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場裡買好菜結賬時有兩大袋的東西,都被周瑜給拎走了,他去取車,讓我們就在賣場門口的馬路邊等。我在心裡嘆氣,又避不可免地要與周媽媽單獨相處了。
不過令我意外的是,站在路邊等候時周媽媽沒有開口說話,就單純靜站着等周瑜開車來。我站在一旁有點尷尬,不知是要打破沉默,還是就讓這尷尬繼續下去。
總算周瑜車停得不遠,不到五分鐘就見他的車緩緩行駛而來,我剛暗鬆了口氣卻聽見周媽媽低問了句:“你母親可好?”
心頭一凜,立即神經緊張起來,“我媽現在獨住,平日在小區的居委會工作。”
周瑜的車子開到了身邊停下,周媽媽直接結束了交談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此處賣場離公寓很近了,一會功夫就到了樓下,由於有兩個行李箱在車上,光靠周瑜一個人肯定沒法兼顧,故而我提出由我拎那兩袋子的菜。
但周瑜不放心我的指傷,堅決不同意我來拎袋子,他直接撥了周亮的電話,讓下來幫忙拎東西。周瑜心粗,並沒察覺到他母親態度的變化,我卻時刻在留意。整個過程中周媽媽都沒參與意見,只是站在一邊冷眼而看。直到周亮吊兒郎當地走下樓,周媽媽才蹙起眉頭低斥:“好好走路不會嗎?”
周亮咧了咧嘴,也不頂嘴,走過來懶洋洋地一手拎一個行李箱就往樓裡走了。
電梯空間本不小,但擠了四個人再外加擱兩個大行李箱的話就有點小了,周瑜跟周亮兩個男人站在門口,剛好,周媽媽只剩我身邊的位置可站。
我儘量把自己縮到角落裡,想要讓出更大空間給周媽媽。電梯正在上升途中,突然頓停了下來,並且還晃了晃。本身衆人都驚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頭頂的燈又莫名閃爍忽暗忽明起來,還發出嘶嘶的聲音。周媽媽往後側倒而來時,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
人是扶住了,但我的左手被墊在了她身體與電梯壁之間。
周瑜和周亮都發現了這邊變故,連忙回身過來,“太后,你有沒有事?”
周媽媽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無力地發不出聲音來。周瑜臉色大變,催促周亮:“你快找找太后身上有沒有藥。”他則用指甲去掐他母親的人中,我看着驚疑而問:“媽這是怎麼了?”周瑜回我:“我媽有密閉恐懼症,心臟會不舒服。”
這邊周亮翻遍周媽媽的口袋都無果,情緒極度煩躁對我低喝:“先別問了,快打開行李箱找找看裡面有沒有藥,你找一個我找另一個。”
我提醒他們:“是不是先打電話讓人修電梯?”
周瑜聞言立即摸出手機,但在電梯裡頭沒信號,我先一步按了牆上的緊急電話按鈕。很快那頭傳來人聲詢問,周瑜先對着擴音器吼出聲:“電梯壞了,快來人把它打開。”
“先生你先不要緊張,告訴我們樓層,你們停留在了幾樓?”
周瑜怒不可竭,根本聽不進去對方的話,“你們物業是怎麼辦事的?”我拉了下他胳膊,這時候生氣與發怒都解決不了問題,關鍵是要先把這電梯打開,理智地告訴了對方我們在一號樓,具體樓層不清楚,因爲顯示樓層的屏幕已經不亮了。
對方緊張地應下立即就派人過來,讓我們不要慌張。
另一邊周亮也是急得滿頭大汗,他打不開周媽媽的行李箱,那上面設置了密碼。問他母親密碼是多少,可週媽媽現在根本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哪裡還開得了口。
可能在這時唯一理智清醒的就是我了,深吸一口氣讓他們兄弟二人想想平時周媽媽都會使用什麼密碼,比如手機密碼是多少,或者誰的生日。兩人面面相覷,顯然並不知道自己母親的習慣,只得一個人一個人的生日試過去,最後試到一個是他們父親的生日密碼,一個是周瑜的生日密碼,這纔打開了兩個箱子。
可是把箱子都兜底翻了,也沒找到有任何藥物。恐怕不是在周爸爸身上,就是擱在周念車上的那兩個行李箱裡了。
