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東倒沒怎麼神色有變,只淡聲開口:“既然周所這麼推薦這道魚排,那就也點上一份嚐嚐吧。”他還當真叫來了服務員,但點的卻是一份魚排。
我看見小周頓時臉上掛不住了,在服務員轉身要走時她連忙喊:“誒,服務員,也給我來一份魚排呢。”然後又對我們道:“你們都這麼推崇魚排,我怎麼能不也嚐嚐呢。”
之後誰都沒再開口,氣氛有些微妙,直到服務員先將肖東與小周的牛排送上來纔有所緩和。小周提的議:“既然都點了魚排,這牛排不如大家分了吃吧。”
可話出來卻沒人響應,她只得扭頭又去徵詢肖東的意見:“東哥,你覺得呢?”
這時我身邊傳出一聲嗤笑,來自周瑜,他道:“剛都說了牛排不行,何苦還要遭罪嘗呢。不好意思,無論是六分熟還是七分熟,都不太適合我跟賈如的口味。”
小周要張口辯駁,卻被肖東輕喝住:“好了,小文。”目光從我臉上掃過後轉向了周瑜,“周所,你問都沒問小如一聲又怎知她不喜歡吃牛排?”
周瑜眉眼上挑,“周所?幾次聽你這麼稱呼我,是我們以前認識嗎?敢問,這周所的稱呼從何而來,所是哪個所呢?”
我心中一噔,知道這場面總會來的,也沒太大的驚異,默着聲坐看勢態如何發展吧。
肖東不是喜怒形於色的人,那張臉上看不出半分毫無異樣的表情,口中卻道:“周所可能貴人多忘事,以前你是和平街派出所的所長,上次在小如的店裡就問你如今在哪高就,不知是調派去了省裡還是別市?”
我側眸看去,不見周瑜有驚色或有其它情緒,只淡聲而回:“現今我從商。”
肖東蹙眉,眼中閃過質疑,“從商?”
周瑜:“A市商機無限,一擡頭便能撞見。以後就不用稱呼我周所了,喚聲周總也行。”
對座的兩人不懂他在說什麼,我卻明白,而且他這態度可謂是囂張。
周總?有自己給自己封“總”的嗎?到目前爲止,沒有具體的公司,就看見兩三個所謂的“智囊團”還有周亮而已。至於他說擡頭便能撞見商機,指的自然是他那正在動工的項目。
這時小周突然笑着插話進來:“賈如姐,周所說從商不會是與你一塊經營那家飲品店吧,那應該稱呼周老闆纔是,怎麼是周總呢?”
我低頭用刀叉叉了一塊魚肉送進嘴裡,只當沒聽見小周對肖東的維護之意。
本以爲周瑜會否定了反駁,沒料他聳聳肩應聲而道:“稱呼一聲周老闆也行,好了,我家老闆娘餓了,不聊那些俗事了。”
原本到喉嚨口的一塊魚肉倏然被卡住,眼角也忍不住抽搐。吃着東西也能有坑突然降臨到頭上來,什麼“我家老闆娘”,這人在胡說八道什麼?
我乾咳了兩聲後吞嚥下魚肉,琢磨着問:“學長,小周應該與你提過我店裡的事了吧,你如何看?”本是轉移話題,卻沒料對面的小周面色頓然一變,而肖東也眼中露出訝異:“你店裡什麼事?”在我開口前小周搶先而道:“賈如姐,你那件事我堂兄後面沒再提,我便也就沒與東哥說起,或許堂兄就此算了。”
“什麼事?”肖東沉問。
他是看着我問的,不過我沒答,徑自端起桌上的茶杯給面前的茶杯緩緩注入茶水。
我不答,自有人會說,比如小周。在我執起茶杯時聽見她道:“東哥,是這樣的:前陣子我堂兄突然來找我,說你常點的那家飲品店的飲品有問題,害得堂嫂與我那小侄子都上吐下瀉住進了醫院,等我陪着一同過去了才知道原來店是賈如姐開的。”
肖東沉吟數秒,問出事情關鍵:“你堂兄在法院立案了?我爲什麼沒看到相關資料?”
