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擱在牀頭的手機震動不停,走過去心一沉,是肖東打來的。
“喂?怎麼你不在你媽那?”肖東開口便是詢問這,他應該是週一直接開車上老媽那接我了,結果老媽開門告訴他我不在。
遲疑着回:“我有些事要辦,今天可能得跟你請假。”
那頭默了一瞬,肖東問:“跟他在一塊?”
我不知該如何答,只能沉默以對。
只聽他一聲低笑,然後緩緩而道:“小如,當斷不斷於任何時候都是大忌,你要麼和他痛痛快快的複合了,那麼也可斷了我的念,從今往後我肖東再不對你動一分心思;要麼和他乾脆點斷了,那樣我們試着開始,戀愛也好,結婚也好,都隨你願。兩條路,你總要選一條纔是,對嗎?”
“我……”
剛說出口一個字又被他打斷:“到今天下班之前我在法院等你回來,你如果不回,我便當你做出選擇了。”話落他掛斷了電話。
與肖東認識這麼久,是第一次聽他用這種口吻對我說話。即使沒看見人,我也能從他言語間聽出怒意,而他這個人本就極少動怒,即使動怒了也不易讓人察覺。
如果剛纔換成是周瑜跟我這麼說話,我一定二話不說就做了與他心思違背的選擇。但這個人是肖東,不說猶豫,我得想想,方式也不能這麼衝。
一個人去早餐廳裡吃了東西,問可以帶走不,服務員稱不能,只得花錢讓餐廳廚房盛一盆粥給我帶回房間。
回來房間見周瑜還在沉睡,被子給他掀開了,看樣子是熱。
一摸他額頭,明顯溫度降了許多,臉色脫了紅暈就顯得蒼白,嘴脣也因爲高燒乾裂脫皮了。我用紙巾蘸了水給他擦了擦,稍微要好一些。
之後便坐在對牀的牀沿怔看着那沉睡的人發呆,其實也不算髮呆,就是腦子裡在盤這三天的事。從發現他每晚守在老媽樓下開始,一直到現在生病躺在那,其中有多少次心緒起伏,又有什麼心路改變。
再回思到剛纔的念頭,爲什麼對周瑜我可以毫不猶豫地對着幹頂回去?爲什麼對肖東卻不能,反而要心思迴轉了再給答覆?
其實答案就只有一個,習慣。
因爲我和周瑜從小一起長大,他的脾氣、壞毛病、各種不好的我都見過,習慣了直來直往,有脾氣也不壓着。而肖東是朋友、學長、引我入行的伯樂,再熟都熟不過周瑜。
就好比一家人招待朋友吃飯,總是以客人爲重,位置不夠就自己人撤下來,沒有說是讓客人不上桌的,那樣反倒顯得生疏,讓人覺得刻意。
周瑜好比家人,肖東則好比這客人朋友。
親疏之分立即彰顯了。
盤唸到此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想給肖東打電話,但是想了想還是給他發了條短信過去。
今天我不來法院了。
剛發完就聽見周瑜在咳嗽,他好似要醒了。
我把手機擱在牀上後就起身去倒水,等回身過來看見他半撐着身在那,邊咳邊目光飄着我那手機屏幕。我端了水杯走過去,蹙眉問:“生病都不能讓你消停嗎?”
他從我手中接過杯子猛喝了幾口水才止住咳,“我剛纔醒了一會,看你聚精會神地在弄手機,就想看你弄啥。”
睜眼說瞎話!如果他真先醒了,從他那角度肯定能看到我在回覆短信。
忽然他想到什麼,伸手來推我,“你快走開,別被我傳染了。”
我沒好氣地道:“之前拖着我的手不放時你怎麼就不怕我被你傳染呢?”都伺候了他一整夜了,到現在纔來想起這事。
他訕訕地扭過臉,藉着問其他事來叉開話題:“有沒有吃的?好餓。”
我把之前裝回來的玉米粥拿給了他,竟囫圇一通全喝光了。完了他問:“幾點了?你吃了嗎?”一看時間已經12點了,我想事情想了這麼久。
周瑜鬧着又要點菜,我也隨他去。別人發燒感冒都沒胃口,他跟頭牛似的能吃,估計好得也快,顯然體溫沒有再起來了。
窗外的雨終於停了,老天爺怕是最任性的仲裁者,有意在午後停了雨,意思現在立即回A市,那麼我剛好還能趕在五點下班前回到法院。可就再剛纔我已經做出了決定,也把決定告訴肖東了,他在過了十分鐘後只回復了一個字——好。
看不出喜怒,看不透心思,一如他一貫以來的樣子。
“賈小如,你要是想回,我現在就起來開車載你回去。”突聽周瑜在旁道。
我側眸看他,“誰跟你說了我想立即回了?”
