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跟周瑜目前的狀況是——
想要試圖規避,但老天爺總不讓我如願,時不時地磨一些事出來。比如,這突然到來的孩子;比如,他那邊離不開法院公審的案子。
所以有時候談放下不易,我覺得就連跟這個人完全區隔開來都難啊。
老媽晚上特意跑來是找我商量事的,結果撞上我懷孕這事,想着把自己的事給擱心裡了,但還是被我盤問了出來。原來她跟魏文軍已經確定了要在一起,打算找個日子兩人就去領證了,不打算辦酒,領了證就屬合法夫妻可以一塊過日子了。
老媽會去魏文軍家住,那這邊的房子就空出來了,她意思是過戶給我算作我的房子,免得我至今都沒一處房產,還是租着房子在住。可現下聽我說懷孕了,她便打算這事往後拖一拖再說,怎麼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來後安定了。
房子的事可以暫且先不談,可我懷孕與她的事不衝突,並且我不同意老媽跟魏文軍領證卻不辦酒。怎麼着也都是一件喜事,哪能如此草率領了證就算了?
老媽聽了我的意思後嘴動了動,縮回了到嘴邊的話。
我眸光惻然,即使沒說出來也能猜到大概意思,無非就是指我跟周瑜也是隻領證沒辦酒,最後還分開了。可她忘了當初對這事十分在意的,還爲此與我拌過嘴呢,可見她心裡其實很在意形式,只是礙於面子不好跟魏文軍提。
聊着聊着便困了,在入睡前我問了一個很早以前就想問的問題——
媽,魏文軍是當初的那個人嗎?
老媽沒有迴應,隔了很久以爲她睡過去了,我的意識也有點模糊,卻聽見黑暗中老媽輕道:都過去很多年的事了,誰還記得呢。
隔日回想起這句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猶記得老媽第一次跟我提再婚時還在讀書,如果那個人就是魏文軍的話,那真的是守了老媽很多年。老媽爲了我捨棄了很多,我不能再綁着她。
可傍晚時下班回到家,竟見老媽已經在廚房裡做飯。
“媽,你怎麼又來了?”
老媽橫來一眼,“說得什麼話,還不允許你老孃上你這啊?”
“不是,你上我這一趟又不近,還得轉車,折騰不折騰的?要吃什麼我自個會做的。”
卻得來自個老媽的奚落:“就你那廚藝?省省吧,切個菜都能把手指切了,還那麼久都沒好。我給你冰箱備了菜了,然後再包些餛飩儲備着,夠你吃兩三天的,今後我就隔上兩天過來一趟,既然想要留這孩子,營養就必須得跟上。你那些泡麪都給我已經扔掉了,沒營養的食物堅決不能碰。”
我哀嚎出聲,跑去垃圾桶挽救我的美食,可垃圾桶是空的,老媽涼涼而道:“被我直接丟樓下垃圾桶去了。”
“那裡頭還有自助火鍋啊。”
老媽頭也不回:“沒瞧見。”
我滿頭黑線。
下班時特意上鎖店買了把新鎖,只是在安裝的時候出了點問題。老媽看我搗鼓了很久都沒弄好,探頭過來一看便道:“這鎖咱自己裝不了,要叫換鎖師傅來的。”
“爲什麼?”
“好像裡頭鎖芯有什麼機關在的吧,家裡那把鎖就是換的這種,師傅十幾分鍾就換好。你去買鎖的地方難道老闆沒跟你說?”
有說,但是我嫌把人家帶過來麻煩,又覺得不過是把鎖替換下也沒什麼難度,就只買了鎖回來。事實證明,術業有專攻,不是吃這行飯的切莫覺得容易。
正想去翻查鎖店老闆的電話號碼,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門打開,周瑜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轉過頭與我擡起的目光對視了一瞬,視線下滑,眸中閃過了悟。
我有些悻悻,本想不聲不響把鎖換了,下次他再用那把鑰匙開門開不了就明白我把鎖換掉的意圖爲何。結果被他給直接撞上了,他還走過來詢問:“需要幫忙嗎?”
老媽見我悶在那,直接替我應答了:“小如要換鎖,弄半天也沒弄好。”
“給我看看。”
結果老媽口中所說的必須得換鎖師傅來安裝的鎖,被周瑜只花了五分鐘就給按上了,他還很“仔細”地爲我試驗了開關功能,這纔將鑰匙交到我手上。
在我訕訕接過時聽見他道:“記得把門鈴的電池給按上。”
“……”我這門鈴有裝,可一直沒有按電池,所以門鈴等同虛設。
老媽在和我吃晚飯時接了一個電話,掛斷後就跟我說可能這幾天她沒空過來了,讓我自個喊外賣或者拿冰箱裡的雞肉熬鍋粥吃。我以爲是魏文軍那邊有事,結果卻聽她說是有個做美容店的朋友要回老家一趟,找她幫忙看幾天店。
我不禁想,老媽什麼時候有開美容店的朋友了?再去細看老媽,似乎皮膚確實要比以前緊緻了不少,臉上也紅潤,女爲悅己者容,莫非是因爲魏文軍而愛美了?