小周搖頭:“堂兄還沒立案,依照流程還得等衛生局那邊做出相關檢測報告,若報告審查確有問題,而……”她頓了頓,目光向我看了一眼後才又道:“假若堂兄與賈如姐沒能私下和解,堂兄執意要告的話纔會在法院立案。”
“這事以後我跟進吧,衛生局那邊我會打電話過去。”
“可是……”小周想分辨,但被肖東阻斷了話:“事情就這麼定了,先吃東西吧。”
小周嚥下了嘴邊的話,之後再沒開口。不過那盤後上的魚排她沒吃完就用紙巾擦了嘴,抿脣淺笑了道:“實在不好意思,對魚腥味我不適,你們慢吃。”說着又轉過頭對肖東道:“東哥,要不我先去店裡看戒指,你這邊完了過來找我?”
聞言我不禁擡頭,看過去的眼神不禁帶了愕然,視線忍不住落向了小周的手指。她的手很細嫩,手指瑩白而纖細,見我目光落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手,“賈如姐,我跟東哥要訂婚了,今天一起出來是專門選戒指的,不知賈如姐下午有沒有空,可否陪我一同去選?”
即使早有察覺到小周言語間對肖東的親膩,但在聽見她這番話時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我轉眸看向肖東,正好對上他也看過來的視線,黑眸湛然,一片沉靜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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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如下午沒空,她要與我一塊去辦事。”周瑜忽然開口替我拒絕了小周的邀約,同時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轉眸看着我問:“你吃完了嗎?吃完我們就走吧,下午可能要去建材市場走一趟的。”
“建材市場?你們店裡要裝修嗎?”肖東問。
“誰說我們店裡要裝修了?就不能是家中翻新呢?”周瑜反問了句便揚手喊來服務員結賬,肖東提出他來買單,周瑜便笑道:“公職人員在外吃喝多有不便,這單就我買了吧。”
肖東沒再與他爭,臉色卻有些不好。
一起走出餐廳時小周很自然地挽住了肖東的手肘,衝我們笑道:“賈如姐,那我跟東哥就不與你們一道了。”我點了點頭,正要轉身而走卻聽身後肖東突然道:“從賈小如到賈如,改變的是個稱呼呢,還是人心?”
心頭一滯,垂在身側的手忍不住輕握了握。即使過了三年多,肖東依舊說話看事一針見血,哪怕剛纔周瑜表現的不那麼明顯,他也都看在了眼裡。
周瑜要轉過身說什麼,被我一把拽住了手,淡聲而道:“不過是稱呼罷了,我只是嫌那賈小如聽來太過幼稚,讓他改喊了名字。”
與肖東兩人分走後,周瑜反而冷了臉色沉眉不語,既沒提上樓也沒提去什麼建材市場。
我其實也無心跟他解釋什麼,坐了電梯下樓便打算回去,可他始終緊走在身側。一直等到路邊我招手攔車時,他突然摁住了我的手,“我以前喚你賈小如?”
猛然轉身,目光凝於那雙黑眸,他說……以前?難道是……
但我仔細斂察那雙眸子,最終還是心冷了下來,那裡面沒有我要的東西。
對他搖了搖頭,說:“不是,你以前就是喊的賈如。”
他抓握的力道一緊,人也走近了一步,“我們當真以前就認識?”
微愕,原來他是故意在套我話呢。不過既然撞見了肖東與小周,我便沒想他的事能夠像以前那樣糊弄過去,他能聽出來話意很正常,不然就是真傻了。
眼見如此我索性坦然而應:“是啊,早就認識。不過,不熟。”
“啊?不熟啊。”周瑜面上表現的失望,“我還以爲我們關係挺好的呢。”
我瞥了他一眼,雲淡風輕而道:“你想多了,如果關係好也不至於在機場時都沒記起來你是誰,還是那天我學長來店裡喚你周所提醒了我,纔想起來你是誰。”
“我是誰?”
聽着他問不禁失笑,反問回去:“你是誰還要來問我嗎?”
周瑜眸光閃了閃,還是對我解釋:“我幾年前出過一次車禍,據我家老二說我昏迷了好幾個月,醒來後有些事便不太記得了。其實那天在機場時我本對你也沒什麼印象,可後來楊靜讓我過去考察你店時,總覺得看着你有種熟悉的感覺。”
熟悉的感覺嗎?我笑了笑,沒讓嘴裡的澀意表現在臉上。
他見我不語,又逼近一步,腳尖幾乎撞到了我,“能給我說說我們是怎麼認識的嗎?”
我微仰視角迎着他的目光,心口驀然鈍痛,像有什麼在拉扯着。
眼前的這個人要我告訴他我們是怎麼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