“你一直看着窗外,不就是在告訴我雨停了嘛。”
“雨是停了,就你那懨樣能開得動車嗎?真要回不如我來開了。”
周瑜如果不是坐在牀上,這時候一定跳腳,“誰開不動車了?你看着,我肯定能把你安全載回A市,少了一根汗毛找我算賬。你開?挺着那麼大的肚子給你開,我還是男人嘛。”
這人根本就是有着固執的大男子主義的囧人,懶得和他說話。
下午我不提走,他自然也不會主動提了,加上吃過飯沒多久就又燒起來了,人一下子沒了精神,喝了幾杯水又倒頭而睡。
週二大早上六點我們就動身了,一來是他雖還咳嗽但不再發燒沒力氣了,二來是兩個人都要上班,實在不能再繼續請假。但我估摸着時間,至少也要到十點以後才能抵達A市。
車子從高速上下匝道時我看了眼時間,整整開了五個小時,已過十一點了。等抵達市區都十二點了,周瑜提出先吃飯我沒反對,吃完他便先送我去法院。
臨下車時,他在車上喚我:“賈小如。”
我頓步沒回頭,聽見他問:“你今晚回哪邊住?”
“公寓。”丟下兩字就走進了法院,不管背後那人是什麼反應。
午後不到一點,辦公區還沒什麼人在,剛坐下就見肖東從辦公室內走出來。心頭驀然一跳,沒來由的心虛,低下頭想他不發現我。眼看着他要走出去了,卻沒料又倒退回來,然後,“賈如?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被點到名了,自是不能再裝蝸牛,只得擡起頭迎視過去,“剛剛回的。”
他返身往辦公室走,並且對我下令:“那你來我辦公室一趟。”
肖東丟給我一打資料,是之前我在管的經濟案,“這個陳銘你聯絡一下,他的這起案件要提上議程了,必須全方面都到位,取證、調查一樣都不能少。”
我點點頭,“知道了。”
“昨天你的短信我收到了。”他突然的轉移話題使我一愣,只見他手指再桌面輕敲了兩下,又問:“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嗯。”我輕應。
“行,我說出去的話自然就不會收回。以後我會留意言行,退回到我們之前上下級的同事關係,你也不要因爲這事對我有什麼芥蒂,就跟原來一樣。”
肖東的態度在我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他一直都是這麼冷靜理智的人,哪怕對感情也是,除了那天他突然的怒意並且言內言外都對我挑明瞭意思,那怕是他極少有的不理智的時候。
他看我默聲不語,嘴角彎起了笑道:“別這麼嚴肅,我和你本也沒真正開始,就當是否決了一個提案,那自然會有另一個提案會被納用,而決定人也在你。”
我沉吟了下,低道:“學長,這事我心領了,謝謝。”
除了一聲謝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肖東聳聳肩問我吃過飯沒,我回說吃了便不再邀約,他上午忙事情到現在都還沒空吃飯。
下班前我跟經濟案的主事人陳銘約好了時間明天見面,地點約在了對方公司。肖東問我進度,我彙報後他點頭說明天跟我一塊過去。兩人邊聊着公事邊從法院走出,肖東頓了下步,扭頭對我道:“今天就這樣吧,明天再細談。”
交代完他就徑自走向了停車場,當我走出法院門時,他的車從身邊緩緩開過。
目送着他的車開離視線,我暗鬆了口氣,能夠做到如此公私分明,也只有肖東了。不然他堅持再要送我,還真不知道要如何回絕。
不過我環轉了一圈微感意外,還以爲到下班點出門就會看見某輛黑色越野車大搖大擺地停在那。在我明確說了會回公寓後,以周瑜那脾性不可能不趁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