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細看,那黑眸分明似醒非醒,像染了一層薄霧。
過了片刻,又慢慢閉上了眼。
看他額角有一處黑的,可能是在組裝電腦時抹上的,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擦拭,但指尖剛碰到他的額頭就被他一把抓住。只見他眼睛還閉着,卻緩緩開口了:“偷看了我的計劃書,這可是竊取商業機密。”
商業機密?有這麼大咧咧的擱在人前的?而且……“你是不是忘了這是誰的地盤了?”
手被拽了下,就見他從牀上翻身坐起,黑亮的眸笑看過來,“跟你開玩笑呢,有必要跟我這麼計較嘛。怎麼樣,我的計劃書做得如何?”
我先抽出了手,目光劃過電腦屏幕,不作評價先問:“這些怎麼是你在做?”
“不是我做那誰來做?”
聽他反問我狀似漫不經心地回了句:“楊靜沒幫你做嗎?”
“阿靜?她可沒這耐心。”
不知是否我多心,聽他的說話語氣感覺像含着一絲寵溺,忽而心生煩躁想要離開,卻被他的話留住了腳步:“幫我參謀下兒童版塊的方案呢,我列了幾條,又覺得都不是太好。你是孩子的媽媽,應該比我更熟悉孩子喜歡什麼。”
我默了一下,反口而問:“你是打算把這一塊重點規劃?”
“是,也不是。現在消費羣體自然是成人,年輕人喜歡休閒模式,飲品與小商品會成爲主流消費羣體;不過我更看重兒童這一塊,父母帶了孩子過來若沒有一個很好的安置點,即便是有心坐下來也沒辦法安心,至多是走馬觀花塗個新鮮罷了。”
“所以你打算在那片區域做兒童遊樂設施?”
“沒錯,效仿國外托兒的方式,經過嚴格的管理,讓家長們也能靜下心來休閒話聊。”
他看我沉默,不禁詢問:“你是不是有別的意見?”
將目光從電腦上斂轉而對視上他的眼睛,緩緩道出自己的看法:“你所規劃的只是針對小齡兒童,且將重點還是放在了成人羣體上。我的看法是,將所有的重點都放在兒童上面。”
他的眼中閃過困擾:“爲什麼?孩子並沒有消費能力啊。”
“孩子沒有,但孩子的父母有啊。我的建議是不光要針對小齡兒童,還要對大齡兒童有所措施。如今對孩子的教育概念早已普及,天下父母心,沒有不爲孩子好的。如果有一個環境能讓自己孩子可以安心學習,而這個環境對父母來說也相對輕鬆的話,相信沒有哪個父母會對它排斥。”
聽完我所言,他凝眉沉思了片刻後擡頭看着我:“你講得挺有道理的,那不如這一塊的規劃你來做吧。”我想也沒想就拒絕:“我不做。”
“別急着拒絕,我就是這麼個建議。既然你我已經約定了合作,那便是合夥人了,我這要是因規劃不善而導致經營不好,不也得拖累你。”
我真是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氣,“好像我們談的是加盟,不是合作吧。既然是加盟,就拿你之前的話說只需等着收錢,你經營好不好跟我何干,又何來拖累之說?”
黑眸閃了閃,他撇撇嘴說:“你怎麼這麼計較字眼的,加盟也是合作的一種啊。”
“是合作,但兩者是有區別的。”我當初可是讀法律的,對經濟案糾紛最在行,又怎可能被他給牽着鼻子走。看他表情訕訕,不禁疑問出聲:“你做這項目難道就沒有人手的?全靠你一個人在做?你二哥呢?”
“誰說我沒人手的?我當然有個智囊團在操作,不過事關這計劃當然要親力親爲了。”
我疑竇地看着他,“那天在機場撞見你不是剛從國外回來嗎?你哪來的智囊團?”
沒料他道:“誰說我那天是從國外回來的?我已經回國半年多了啊,那天是從別處出差回A市,剛好撞見米粒那事。當時我還……”他斂眸看了我一眼後縮回了後面的話,是想說當時他還對我有成見吧,沒想到今天居然達成了合作。
不過聽見他說半年前就回國了,心中不免驚異。
意思是他回來A市的時間已經長達半年,那他這半年……住在哪裡?
