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撥了撥桌上杯中的勺子,不爲所動地開口:“我承諾今天把飲品補給你,並沒承諾說一定是由我來做。付錢的確實是上帝,但上帝太挑剔,我們也有權拒絕上帝的眷顧,如果你當真對我們店的服務不滿意,我可以讓我員工把錢退還給你。”
那頭默了默,悶聲而道:“有這麼對顧客說話的老闆嘛,不是我有意要刁難,確實是你店員泡出來的茶跟你昨晚泡的味道不同,他放的奶味太重了,咖啡味也過濃,而你的剛剛好。”
我眸光微定,輕聲問:“你知道爲什麼我會研製這種近似咖啡味道的飲品嗎?”
“爲什麼?”
“因爲我曾對咖啡上癮,但有人不允許我喝。”
他道:“那個人是對的,喝咖啡確實對身體無益。”
我嘴角露了淡笑,直接摁斷了電話,免得浪費了小花的話費。
米粒下午一點有個畫畫班要上,就在他的幼兒園裡,所以我準備把孩子送過去了再去店裡幫忙。但十二點剛過就又有電話進來,看着是個陌生號碼,接通後卻是熟悉的嗓音再度傳來:“你到底還來不來店裡?”
“你怎麼有我號碼的?”我直接反問回去。
“問你店員拿的。賈如,實話跟你說吧,我朋友想在A市也開一家飲品店,喝過你們的飲品後覺得味道很獨特,想要加盟你的店。你如果有興趣合作的話,抽個空談一下吧。”
沉靜無聲——
許是等了片刻不見我有迴應,他在對面淺詢:“賈如?”
我問:“我的名字也是問我店員知道的嗎?”
“不是,你們吧檯區的牆上有貼你的工作牌,上面有你名字和照片。”
頓了頓,又問:“你說的朋友是楊靜嗎?”
“是她。”
“那爲什麼她不來找我談,要讓你來?”
“算是先讓我過來考察吧。你是打算就這麼和我在電話裡談嗎?”
拿開手機,對着屏幕上陌生的號碼淡聲拒絕:“抱歉,我沒興趣。”
送完米粒後我走至店內,幾乎是滿座的,還有顧客排隊在等。下意識地環掠了四下,並沒找到那道身影。小花看我走路顛簸,忙中偷閒詢問我腳怎麼了,沒想告訴她昨晚的事便胡亂編了個原因。
這狀況也只能接手收銀的工作了,而明仔負責專心調製飲品。
一陣忙碌,終於兩點過後人流開始變少,也有了得閒的時候。小花收拾完桌子過來趴在吧檯上對我道:“老闆娘,剛忘了給你說了,那姓周的帥哥並沒拿走三十杯飲料,他就喝了一口明仔做的說與你做的不一樣,哪不一樣也沒具體說,這事咋整?”
“不用管他。”我頭也沒擡地回。
小花湊過來不懷好意地笑問:“老闆娘,他不會是想追你吧?不過這種買三十杯飲料的追求方式有點拙劣啊。”
跟她鬧慣了,我隨口便應:“可不是,你老闆娘我有這麼容易追到嗎?怎麼着也起碼要買個上百杯才行。就三十杯還挑三揀四,敢嫌棄我們家明仔手藝不行,門都沒有。”
小花突然乾咳,不是她那貧嘴的作風。擡起頭就見我們談論的人正站在跟前,不用說我剛纔的胡言亂語都入了他的耳。罪魁禍首小花乾笑着找了藉口便跑開了,明仔也退避三舍站到角落去假裝忙碌地擦茶桶。
“原來是我買的杯數少,才得不到老闆的垂憐親自來做。既然這樣,那便把另外七十杯的茶錢也一塊補了吧,你算下一共多少我刷卡。也不用一下子都給我,當作是訂單寄存在你這,每次我過來都想喝你親手泡的。”
眼角抽了抽,我未語先笑,只是笑意不達眼底,“不好意思,首先我是老闆,不會每天都來店裡,這兩天是因爲生意比較忙又人手緊缺,纔過來幫忙的;其次,同行相忌的道理相信你應該懂,我們店不受理打着買飲品旗號,實際是偷學技術的這種單。”
他靜立而望,目光始終落在我臉上。過了半響才從容開口:“只不過是表述了一下意願,連具體的計劃都還沒成型,談何同行相忌?而且既然是你專門研製的飲品,配方纔是最關鍵的吧,豈是我喝上數杯就能學到技術的?”他頓了頓,突然伸手拿起吧檯上的點單,像似在低頭看,卻又不經意地問過來:“賈如,你究竟是怕被我學了你們店的技術,還是怕我呢?”