吃過晚飯老媽便要走,我說開車送她,她推辭了說我現在身子不方便,應儘量減少外出,尤其是晚上。還真是巧了,老媽開門出去時剛好電梯門開,竟見周瑜像是從外邊回來。
他看了看我們這邊,“阿姨要走了?我送你回去吧。”
老媽遲疑了下回道:“也好,這樣小如你就不用擔心了。”
於是老媽跟周瑜一同下了樓,我怎麼想這事都覺怎麼蹊蹺,按理以老媽的脾氣肯定會拒絕周瑜的主動纔是,怎麼一下就答應了呢?
雖說跟周瑜一時間扯不斷聯繫,但我希望是能避免儘量避免。
來到陽臺上向樓底下看,沒過多久就見周瑜的車子緩緩駛出公寓停車區。心神晃念而過,怕是老媽有話要跟他說吧。
安靜地坐在客廳裡,當電梯門開時聲音格外清晰,我立時豎起了耳朵。
聽見那腳步從電梯內出來後似往我這邊門走了兩步,然後頓住了,就在我以爲下一刻會響起敲門聲,可那腳步突然抽離了門邊,朝着對門而走。
幾時我的耳力變得如此之好,居然連那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都能聽見,直到悶悶的一聲“砰”響,我才反應過來,周瑜進屋將門關上了。
我從衣兜裡摸出手機來,在通訊錄裡翻查,“周公瑾”的名字排列在最下面,指尖定了定又往上拉,點進了老媽的手機號內。
“小如?我已經到家了。”老媽接通電話便先報了平安。
我猶疑了下,還是詢問出聲:“媽,你跟他有說什麼沒?”
“能說什麼?自然是說你們離婚了還這樣關係緊密不好,小如,既然你這屋也是租的,爲什麼不搬別處去呢?搬個離你上班地兒近的也好啊,省得你開車了。日後你肚子大了,還真的不太方便開車的,你不得提前考慮這些嗎?”
我默了一會答:“知道了,回頭我會考慮的。”
掛斷電話後苦笑,老媽說得容易,法院附近的住宅區都是高檔公寓,房子有錢都買不到,租房更不易了。而且周瑜的公寓就在那邊,搬過去了豈不是更方便他?
不過老媽考慮的事確實在理,現在我還能每天開車上下班,等後面肚子越來越大的時候會比較麻煩吧。提前請產假也不現實,怎麼都得到快生的時候才能休假。
心裡擱了事,工作時總會走神。雖然肖東應了我所求,讓小周做我的助理,檔案整理和資料搜索都由小周來做,我只需審閱這步了,但看着看着就心思晃到了別處。
身邊桌子傳來兩聲敲擊,一擡頭見肖東正站在邊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問:“上班時開小差呢?”我眨了下眼,“有事?”
他肅了神色環視四下,揚聲而道:“開會。”
令我吃驚的是,此次會議竟是圍繞周瑜所提的那起化工廠爆炸案例而展開的。一面是警方提供的證物與證詞,一面是化工廠老闆的申述,同事們也是各執一方。有人認爲消防隊員爲救火趕赴生死一線,如今犧牲了,就該化工廠全權負責並賠償;也有人認爲目前尚無證據能夠確認化工廠爆炸是由化工廠本身操作不當引起的,更像是有不明明火丟擲其中,從而導致了這一連串的事,從某方面而言,化工廠也是受害者,不應該對消防隊員的死負主要責任。
這些內容在那晚吃火鍋時其實都已經有討論過了,而今肖東公開來開會討論,表明這起案子已經正式立案。
當肖東點名到我時我只蹙了下眉,就知道這頭老狐狸會故意讓我來發表意見。
“賈如,你怎麼看這起案子?”
我掃過一眼投影在牆的相關資料後緩緩道:“化工廠有責是逃不了的,無非就是主要責任與次要責任的問題。我主張的是化工廠該對兩位消防隊員的犧牲負全部責任,賠償相應的金額於死者家屬。”
肖東挑眉:“目前警方並無證據指證這起爆炸案是由化工廠所導致的。”
我搖了搖頭道:“這與有沒有證據無關。化工廠本身就是生產的危險化學品,其存在爆炸的危險係數相信大家都不容置疑的,如果單憑化工廠一面之詞說有外人丟擲不明火苗而導致了爆炸,那是不是可以認定這家工廠所生產的化學品本就是個爆炸源?那爲何周邊地帶還會有居民居住?就算有,難道不該做好防護措施隔開與民衆的聯繫嗎?”
說到這我環視了一圈已經靜默下來深思的同事們,透過現象看本質,我們看待事物總習慣浮於表面而不去深究底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