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許仙

十一月十八這一日,我和先生離開陸府,前去吳郡的另一屬縣-----錢唐。

久聞錢唐縣內的武林水一處風光秀美無限,另有一座香火極盛的靈隱寺頗有盛名,但我一直未有機遇可以前去一觀,現在既然身在吳郡,我又怎可放過這大好機會呢?而且,先生恰也從未去過,因此,我們正好可一道前往遊覽。

車內,蓮正襟危坐,半眼都不敢看先生,一雙手將自己上衫的裾揪地十分的皺亂。我暗笑她還是很羞於與先生同車的,可仍是故意地鼓勵她能與先生說說話,我想她也應是希望能同先生說話的。她急的衝我瞪眼,卻因緊張,怎麼也說不出來一個字來反擊我。

此次出遊,我們乘坐的是犢車。其實,多數的人們出行都會選擇犢車,因爲我們大晉疆域之中所產駿馬的數量遠不如南渡之前了,故,沒有足夠的馬匹供人們來驅役。不過,身處建康的皇族和高門若出行時,還是選擇乘坐馬車,他們是捨得出大價錢買馬、養馬的。

先生所擁有的財富其實是足夠他來圈養馬匹的,只不過整個吳郡境內的地面遠不如建康或會稽兩地的地面平整,多是高低不平的山地或是丘陵,若出行選用奔跑較快的馬匹,那車內所坐之人必然是要大吃苦頭了。因此,先生的府裡便只有犢車。而我們由建康帶來的馬車,是萬萬無法在這裡使用的。

這是我首次乘坐犢車出行,心裡滿是好奇。這車的新鮮外觀與內部要我看不夠,可慢行的速度卻要我焦急,如此的遲緩,我們要何時才能到錢唐呀。但是,先生看起來卻並不着急,他的視線一直投在窗外那一條在冬季裡總是呈現出一種獨有暗灰色靜靜流淌的河水中。

聽北地來的人們說過,他們那裡的冬日總是晴朗乾燥的,不像我們江南,每到冬季,討厭的潮溼氣候是無論燒多少木炭都驅散不了的。這一點,又是吸引我想去北地走走看看的一個原因。對於冬季裡的潮溼,我也是很不喜愛的。

在我的想象和猜測中,洛陽一定是一座極美的宏偉城池。那裡,有曾經屬於司馬家的無限風光,洛陽,是司馬家丟失了的一部分榮耀。它們一直存在於那座沉澱了幾百年歷史的華美城池中,等待,司馬家再次揮軍北上,打敗那些沒有資格的蠻族佔據者,再次將它們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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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的舟車勞頓,我們匆匆在錢唐縣內的一家賓館中用過晚膳,便早早歇息了,等待第二日再去遊覽武林美景。疲勞地離開膳堂時,我聽到一個聲音說‘那就是西湖,只不過現在還不叫這個名字罷了’。

西湖?很好聽呢,應是某處湖水的名字吧?

這個聲音,我似乎在哪裡聽到過,略是稚嫩,微有異地口音。只不過,是在哪裡呢?我一時之間卻無法想到。

是夜,蓮在服侍我更衣時,幽幽地說:“郡主,我以爲,先生很關心您。”

“是,我待他如兄長。只是不知,他待我是如姐妹還是待我如弟子罷了。”我微笑着回她。

蓮輕輕地嘆口氣,將我脫下的衣物都細細地摺疊好放於一旁,她身子背對着我,我專心想着那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她卻又道:“陸先生呀,唉,陸家的男子啊,唉。。。。。。。”

些微感到不耐,我漫不經心地問道:“蓮,你想說什麼呢?”

她道:“無事,無事。”

我側過身子看着欲要回自己臥房的蓮,認真地說:“蓮,你是有心事的,我看得出來。若你有任何的事,你要告訴我,當然,若你願意告訴我。”

蓮微微一笑,走近幾步坐在了牀邊,柔聲道:“無事,您快歇息吧。明日還要去與陸先生一道遊玩呢。”

我將信將疑地躺回牀上,微是不悅地說:“蓮,你雖這樣說,可我還是不信。罷了,我等你日後想說與我之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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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二日來到武林水邊,我們都是極其失望的,因爲誰都沒有想到天公竟不作美,今日的霧氣甚是嚴重,四五丈外的景緻便看不清了,我們根本無法遊覽被世人誇讚的武林美景。

“先生,您看,是不是咱們晌午後再來?或者,明日呢?”我問先生,心裡是很不甘的,想看的美景近在眼前卻因倒黴的天氣而不得不放棄遊覽。

先生也頗是無奈,說:“好吧,看來,或許是要明日了吧。”

