爲我緊張的表現?不過我雖不想與棠晉對壘,但也不至於連談話都緊張。
沉吟片刻後依舊按照自己節奏來:“法院的工作流程確實比較長,但那是爲了更公正的爲公民獲取合法權益。即便是律師事務所提交過來的案子,法院也會按照流程一一審覈,只不過是少了律師與當事人溝通這一步。”
棠晉這時突然話鋒猛進一步:“如果夠公正,爲何這次你的案子會在前期節節敗退,幾乎是完全受打的局面?從周兵強橫要求追究責任,到列出衛生局檢測當天的不合格報告,到網絡輿論的造勢,如若不是你後期提供足夠的證據,以及周兵在法庭上漏洞百出的證詞,是否這時你已經爲你不該負的責買單了呢?而你還留下不好的名聲。”
棠晉的手指在桌面輕敲了兩下,“你說的所謂覈實,難道不是隻做表面文章?”
我的眼神閃了閃,他拿我做例子……
明知可能他挖了個坑等着我跳下去,但我沒法不往前走。
“棠律師,我如果輸掉官司,原因不在於法院而在於我,是我沒有足夠的證據去反駁對方原告。法院只從證據來論事,而搜找證據則是警方的事。”
棠晉眸光熠熠地盯着我:“那公職人員有徇私枉法之嫌,法院遲遲不拿出說法呢?”
他指小周?我蹙了蹙眉,“剛纔我就說了,這必須得相關部門對其調查,審查出確實的證據提交到法院,才能給出相關處理措施。棠律師,你應該也與法院打過多次交道,該是知道其中流程的。”不免覺得好笑,怎麼我有種保守派與先進派兩相據理力爭的錯覺。
而我,自然是那保守派了。
我看見棠晉那閃爍了精光的雙眸在轉瞬之間斂去情緒,他向後而靠,神情又變回之前的諱莫如深,緩聲而道:“我也曾在法院過。”
我微訝地看着他。
“所以對於你說的相關事都很清楚,甚至,”他似乎有猶豫,頓了一會才目光凝於我,“我與你有着類似的經歷。”
心頭漏跳了一拍,這樣的話意承接毫無刻意的痕跡,卻恰到好處的讓我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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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他坐下的那刻起,就不是要與我談律師事務所合作的事,也不是要談我之前的那起案子法院有多不公正,他要談的是——我會離開法院的原因。
棠晉提出建議:“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談吧。”
我沒異議,因爲我也好奇他爲什麼會知道那些事,這還不是關鍵,如果是有心人去查的話,我在法院的過往要被查出來也不會太難,關鍵是他爲什麼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