“自然是住在我公寓啊。”
聽着他的回答我眸光有些微的失怔,口中忍不住輕問:“你的公寓在哪邊?”
等了片刻不見他有所應,擡起眸發現他正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在看,蹙了蹙眉,忽然心生慌亂起來,轉身便往外要走。卻在走到門邊時聽見他在身後輕道了句:“賈如,你似乎對我不一樣了。”
心上一頓,拉開門快步走出休息室時頓覺有幾分狼狽。
一直走至店外,我擡起頭看向頭頂的太陽,心緒才慢慢平靜下來了。
你可知,我對你,從來都不一樣。
最終我還是做了一份關於兒童版塊的企劃書,熬夜做的。
說起來我做過與法律有關的文案很多,這還是第一次做商業類的企劃案,實在是既勞心又勞力。看着電腦上做好的文案,腦中閃過若項目完成後的場景,其中某一道孩童的身影是米粒的。沒錯,我所有方案的佈劃都是以米粒爲基點,期望有一日這個書吧落成了,米粒可以在裡面開心的玩也可以喜歡上看書。
米粒現在就是不能心定,之所以會讓他拼樂高便是爲了磨他的心性。但治標不治本,也怕他一直盯着樂高玩有損視力。如果有這麼一個地方玩與學結合,從能夠定下心來看一個故事到看一本書,便起到了娛教結合的效果。
想起米粒不覺想他了,明天便是週一,我打算下午便過去老媽那把那小子接回來。
但是下午沒成行,因爲店內又起了糾紛。
說糾紛不算,是衛生檢查所接到投訴電話過來查檢。據說是有人喝了點單的外賣後腹瀉不止,直接向他們部門打了投訴電話。
原本店內還有在點單和坐桌的顧客,一聽說飲品可能衛生質檢不過關後,立即都退避三舍,轉眼之間便都離開了店。食品行業最忌諱的就是出現衛生質檢不過關,如果壞名聲傳出去,那這個招牌便是砸了。經營了三年,還從沒出過這種事,我也不信自己精心所做的飲品會在三年之後出現衛生狀況。
若這點自持都沒有,也就不開這店了。
質檢人員過來並不會當場做檢查,會抽取原材料和原液回去做進一步的質檢,同時也對店內做了衛生查檢。我等他們檢查完畢準備帶着東西離開時,走上前開口:“請問我能與投訴者溝通嗎?希望若當真是本店的原因所致,能夠對其作出相應的補償。”
“抱歉,我們只負責衛生質檢。”
周瑜在這時推門而入,眸光略轉間走過來,“怎麼了?”
衛生檢查員沒再多言,直接離開了店。
聽我講完事情經過見他一時無言,我心生煩念而道:“你也看到了,店裡因爲質檢問題而沒了客流,乘着你加盟費還沒付給我,就取消合作吧。不然你後面還不知道要虧多少錢呢。”
“賈如你這是想反悔啊,門都沒有。”他聽後的反應竟是這般,只見他從包中抽出幾張紙來,“加盟合同我都帶來了,你看看吧,沒問題就立即簽字。”
我沒伸手去接,淡了聲問:“你就不怕我的飲品有問題,到時砸了你那項目的招牌。”
“我天天來喝也沒出現過問題,質檢局的人能查出什麼問題來?做食品行業的,被舉報投訴是常事,只要問題不是真出現在你這就行了。”他凝眸看過來,眸光沉定,“賈如,別人不信你,我信。”
話不煽情卻令我動容,別轉開臉避了那目光,卻仍覺灼熱於我臉上。
我在合同上簽字了。在我簽好字後他拿起了其中一份上下瀏覽而過,轉眸看過來時嘴角咧開笑得燦爛而道:“賈如,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合夥人了,你可不能再撒手不管了。”
我眯了眯眼,立即反應過來他意思,低頭再去細看合同條約,竟發現他玩了個文字遊戲,將飲品那塊條約放在矚目位置,也有加盟約定,但是我會以合夥人的身份與他共同完成這項目。但凡我細讀條款,都不難發現裡頭的文章,這些文字陷阱對曾經是律師的我根本糊弄不了,可或許店裡出事又受他影響而心緒煩躁吧,剛只粗略掃了下便在合同上簽字了。
怔忡而想,是否這在某種意義上而言,其實也是對他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