心漏跳了一拍,腦中立即作出反應:“你有什麼好怕的?”
他嘴角忽而彎起,“這得問你呢。故意避開了不來店裡,電話沒說兩句就掛斷,送上門的加盟合作就差趕着給你送錢了,你卻一口拒絕,這種種跡象只能解釋成你在怕我。”
不是我說,他的臉還真夠大的,誰故意避開了不來店裡了?
我眯了眯眼,開口已是語氣不善:“周先生對朋友倒是上心,我已經拒絕了還不肯放棄。不過很抱歉,我確實對加盟一事毫無興趣,請你跟你朋友去找別家合作吧。”
黑眸定看了我數秒,忽而冒出來一句:“生氣了?”
我失笑着搖頭,“周先生,與你算上今天也不過是第四回見,你覺得我會爲——”有意頓了頓,才一字一句而言:“一個素昧平生的人生氣嗎?”
相交的視線裡,看見那雙原本存疑的黑眸逐漸變淡,最後連面容也深深冷冷的。
在他默然轉身時我的心好似掉進了冰窖,乍寒難適。垂眸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你即使看出了我真的生氣,卻不知我究竟在氣什麼,哪怕有牽扯不斷的過往,再見時你我也不過素昧平生,我又何時說錯過一句?
我沒想到的是本已走至門邊的人又去而復返,他用手指敲擊吧檯,待我擡起眸來時口氣中多了強勢的蠻橫:“賈如我告訴你,我跟你不會只是素昧平生!”
撂下這句話他又轉身暴走了,這次推了門出去沒再回來,卻留我在原處莫名怔忡。
到下午四點老媽就打電話來說已經下飛機了,魏叔叔的兒子開車去接的他們,喊我晚上帶了米粒一塊聚餐。跟小花與明仔交代了聲就先去學校接米粒,右腳走路還是會疼,反正時間還沒到,我便走得慢一些。
不是沒發現身後跟着的那人,出門就見着了,然後跟了一路。
但他不走上來我也不可能回頭去呵斥,不然他肯定得說路又不是我的,憑什麼管他走在這條道上。心裡頭挺憋悶的,爲了楊靜開店他至於嗎?還用死纏爛打這招?
走到幼兒園門口,已經有好些家長等在那了,拿出手機來看時間,見離興趣班放學還有十分鐘。這時忽然有條信息進來,點開來看:剛我的態度是有點不好。
我瞥了眼那數字號碼,中午那會打進來就沒存。
想不去理會,可又一條發來了:你那腳不去看醫生我估摸着得廢。
……
實在氣不過我回了一條過去:與你何干?
他:我是不想來管,可當真廢了到時候你肯定得找我麻煩。
我還沒想好要怎麼回,他倒是打字飛速又來了一條:爲免後患,等下就送你去看醫生吧。
磨了磨牙連手指按鍵都重了:放心,就算腿瘸了也賴不到你頭上。
身邊有人喊了聲:“開門了。”終於拉回了我心神,立即把手機塞進包中,心頭暗惱自己幹嘛要跟他幼稚地發消息?不理他就是了。
來到教室門口,家長們都堵在了門邊,我也不去與人擠,等他們接完孩子走差不多了再過去也不遲。手下意識地伸進包中,摸到手機後頓了頓,又縮了出來。
走至窗口向內看,目光搜找了一圈很快看見米粒了,但發現他似乎悶悶不樂地坐在椅子裡,並沒像往常一樣目光機靈地往外飄了找我。
過沒多久門邊的家長就少了,教室裡也只剩了幾個孩子,我走到門邊就聽見老師喊了米粒的名字。他聞聲從椅子裡起來,走過來時也是一臉的不樂意,老師撫了撫他的頭跟我解釋:“今天畫畫課的題目是‘我和我的爸爸媽媽’,所有小朋友都畫了,就周米筠是空白的,問他爲什麼不畫也不說話,後來就只畫了這些。”
老師把畫拿過來給我看,上面就一所房子卻沒有人物。我再看別的小朋友上交的畫,幾乎都畫得很滿,心中自是有數,跟老師說等回去瞭解下情況便帶了米粒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