我們二人並蓮等一干隨從只得沿原路退回,半路上,我們坐在一處古樸的小亭中稍做休息。蓮拿了帕子爲我擦淨亭中石塊上的塵土,以免沾染了我身着的雪白銀狐披風。

這邊我們方坐定溫聲說笑,那邊突然就來了一隊人馬,皆高聲笑鬧,很是吵亂。不只是我們覺得吵嚷,其他的遊人們也皆是不悅地看那一隊人馬。

待聲音更近,一行人已到了亭外兩丈外,我方看清那爲首的人是一名九、十歲的稚子。他身形瘦小,膚如白玉,五官更是精緻無雙,一雙美麗鳳目稍是狹長,內中的雙眸是漂亮難見的淺茶色,兩瓣極薄的粉脣微向上揚,掛着一絲稍顯不正經的笑意,有些像每次遵之與楷之要與南仙玩笑之前的那種笑意。雖只是一個總角稚子,一頭烏髮卻如年長的束髮男子一般整齊的束紮在腦後,有兩縷發調皮地趴在他身上的似雪白衣上。

他身後的一個隨從打扮的人討好般地對他說了一句什麼,一行人便也走到了小亭中。稚子的美目掃過我們,那視線便停留在了我的身上,眼中微訝、微喜。

我覺得怪異,不明白他爲何如此放肆地看我。我還未有任何言語,凌玊已上前一步抱臂站於我和先生身前了。

“小郎君,你這般瞧看我家娘子,是爲無禮。”凌玊冷冷地對他說。

那稚子非但不因凌玊的話而感到羞愧,反倒笑言道:“欸,壯士此言差矣。既有美人於此兮,緣何卿不願人見之?豈不是,呵呵,暴殄天物?”

凌玊不悅地重重哼了一聲,轉頭低聲問我:“郡主,此稚子太過無禮,是否要玊將其與其隨侍皆趕出亭外?”

那人雖似在讚我,可我總覺不甚舒服,便有些想趕走他們的想法,悄聲問先生:“先生,該將他們趕走嗎?”

先生道:“稚子胡言,你我皆不必聽入心內,由得他在此吧。再說,過一會子,我們便可走了。無妨,無妨。”

我道:“先生說的不錯。玊大哥,你只由得他吧。”

凌玊順從地說:“好,郡主。”

凌玊說完便又站回了我的身後,我極快地瞥了一眼那稚子,他雖不似前番一般再緊視着我,但他的視線仍不時地會掃過我。

他們一行人談笑的速度極快,所言皆非漢話,我們都聽不懂,凌玊曾說他自個兒懂一些鮮卑話,但看他此刻只是望着那一行人,想來也是沒有聽懂的。或許,這些人不是我們漢人,也不是鮮卑人,是其他的什麼蠻族吧。

不過,那稚子先前與我們說話時,我認爲他的漢話說的是極好的。看來,他是個極聰慧的人,否則,小小年紀是無法通曉兩地言語的。唉,看年紀,他也就是小我一兩載吧,我卻不如他聰慧。哼,待回了建康,我也要尋人教導我一些異族之語。

“小娘子,可否允許我爲你講一個故事?”稚子突地對我們說道。

“這?”

我不知該如何答他,若是我拒絕了他,是不是顯得我自己氣量太過狹小。可是,我與他本不相識,若是不聽,也算不得是大錯吧。

稚子略有些哀求般地說:“只是一個故事,小娘子可以欲拒我以千里之外?”

“我哪有!”我微覺氣惱,我自己未言分毫,他憑何要說我是一個冷傲之人。

先生輕輕地握一握我的手,笑吟吟地對那稚子道:“小郎君,你我有緣方能相聚於此,既是你欲以故事相告,我們自然不會失禮相拒的。”

我氣哼哼地說:“我的先生要你來講,那你便講吧。哼,不過,我敢打賭,你說不出什麼好故事來,因爲我的姆媽給我講過的故事都是極有趣的。我就不信,你聽過的故事能好到哪裡!”

稚子微笑,道:“哦?那麼,我便先說說我這一個故事的名,喚作《人妖情》,郎君喚作許仙,娘子喚作白素貞,他們的故事便是由這武林水處開始的。”

作者有話要說:唉,寫着寫着,又特別想在《佳人如荼》裡添加有關於神怪的故事,也不知道大家會不會希望看到呢?

話說,看過《愛抑》的人喜歡裡面關於杜若和張易之的故事嗎?