這時電梯外終於傳來了動靜,有人在詢問裡邊是不是有人。周瑜兩兄弟因爲着急周媽媽的情況,都控制不住脾氣地邊踢着電梯門邊對外面吼:“快把它弄開。”
我去拉周瑜,還被他無意間揮開,撞在了側壁上。他發現後眼神縮了縮,既眼睛發紅又感到抱歉地跟我說:“對不起,賈小如。”深知他此時是太過緊張自己母親了,也沒去與他計較,只冷靜地提醒:“最好讓外面的人先去頂樓找你大哥或者你爸,讓他們把藥找到了送下來,還有救護車也叫上,以防萬一。”
周瑜和周亮對視一眼,理智終於也回來了,立即沉令外頭的人去頂樓找周念,並且告知電梯裡有人暈厥過去,需要用藥治療。
怕是物業人員也嚇得不清,連連應聲就讓人走安全通道上頂樓去了。也命令人先去找工具來撬門,決定暫且不排查何處出了故障先救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媽媽的情況越來越不理想,原本還萎靡地睜着眼,這時候已是閉上了。周瑜跟周亮再怎麼着急都沒用,也試圖徒手掰門,無奈這公寓裡的電梯門牢固到令人憤恨。我一咬牙,把兩人都推開些,口中下令:“你們別都擠在這裡,儘量讓出空間來讓她呼吸。”說完就雙手交握於周媽媽的胸口,默數按壓次數到30的時候,俯下身去捏住她的鼻子對她嘴裡吹兩口氣,然後再按壓。
當年父親車禍身亡,我在頹靡之時瘋狂看如何急救的方式,後來又怕老媽想不開,甚至去醫院跟護士學過一段時日。即使隔了這麼多年,這些東西還深刻地印在腦子裡。
學的初衷本是怕老媽想不開,沒想到第一次學以致用竟然用在周瑜母親身上。
周念與周爸爸都聞訊趕來了,與物業人員合力之下把電梯門給撬開了。周爸爸第一個衝進來,驚喊了兩聲周媽媽的名字就要俯身去抱起人來,被周念給阻攔:“爸,我來。”
我剛退開到旁,就聽見周爸爸驚恐的聲音:“怎麼會出血?”
心頭一震,剛剛給周媽媽做人工呼吸時還好的啊。但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周媽媽的胸口,她穿的是黑色羽絨外套,裡面搭配了米白色的羊毛裙子,剛纔我幫她解開了外套的拉鍊。
周瑜最先將目光轉向我,然後是周亮,我因爲被擋住了視線不知道具體情況而不知所措,腦中詢疑着難道剛纔按壓時又出了別的意外,那周媽媽豈不是……被我害得情況更嚴重了?
懊悔萬分,早知道就不多事地去幫忙了,自個又不是專業醫生,憑啥在這種時候搶着對人實施急救。
周爸爸見沒人應他,神情震怒地逼問:“是不是還有傷到哪了?這時候你們還敢隱瞞!”
卻聽周瑜道:“爸,那不是媽身上的血。”他的視線早已落在了我的手上,這時我才留意,那纏繞手指的紗布不知何時被血全染紅了,而指尖麻木,我感覺不到痛意。
周亮也幫着解釋:“是賈如手上的血,剛纔她幫媽做人工復甦了,才沾到了媽的衣服上。”
周爸爸聞言只掃了眼我,沒有多問便催促周念立即抱周媽媽下樓去醫院。途中還塞了一顆藥到周媽媽嘴裡,估摸着是治療心臟的。
他們全都上了周唸的車,就我跟周瑜兩人一輛。
開車時周瑜來拉我的手,卻又小心避開了食指,“傷口什麼時候裂開的?”
我說:“沒注意。”
可能是電梯出故障那會,周媽媽垂倒時我的手下意識地去墊了那一下,當時就覺猛的一疼,但後面電梯裡亂成一團糟,我根本沒心思再去注意。
周瑜嘆氣:“人家是一波三折,你這手指是一波多折,怎麼就好不起來了呢?”
我看了眼染血的紗布,“也是不湊巧吧,只要你媽沒事就行,我這折騰一點至多再包紮一下,過上一陣便癒合了。”看他眉宇不展,我轉移話題:“你媽怎麼會有幽閉恐懼症的呢?”
周瑜搖頭:“不太清楚,好像跟生我有關係,具體我也沒怎麼問,我家老頭子也避諱了不願提。平時我們都注意的,基本上沒人敢去惹我媽,要是不順着點老頭子會跟我們急。”
我心中一動,當年他被他父親壓出國時他已經成年,按理怎麼樣也不會如此容易乖乖就範,是否周媽媽這病纔是他不敢違背的關鍵?
這話我自不會在這時候問,當車子駛入醫院時頓感無力,這陣子與醫院真的是頻繁“結緣”,似乎是逃不開這裡的魔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